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饭
文/张云玲
前些日子,老父亲因病住院,白天黑夜输液,我们姊妹四个请假寸步不离轮流守护。
父亲做了B超、胃镜等各方面检查后,确定不日将做胃部手术。
邻居及众亲友知道,纷纷跑到医院看望,包括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人也跑了来,其中有些我根本不认识。问父亲,他说这些都是平时爱去他菜园或家里拔菜、吃饭的人,所以……
与父亲床前熙来攘往形成反差的是,隔壁16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听说她老伴已去世三年,现在,她身边除一位年近六旬骨瘦如柴的侄子陪伴外,再无他人。
问缘由,说她生有2男1女3个孩子,这3个孩子都不和她往来。原因是这3个孩子小时都是姥姥带大,长大后和父母不亲。
因姥姥溺爱,父母不管等各种原因,3个孩子全都初中没毕业就早早辍学走上社会,最小的孩子在社会上早早结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成天到晚不务正业。
孩子们长大结婚生子这样的大事,父母也从未过问,都是姊妹们相互操办。现在老太太独自躺在医院,跑前跑后的就只有侄子夫妇俩。
一日,我去病房,见老太太哆嗦着双手正从她的旧手绢里翻出一卷旧钞票,从中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给他侄子,让他帮着买她爱喝的黑芝麻粉。
不到两刻钟,黑芝麻粉买来,侄子一五一十把剩余的零钱分毫不差地交还给老太太,老太太象征性的推脱不要,但侄子如数塞给她。
到了晚上,老太太突然想起她家里这月的水电费还没交,于是又掏出手绢数了钱,让侄子去帮她交水电费。
侄子接了没做声。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未起床,老太太的侄子已买来了热腾腾的豆浆包子,人们一见直夸老太太有福。老太太要给侄子钱,侄子慌忙制止。
“久病床前无孝子,像这样的侄子要好好待他的。”病房的人齐声说。
晚上天将黑,老太太的侄子媳妇替换了丈夫,她在工地打完工,带一身尘土,脸顾不上洗一把,放下东西就紧着去打开水,给老太太张罗晚饭。老太太吃完侄媳妇熬的小米粥,趁她出去洗碗,又从床边翻出点心来吃,见媳妇进来,她忙指着床头柜上一袋干馒头给媳妇劝让。
晚饭吃完,侄媳妇又伺候老太太在医院走廊散步,我在走廊遇见她,向她投去关切问候的目光。
她走近我,背着老太太小声说:“……你们不知道这老太太有钱,她和她老头都是退休干部,尤其是老太太,从前在一家机关单位做会计,退休金现在一月四五千,还有老头子留下的存款,少说现在她手里也存有二三十万。前几年我们要买房,问老太太借十万块钱,老太太死活不借。现在,我们东挪西借把房子买了,一个姑娘也嫁了人,老头子退休,我在工地干活,挣的钱也够花的了,我们现在不缺钱。从前,我们没钱,那么央求她,可她呢?现在,我们还会要她的钱吗……”
我听了说:“你们也真不容易,还能这样对她,就是亲儿女也不过……”
没等我把话说完,旁边突然有人蹦出一句话:“要是我像她现在这样躺在医院,早把家底交给你们了,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是的,是的,这位大姐说得对呀。你还打啥工,照顾她不就是打工吗?让她给你发工资。”旁边又有人插话来,你一言我一语。
“你们不知,这老太太是改嫁过来的,她的钱可能还要留给她和前夫的儿子,那个儿子在北京工作。”侄媳妇又接着说。
“那她病了,北京的儿子回西宁看过她吗?”
“没有,从来没有,老太太一年要住三四次院,全都是我们管……”侄媳妇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太挪过来,赶忙止住。
夜晚,侄媳妇服侍老太太洗漱后,在老太太病床前习惯地支了行军床,又将就地睡在了上面。
一晚上老太太不停地喝水、小便、咳嗽、捶背,下床,上床。
半月过去,老太太还是像从前那样习惯性的使唤侄子夫妇,破旧的手绢一天要打开好几次,每笔帐的进出都被她算得滴水不漏。
“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怕是没多长时间了,目前已胃癌晚期,可她还……有些事做的不能太过。指望她北京的儿子指望得了吗?哎!生病找侄子,有钱留儿子……”趁老太太没进病房,大家又在议论。
父亲顺利做完手术,出院那天屋里其他病人都在午餐,独老太太还独自躺着。
在楼梯口,我好像看到那对迟到的夫妇,手里提着简易的饭盒,一边打电话一边不慌不忙地上楼。走近了原来不是他俩。他们俩没来?他们俩为什么没来?他们俩今天中午到底还来不不来?直到我坐上车还在想。对了,今天的午饭,他们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