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不弄菜,冻了你别怪。”这条谚语是劳动人民的实践。人们从劳动中创造出了好多农耕文化,具有准确掌握节令指导农业生产的意义,又有着人文地理的准确性,让人把握农业生产的时机,确保丰产丰收。它警示着人们,小雪一到天气转冷,地里的大白菜不再适应生长,需要尽快把它收获回来,如果继续长在地里,就将面临被一场雪捂在地里把白菜冻坏。

那时候,华北地区的生产队,每年都要种一二十亩的大白菜,这便是社员们一个冬春的菜。每到场光地净,田野里除了整片青垄的麦苗就是长在地里的大白菜。那人头似的大白菜,被谷草拦腰一绑定型成一个喇叭口状。一是为了在白菜垄里种小麦方便,二是把白菜绑起来让它裹心,那绿色的叶子包着白嫩的菜长成硬心才是目的。在白菜地里种麦子,这些活男女劳力都能干,前边的人在白菜垄里弯着腰一步步倒退着用三齿挠一伸一拉地划出二寸深的沟来,后边的人提着篮子里的麦种子,一把把均匀地撒在土沟里,随后用脚把沟边的松土填回去,边走边踩实不让透风,保证小麦不缺苗断垄。

收获大白菜的季节,也是一个繁忙的丰收景象,那满地热热闹闹的男女老少一齐下手,前边的壮劳力用铁锹一棵棵齐根铲下来,后边的人一棵棵堆起长长的堆,像一条绿色的巨蟒爬在地上。收获总是喜悦的,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评价着今年白菜的好赖,估量着产量,说长道短拉着家常。收完了白菜开始分配,队长指派分白菜的劳力,那装筐的人一般都是四五个妇女儿童,他们一棵棵把堆上的白菜装在抬筐里。队长怕他们有私心,就跟在后面随时提醒着说,装匀实点儿,好的赖的一块装,谁家的都一样不要差多了。队长说这话也是有道理的,确实也有心眼多的人会算计着这一户是谁家的,不免要动心思、做手脚。其实他也只是个猜想罢了,该分谁家的是不报姓名的,只有会计清楚,他人一概蒙在鼓里。扶秤人是队长认为最公道的人,他专门把秤看斤两。那两米来长的枣木秤杆溜光滑亮,上边锚着闪闪发光的铜星子,像是无数只公道眼睛给予人们无限信赖。再有两个壮劳力抬杠,那一把粗的木杠穿在秤钩上端的铁丝环上,一人一头在肩上抬起挂在秤钩上装满白菜的抬筐。扶秤人一手掌握着秤杆一手在秤杆上前后移动着拴着绳套的铁秤砣,直到秤杆持平捏住秤砣的绳子,向记账的会计报着多少斤。抬杠的人用胳膊挎着木杠把抬筐放在地上,又有两个人一人提一根拴在抬筐上的绳套,把称好的一筐白菜倒在空闲地上。大户可以连着几筐一堆,小户一筐或两筐一堆。每户分得多少,是按着分配前对收好的白菜堆估计数量,再有会计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和工分,用“人七劳三计算法”,基本口粮或供给中(即有头占70%,劳动工分占30%。)计算出来的。每分好一户会计就用一寸长宽的白纸条写上户主名字和多少斤,由专人把条子压在白菜顶端显眼的地方,便于户主找到自己的菜堆。

白菜分好了,那一堆堆的白菜像大小不一的小山散落在地里。这时人们开始满地串着在白菜堆上翻条找自家的白菜。那些不识字的人也跟着识字的人满地串着喊,谁看见俺家的给我说一声。一阵蜂忙过后,各家各户装着布袋包袱忙活着,掂量着自家白菜和周边的比好赖,看着自家的白菜又大心又硬心里暗自庆幸。有的拿着那些扑拉拨子白菜(没有心的白菜)心里就窝火嘴里嘟囔着,甚至开口就骂“这是哪个瞎眼的老婆装的筐,把这个烂菜都给俺了”。一般人是没有人会答她的腔,如果真的遇上了和她不对眼的装筐人,也免不了接腔发生一场争吵对骂,甚至形成一场两家战争。在人们的劝说下可能即刻云消雾散,也可能两家人大打出手连战几场。那年月啊,集体心虽强但人与人之间也有着种种矛盾问题。不过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也给贫困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小插曲。一场“战争”过后,人们除了少数人推着小山似的木独轮车往家里运,大部分人都是用肩扛背拖弄回家里。

夕阳渐渐滑落山坡,大地恢复一片沉寂。第二天一早整片空阔的白菜地里一片霜白,有起早的人用耙子把落在地上的白菜叶子搂成堆,再用筐背回家里。好的菜帮子拣出来可以做菜饼子吃,不好的黄叶子晒在街旁屋顶,晒干碾成糠喂猪。精光的白菜地里还有人用三齿镐刨着地下的白菜疙瘩,这也是一项收获,它煮熟了可以喂猪,即便是人饥饿无助时也可以充饥。人们把收回家里的白菜,有的放在北墙根底下,白菜疙瘩朝下砌成一片晾晒,冷了盖上草帘子或棒子秸储藏。大部分是在院子里挖一个两米来深的菜窖,上边用木棍架起棒子秸压上一尺厚的土封顶,中间留一个50厘米见方可以上下人的出入口。
大白菜成了那个年代人们一冬半春的蔬菜,无论是凉拌热煮,蒸包子捏饺子都是大白菜,它陪伴着人们度过了艰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