周  末 

文/后来

        看着对面楼顶上方那如洗蓝天，决定下楼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

       出小区，隔条双向六车道的商鞅大道，便是丹江公园。平时步行上班，在公园里顺河而下，七千步到单位。周六早上，换个方向，逆流而上，五千五百步左右，到仙鹅湖水库坝底。这一共一万两千多步，往下游再延伸两千步，主城区的东西方向也就基本走完了。这一万四千步的河面上，建桥十座，两岸一体。沿途两边山可目及，水可触摸，园林亭榭，四季盛景，可惜我的嗅觉，闻不到这草木花香。

        公园里锻炼的人已经很少，想吃早餐，也是个不恰当的时间。丹江河平静而浑浊，平静是因为沿河筑了好几条拦水低坝，水浑是因水库大坝加固工程的需要，放水带下大量泥沙所致。放水也卷下来无数大大小小的鱼。每到放水的时候，河边及岸上就集聚无数捕鱼者和看热闹的人。随着放水逃出库区的鱼，或奔向自由，或被端上餐桌，其间概率，由不了人，更由不了鱼。

         慢跑四五百步，便觉胸口憋闷心慌，快走也力不从心。索性慢成日常行走步频，专注着耳机里高考志愿填报的直播，背着阳光，棉背心真真切切裹住了热气，呼吸才有了正常的节奏。 坝底坝顶，身着黄背心的施工人员和吊车长臂营造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避开迎面斜刺的光芒，从第一座桥拐向对岸，走到一片在建小区楼群的阴影里，望着对岸阳光下的游人，他们身上反射的光晕让我由衷的羡慕。

        路过商鞅广场，红顶帐篷一排接着一排，俄罗斯商品展销会遇周末晴朗，音响声分外卖力。帐篷间售卖人员明显多于零散的游客。广场对面，一路之隔运动公园里，由红色围栏隔开的各个场地里偶尔有很显年轻的男子在打篮球，羽毛球，网球。步行道上三三两两提着装满蔬菜布袋的人们运动服很是统一。

        “今晚上给娃做啥饭？你要捎菜回来”。老婆显然是刚刚睡醒打来的电话，声调慵懒。儿子进入高三以来，周末的两顿饭成了比应对领导还要费心思的事。

       “肉夹馍吧，我去买五花肉。明天做米饭的菜一会儿走的时候再买”。这会儿都买了，提回家可不是短距离省力气的！

        拐进超市，人超级多，猪肉柜台前，一个身着红棉袄的顾客用铲子细致的挑拣着，服务员大叔拿铲子不停阻挡：“排骨卖的就是骨头，你要纯肉就直接买肉嘛”，顾客仍笑眯眯专注挑拣，大叔用铲子不停把顾客挑好的肉拨进冰柜。我却感觉有点尴尬了，指着一块五花肉让另一个服务员给过称：“麻烦把皮去了”，拎着肉快快离开。

        回到家，布偶猫听见开门响，跑酷般到了门口。这是个女猫，叫“抖热咪”，儿子给起的名字。我们本来叫它“珠宝”，大人的世俗爱好终是让位了少年的音乐梦想。

        饭后，我把老婆拉到超市门口，又去南街快递点帮朋友取他给女儿买的围巾让捎到西安。他女儿和我儿子商洛小学一个班，都是初一到西安滨河读书，但不在一个班。高中他女儿选科历政地，我儿子选的物化地。他在滨河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女儿走读，外婆陪读。他们两口子一般是周五下班后去西安，周日晚上等女儿下晚自习到家后再回商洛。夏天就是周一早上赶回来上班。比我们费心了好多。

        取了快递转回超市，老婆正好拎着个大袋子到了路边，袋子放进后备箱，人上了车听着有点气喘。因为没抹口红，整个脸看着越发苍白。她回来就进了厨房开始忙活，我给所有的花浇了点水，没事找事东擦擦，西抹抹，不得不说，猫毛真是无处不在。溜进书房，翻开已经看了两三年的《大秦帝国》，终于是到了第九卷结尾部分，心想着要在月底务必看完。 

        四点，我在电梯口等候着。“东西都拿了？等一下我给抖热咪倒点猫粮”，已经走到电梯口的老婆又折了回去。

        电梯里，我认真看了看老婆：“又不是去会情人，干嘛捣鼓的这么精致？”“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儿子也是一种正能量么。你不也是每次去之前把车洗的干干净净的。”     

       小区门口，我习惯性问一句：“走高速还是312国道？”“今儿大晴天，还是312吧，省过路费”。因为麻街岭隧道提升改造和蓝田境内护坡施工，312国道好久都无法通行了。我都是从南城子上高速，蓝关下高速，沿灞河大道到学校，三十块钱过路费，比全程走高速要省二十多块钱过路费。麻街岭盘山路弯急路窄，幸亏这会儿车不是很多，也只比走隧道多用了十几分钟。到蓝田县城，五点半多一点，街上灯光一片辉煌。        

        灞河大道车辆川流不息，过了曳湖，因施工占道，车速慢了下来。眼看娃六点四十放学时间渐近，我有些着急起来。 学校不让娃带手机，也不让家长进校内接孩子，只有在校门口硬等。初中时儿子放学就去打篮球，从不记得给父母打电话告知一声，长时间等候就成了接娃的常态。特别夏天，放学后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娃打篮球就忘了回家这事。西安热都的称号名不虚传，我又不能太久坐在开着空调的车内，那个等待的滋味确实备受煎熬。进入高中，娃慢慢理解了等待的不易，放学后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出来在约好的地点上车。高三后老师不提倡对抗性体育活动，进入冬季放学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出校门就更及时了。让娃等我们，没有这个先例，我也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六点五十到达约定地点，把快递交给朋友。这是五年来接孩子最迟的一次。     

        刚见孩子，他就喋喋不休说着本周的学习状况，老婆给宿管回复接到孩子的时候才看到班主任四点多用QQ发来的短信，让六点到办公室说个事。我心里一沉：“你又犯啥事了娃？”儿子口气坚决的回答：“没有啊，最近一直都很正常啊。”

       “老师召唤，绝对不是好事。你好好说啥事，我有个思想准备，好回老师的话。”五年来，几任班主任、校医、宿管无法计数的电话刺激的我不由自主追问了一句。“真不知道，你问老师吧”。孩子不像是撒谎。西安的道路永远都是这么拥堵，随着车流，小心翼翼，安全也要有运气的成分。二十分钟后到了住处，老婆孩子拎着大包小包先进小区，我把车尽量右靠停在大路边。主路不设车位，一般情况下晚上交警是不贴条的。但每年总是要给西安财政贡献两三个违停罚单，一两个超速罚单。罚的多了，也就知道了哪几个摄像头会被拍超速，哪个时间段会被贴违停。

        吃饭的时候，认真看了看对面孩子的脸，有点疲惫，没有洗干净的样子。问起他的作息，孩子说这个礼拜吃的还好，也按时吃了早点，就是睡不够，让我看了看嘴里面，下唇有两处黄豆大小的溃疡，我心紧了一下，安慰说：“已经开始愈合了”。孩子说已经疼麻木了。老婆找来溃疡贴给孩子贴好，又问起了学校见闻，说了说强基报考注意事项，描绘了一番大学生活，孩子情绪高涨了许多。

        开学家长会上，班主任、各科老师反复强调不要过度关注孩子的成绩和名次，重点关注孩子的精神状态，只给孩子鼓励，从此在孩子面前我们都憋住了对周考的强烈好奇心。但也能窥探一二，孩子闭口不谈的科目，必定考砸了。考的特别好，孩子一上车就会分享成绩和心得。考的一般，就会说假如某几道题作对了，就会超过班上这科成绩最好的同学。我们的应对，不知道是该称之为鼓励，还是忽悠，亦或只能说是画饼。周日送孩子到校，下车的时候孩子能语气轻松的说一句“拜拜”，我们就觉得又是一个成功的周末。

       当孩子拿了我的手机下楼打印作业时，利用这个空隙，我们联系了班主任。班主任说周一早操的时候他看见孩子裤兜里好像是手机，周考成绩一般。

        孩子、老婆先后回来，老婆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老婆就去催孩子赶快把衣服脱了要洗。洗衣机的转动声，卫生间的淋浴声，迷迷糊糊中，感觉凌晨已过。公园里舞曲穿过19楼的玻璃振奋着人心，一看表都早上七点四十多了，赶快洗漱下楼，要赶在八点以前把车开进停车场。迎着隐隐约约的阳光走到河边，灞河里的白鹭亭亭玉立，盯着前方游泳者划开的小小波浪，摄影爱好者静静等待它起飞的那一刻。 

        今天跑起来呼吸明显比昨早顺畅了好多，身子也轻盈起来。绕着河心岛，一圈圈跑着，走着，看着灞河两岸的高楼大厦，惦记了丹江两岸的重峦叠嶂。想起这五年多在丹江与灞河之间来来回回的奔波，看着孩子一点点成长，虽然远没有达到我们的期望，还是满满的欣慰。我们的底线，是竭力让孩子避过我们踩过的坑，将来有更多一点选择的权利，结果附带的收获是我们引导孩子的同时自身也有了同步的改观。 

        午餐时分，除了每周固定的西红柿鸡蛋，今天还有腌菜魔芋、油麦菜、土豆牛肉、豆角肉丝、麻婆豆腐、苦瓜。但儿子没有往日的狼吞虎咽，一副萎靡的模样。

      “娃你咋只穿了个背心？小心感冒啊。”老婆说着手自然的摸向儿子额头：“有点发烧，是不是昨晚洗澡凉了？”。转身冲了两包克感敏看着孩子喝下。 孩子自我感觉身体素质好，季节变换时的衣物添减和运动量的把控很是随意。因此造成的运动损伤和感冒发烧司空见惯，附近医院的急诊室出进的次数都记不清多少次。欠西安的亲友的应急之情每每念及感动不已，往往是我们赶到医院，检查、治疗都已结束，亲友们还要给我俩精神慰疗。所以相比于学习，老婆对儿子的身体变化更为敏感。

        周日孩子是六点到校上晚自习，我们四点叫孩子起床。午觉比早上还要难以叫起。孩子起来还要再洗一次头，收拾拿学校的东西，磨磨唧唧五点能出门就很好了。我先走一步去停车场把车开到离小区南门最近的位置等候。现在冬季，提前一个小时开始这些程序，尽量返回商洛的时候少走一点夜路。上个周末，西安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秦岭山中的风雪斜刺前挡风玻璃，现在想着依然让人心悸。

        校门口，孩子背着书包，左手提着零食袋，右手提着换洗的衣物、床单，一箱奶，左顾右盼这过了马路。目送孩子进了大门，我们也在无数车辆的缝隙中，滑行向回家的方向。

        耳边，孩子那轻快的再见声，暖了心。

作者简介：

后来，原名：高鲲，陕西镇安人。热爱文学，现供职于商洛市某市直事业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