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绽放的九月菊（二）
文/尚金恒（甘肃）
第二章
生物最珍视的就是其生命，只要求得生存，其他一切都可忍受；反之，其他一切都会失去意义。生物如此，其他事物亦如此。
———【德】叔本华
在北京城的日子里。
火车靠站已华灯初上，接陈刚他们的好友已打来电话，他在出口等，手举小牌上写“接陈刚先生一家”。
接车顺利，朋友的司机把他们平安拉到了预定的招待所。
在北大医院附近的招待所，陈刚办完住宿手续，老张头的儿媳妇就赶来了。一进门就自我介绍：陈老师，我叫杨丽珠，以后就叫我小杨吧。说完上前拉住玉珍的手说：阿姨，一路辛苦了，你精神状态看起来挺好的嘛。
玉珍急说：谢谢杨大夫，我们这次来麻烦您了。
没啥，没啥，亲不亲一乡人嘛。我就喜欢你们大西北的人，朴实憨厚。说完自己先哈哈地笑了，笑声摇银铃般好听。
进了招待所，小杨说：陈老师，这里条件差点，但离医院近，价格也合适，我就给你们订下了，正好有三人间，你们可住在一块，这样就相互有个照应。
陈刚让小侄子去打热水，让玉珍先躺在床上休息。在跟小杨的叙谈中，才细细端详起小杨来，约一米六五左右身高，齐耳短发，肤色白而微黄，典型的樱桃小口，一排牙齿整齐而洁白，特别是那双眼睛，在弯弯柳目的护拥下，明而黑亮，忽闪忽闪仿佛随时都在向你问候，随时都在与你交谈，给人一种亲切和信任感。在左腮的酒窝处有一芝麻粒大的雀斑，更显得人活泼精神，并伴着淘气，似乎那雀斑时不时就会发出阵阵芝麻般的清香。话语甜甜的富有磁性，只有穿戴显得过于随便，不是我们想象中首都人的打扮。小杨穿一件又宽又大的绿条纹大衣，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脖子里围了一条红色围巾，陈刚在心中想：学识修养是首都人，服饰打扮上海人，不干不净城里人，土里土气乡下人。小杨典型体现出北京人的特征。大方而不拘禁，端庄而不失分寸。
闲叙了一会，小杨将专家号交到陈刚手中叮咛：明天七点半就去候诊，八点专家准时就上班了，看病人多，要排队的，到时我要抽出时间就过去，抽不出时间就不过去了。
陈刚连说：知道，明白。
小杨又叮嘱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事，站起，将红色围巾整了一下，围在脖子，带着一股清香走了。
将小杨送走，陈刚进门，玉珍就感叹地说：小杨人真好，素不相识，对我们如此关心，真是首都人就不一样。有装天下的胸怀，看世界的眼界，抽时间你赶紧把礼物给送过去，好好谢谢人家。
陈刚微微一笑说：你别看小杨个子小，历害哟，一路上她告诉我，上海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在美国进修了三年泌尿科呢！
洗刷后，陈刚和小侄子每人吃了一碗“康师傅”牛肉面，玉珍什么都不想吃，只喝了半瓶酸牛奶。
陪同来的侄子突然说：叔叔，我发现这北京天黑的比我们家乡早，咋五点就黑了？
那当然，陈刚笑说。有个时差问题，我们是西北高原，这里是华北平原，经纬度不一样，海拔也不一样。
噢，对，有时差。侄子自语着，明白了他半天都纳闷的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刚又叮咛：一路上辛苦了，你们年轻人瞌睡多，就好好睡一觉，病人有我照顾，明天估计好多化验，送单子就要你跑腿了。
让病人睡下，陈刚将带来的军大衣又给玉珍压在被子上，将脚边的被子连同大衣后襟向里包严，尿盆放在玉珍床边，自己才上了床。那一夜大家都睡得很香，就连病人也没过多呻吟。
北大医院门诊部，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操南腔北调的人，你来我往，仿佛无序的蚂蚁，但转而细看，又很有秩序的各个奔向自己之目的地。
在门诊外等看病时，小侄子又说：这里早晨天比我们家乡亮得早，家乡这个时候天还黑沉沉的。
陈刚说：还是个时间差的问题。
待陈刚他们进了门诊部，走廊的花椅上，候诊区都已坐满了人，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自己来的，亲人们扶着来的，操着不同的口音，各自向自己的目标奔去。真可谓荟集了全国各地的病人，带来了南腔北调的口音，从服饰和口音看，大多就诊者都慕名来自全国，在人们心中，首都肯定医疗条件第一。
玉珍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便惊讶地问：咋这么多的人？要没小杨帮忙，我们何时才能看上病？等上三天怕都看不上病。
陈刚一笑说，你以为哪，这就叫首都，有天安门，是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我们小时候就唱儿歌：北京有个天安门，天安门上红旗升……
小侄子此刻忙乱地东张西望着，一手紧紧抓着玉珍的胳膊，仿佛一个小盲人般在别人的引领下前行。专家的诊室全是编了号的，玉珍的号是赵益民教授，教授在18号诊室。
陈刚他们边问边看，终于找到了18号诊室，门前的花椅上已坐满了人，陈刚他们无处可坐，只好站着等候，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身边站起说：阿姨，请坐，我看你脸色苍白，可能病得厉害，我是陪奶奶来看病的，你请坐吧。
陈刚连说谢谢！谢谢！
玉珍也说：谢谢！谢谢！
小姑娘说：不客气，小朋友给大人让坐是应有的礼貌。
此时，离赵教授上班还有一刻钟。小姑娘客气地问：叔叔你们从外地来的吧？
就是，陈刚一笑说，我们来自大西北，甘肃河西走廊。听说过吗？
啊！小姑娘惊奇地问，哪敦煌莫高窟，月牙泉，鸣沙山，不就在你们那里吗？我们的课本上都有，我早学过了。
对，你说对了。小姑娘真聪明，陈刚夸赞地说：就在我们河西走廊，从我们家去，只要一天的路程。
我们课本上全学了，敦煌除莫高窟，还有鸣沙山，月牙泉太神奇了！以后我一定要去看看。
好，陈刚说：欢迎到时来我家做客。如果能行的话坐飞机跟你奶奶一快来，领略一下我们西北高原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
哈哈哈，小姑娘笑了，说叔叔你真幽默。老奶奶也微微笑了，陈刚的侄子和玉珍都笑了。
小姑娘又问：叔叔，你们也是让赵教授看病吗？
对呀，陈刚答，是在北京的朋友给联系的。
小姑娘说：你们算是找对人了，他是英国一家大医院留学回来的，可厉害呢，要不，他的一个号咋值300元钱呢。姑娘像个阅历很深的小大人样说。
一个号就300元？陈刚惊奇地问。
小姑娘说：那当然，就这贵，好多人排队都挂不上他的号，他一天只看10个病人，多一个都不看，这就是专家，我们北京人把他们叫海归派。
陈刚夫妻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想到小杨大夫为挂这个号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说话间时间已到八点，赵教授准时来到诊室。边跟老病号打招呼，边掏钥匙开门，后跟一位穿白大褂四十开外的女大夫，估计是教授的助手。
人们拥挤着，手持挂号单要挤进诊室，只见助手模样的人，将一小桌搬来堵在门口，大声说：别挤，来登记挂号顺序，登记完的坐在椅子候诊，叫你的号你再进，不要拥挤。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助手叫三号就诊，陈刚扶玉珍急急站起，就在此时，小杨急步匆匆地也赶来了。边走边说：上了会班，我又不放心，给主任请了个假，就又赶过来了。
玉珍急忙走过去拉住小杨手说：杨大夫真是谢谢你，看手都冻得冰冰的，说着用双手捂住小杨的手。
没事，没事。小杨微微一笑说。
进了诊室，小杨便走到教授跟前，弯腰一鞠躬，哈哈一笑说：老师，学生看您来了。
教授抬起头，一看是小杨，笑着说：干扰我的工作来了吧。
小杨哈哈一笑说：小徒不敢不敢。说完指着玉珍说：老师，这是我远方亲戚，从大西北来，地方医院结论尿毒症，你给好好看一下，进一步确诊后，他们回去在当地好治疗。
陈刚将市医院所有的化验单和拍片都双手呈在了教授面前，只见陈刚的双手有点抖。
教授问完情况，用听诊器听了一下，说心脏功能还不错，又随手翻看了一下陈刚呈上的资料轻轻说：从各种临床症状表现，尿毒症是无疑，今天先抽血化验，待各种结果出来，再做B超，肾脏只要不全部萎缩，我用穿刺的方法可给你治过来，让其恢复功能。若全部萎缩了，我也就无回天之力了。只能维持透析，待你们经济能承受时，做肾移植。说完教授开了如下化验单：单1：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ANCA），用间接免疫荧光法（JIF）等6种方法检测。单2：尿液检查，共检查14项单3：静脉全血，共检26项单4：血浆，共检28项。
教授开完化验单说：估计有些结果明天就能出来，有些三天以后才能出来。
走出诊断室，陈刚、玉珍的心情都很沉重，小杨便说：阿姨别发愁，等结果出来再说。
小杨又说：教授不是说了吗？若不全部萎缩，他就能给你治好的，再者，活人嘛，就要高质量活，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没有质量的活着，还不如行尸走肉，你说对吗？
玉珍抹了一把难言的眼泪说：谢谢小杨大夫的开导。
小杨又转向陈刚一笑说：陈老师，看你愁眉不展，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不看老伴现在还在你后面精精神神跟着吗？又不是离开了人间，你有啥愁的。
哗！大家都笑了。
这次玉珍笑得最开心，泪水都笑了下来。笑完，他用双眼深情地瞅了一眼丈夫，一抹笑泪说：小杨大夫说的对，我又没死，活人没质量也就没活头了，活下不就是你说的是会喘气的行尸走肉嘛。所以我要精精神神活一天是一天，小杨大夫你真好，我要活出个样子给你看。
哈哈，小杨朗朗地一笑说，我就是穷开心，逗你们高兴高兴呗。你们来趟北京也不容易，你们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在北京城好好转转，去到西单给阿姨买几件高级衣服穿穿，活人嘛，想开点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坎都能跨过去，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倒反好点。
一路说笑来到住的招待所。小侄子去开水房打水，玉珍说：刚，我就盼赵教授能给我穿刺成功，这一趟北京我也没白来，再活几年把姑娘的婚姻家庭给安排好，我也就没什么愁的了。活人嘛，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就是迟和早的问题。
此刻，陈刚也显得胸有成竹地说：你就等着吧，吉人他自有天相，天无绝人之路，好人会一路平安的。说完陈刚问：你想吃点啥？
玉珍说：心里恶心哄哄的，什么也不想吃，看哪里有卖大米稀饭的去喝点吧。
说着打开水的小侄子进来，欣喜地说：叔叔，我问了看水房的师傅，这里离天安门不太远，坐公交也行，打的也能到，我们啥时候去？唉！总算来到了天安门。说着转身放暖瓶时还自语着轻轻唱起了：北京有个天安门，天安门上红旗升……
别急小子，明天我们不但去天安门，还要去中南海转转呢。陈刚说着一笑又说：让你看看当年毛主席住的啥房子，现在的胡主席坐的啥椅子。
玉珍亲妮地对小侄子笑说：好啊，你是陪我看病来了，还是看天安门来了？心里尽打自己的小算盘。
小侄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两件事，哪件也不能眈误，到纪念堂，我在毛主席遗像前给婶婶许个愿，让老人家保佑婶婶早日康复。人家都说毛主席已变成神了，汽车司机的挡风玻璃前都挂着毛主席头像，以求老人家保平安呢？据说凡车上挂了毛主席像的都一路平安，还能节约汽油，没挂的经常出事故翻车，把人都砸死了不少。他毛主席能解放全中国，咋就不能解救咱婶婶的命呢？说完傻傻地看着玉珍笑。
好，说得好。我也正有此意。陈刚赞叹地说：看来我们的小侄子长大了，现在就很有思想嘛。
这小侄子我忘了给读者交待。他是陈刚哥哥的大儿子，刚初中二年级时，父亲突然脑溢血死去，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家又在农村，只好就辍学了。小家伙脑子灵活，学习好，作文在《中学生作文》发表过，就是命运不佳，父亲早早去了，这次主动提出要来护理婶娘，说自从父亲去世，他们家全靠叔叔婶娘关照，日子才过了下去，他才能坚持读完初中，成了一个初中毕业生，妹妹才能继续上学，这次就是报恩，也得给我这个机会。知恩不报非君子，何况是骨肉之亲呢？保住婶娘的命，就是保住了叔叔的家，有了叔叔的家，才能保住咱们母子三人的家。妈妈才有依靠，我才有盼头，妹妹也就有了前程，要不我们孤儿寡母的全完了。
陈刚一想也好，有个小伙子帮忙，跑个腿应应急，替换的休息一下。否则，万一有事，一个人如何应付。所以就让小侄子来了。
陈刚叫上侄子去外面买饭，他们吃完，给玉珍提了一盒大米稀饭回来。玉珍只喝了几口就说不想喝了，说恶心就想呕吐。玉珍吃不下，陈刚深知代谢物在体内越积越多了，万一不行，就在北京透析几次吧，等化验结果出来，只要住进医院，这些事也就好办了，医院就会安排按时透析。
此刻，室内的气氛有点沉闷，玉珍深知是自己不能吃，使大家情绪低落了下来，便强笑对侄子说：天虎，把从家乡带来的饼给我取点，在外才三天就想家乡吃喝了。我想吃家乡的饼，可能不会恶心呕吐的。
就在此时，陈刚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西安上大学的女儿打来的。
陈刚手拿机子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接了给女儿如何说？说什么？情绪能控制住吗？不接女儿不是更着急吗？来时大家就约定，不让女儿知道实情，以免影响学习。可现在如何办？陈刚有点着急。
玉珍看到陈刚在发呆，便问谁的电话？咋不接？
陈刚答：是……是……婷婷打来的。
玉珍一听是女儿来的电话，唰！双眼就红了，那泪水便断线珠子般又流了下来，且流的刷刷啦啦，下雨似的，哽咽着声说：接吧，就说我们到北京旅游来了。你出公差，我就跟上来了，打算北京转转就回去。说完便一下一下抹眼泪。
陈刚急急按下接听键，那键按得很沉重，很艰难，陈刚心中后悔要关机就好了。
女儿：爸爸。声音银铃般脆响，咋搞的？半天不接电话？女儿天真活泼的声音从电波中传来，显得亲切而带有骄气。
陈刚：哈哈，陈刚假笑着说，正在上卫生间。
女儿：我打家里坐机没人接？老妈呢？她哪里去了？是不是去外奶家了？
陈刚：婷……婷是……是这样的，我正好北京有个教材研讨会，你老妈也没北京来过，所以就请了假一块来了。
女儿：哈，那你们现在是在北京了？住的怎样？
陈刚：哎！住的不错，所有费用都是出版社支，所以吃住都很好。明天准备去八达岭长城参观，我把你托同学给买的数码相机带上了，这次给你老娘好好照些照片。
女儿：你让老妈接电话。
陈刚：她……她刚出去。
女儿：好吧，明天我再给你们打。祝老爸、老妈旅游快乐。
陈刚没敢让玉珍接电话，怕玉珍控制不住情绪，让女儿听出异常来。可这会玉珍已一抖一抖地哭得很伤心了。
小侄子急得坐在床边一下下揪指头，又不自然的搓头发，观看天安门，毛主席像前许愿的心趣也慢慢降到了冰点。此刻他不知如何做才能使婶娘不至如此的伤心。而开开心心的配合大夫来治病。
夜幕渐渐降临了，一夜无话。
早晨，小侄子早早起来打来了开水，又端来洗脸水，收拾完毕，玉珍的情绪有所恢复，气氛显得在家似的，和睦而平常。人人尽可能都装出高兴的样子，玉珍深知自己的情绪和表现就是丈夫和小侄子的晴雨表，自己忧愁，他们跟着发愁，自己高兴，他们也就高兴了。自己能吃点，他们就高兴，自己一呕吐，他们的心中就沉重。想到这便一笑，似急切地说：老陈，快安排我们这三天的行程，都去什么地方？我等不急了，小天虎也等不急了，你来过北京，无所谓，我们可是第一次。
陈刚一看玉珍情绪很好，心头的乌云顿时散去大半，精神也振作了许多，微微一笑，转身一看小侄子那稚气未脱的脸便说：今天我们去天安门广场、故宫，下午去颐和园。明天先去天坛，下午去西单买衣服。后天去北海公园，出来进中南海。说完望着小侄子怪怪地笑了。笑得玉珍和小侄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珍说：老陈，你坏笑什么？陈刚此时像怀抱宝胡芦的圣诞老人只笑不答。
玉珍笑说：跑这么多地方，你把我们累死啊？
小侄儿疑惑地问：哪中南海不能随便进吧？听说里三层，外三层，站满岗不说，还有流动哨和暗哨呢？说完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可理解的表情。
陈刚又怪怪地一笑说：到时我们就说是总书记的亲戚嘛，总书记在我们甘肃工作过，谁敢说在甘肃没亲戚。是总书记请我们来做客的，不信他们打电话问总书记去，反正请我们先进去再说。
说完，大家哈哈地都笑了，玉珍笑出了泪，边抹边说：好啊，你就一次次骗人家虎子。
小侄子笑说：我知道，叔叔在活跃气氛。你婶娘开心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游时也就有劲头儿了。
三天转眼即逝，在西单商场玉珍看了一件大衣，双排扣，领子人造兔毛，面料柔软，透气性很好，款式很适合中年妇女穿。但一问价960元，说一折也不打，玉珍一听，转身就走，觉得太贵。说快入土的人了，花960元穿一件衣服有什么意思，执意不买。
陈刚急说：别走，先试一下，如合身就买上，来一趟北京也不容易，总不能空手回吧？
小侄子也说：婶娘先试一下，你穿上我们男人看好不好再说。
营业员也甜甜地说：阿姨试一下，没关系的。一分钱一分货，这是我们最新的款式。
玉珍看了一眼陈刚，看着小侄儿笑了一下。在营业员喋喋不休的赞美声中试完了衣服，心气很高地说：衣服倒不错，穿着也合适，就是太贵了。
陈刚笑说：那就买吧，穿一次名牌有什么不行，你一生还没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陈刚说完心中一酸，心想妻子也许这是最后买的一件衣服，既然她看上，花多少钱我都要给她买下来，买下来。钱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为人服务的一张印有各种图案和文字的纸嘛。
营业员也乘机煽风点火地说：阿姨个头高，穿上这大衣不但年轻漂亮，气度就像是一位贵妇人。她当年的杨贵妃也不就如此。
玉珍不好意思地笑了。连说：不妥，不妥，没有可比性。没有可比性。我们乡下老妈子，怎能跟人家皇娘娘比。
小侄子也傻傻地笑说：婶婶买上吧，我看了也觉得很合适，穿上显得挺洋气的，不能跟皇娘娘比，但穿上这衣服，比我妈还显得年轻。犹豫了片刻，玉珍仍说：老陈，我们走吧，太贵了。节省上个钱看病吧。
陈刚却对双手拿大衣，等待表态的营业员说：姑娘，给打包吧。这衣服我们买定了。
衣服买上出了商店，玉珍仍在自言自语：太贵了，太贵了。但从情绪上看显得很兴奋，并对陈刚说：今天我感到精神好，不乏困，脚底板也不疼。陈刚听了玉珍的话，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决定，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记得那天从北海公园出来，看到了红红的围墙，并一段距离就有一武警站岗，上了一拱桥，眼前出现了一片水面，碧波荡漾，水鸟鸣转，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哟，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的宽阔漂亮。
呆看了一会，一武警小战士走了过来说：同志，你们边走边看，别停下来。
玉珍急问：小战士，这是什么地方？小战士很响亮地回答：这是中南海。
听到中南海三个字，虎子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玉珍也显得很兴奋，一次次说：啊！这就是中南海，这就是中南海。听了几十年，今天总算亲眼目睹了神圣的中南海。当年的毛主席就在这红墙里决策着国家的大事，接见着各国外宾。
走到半路，陈刚又对虎子开玩笑说：虎子，我们咋忘了，让那小战士领我们到中南海去坐坐，见见总书记呀！总书记他得留我们吃顿饭吧？说不定还能喝杯茅台酒或法国红葡萄酒。
虎子哈哈地笑了，他这会儿正沉浸在遐想之中，那小战士跟我年龄差不多大，我要是也像他那样，能来为中南海站岗多好啊！我保险比他干的好，流汗没有啥，流血我不怕，那怕在红墙外，有个风吹草动，我都不放过它。
玉珍笑骂：老陈，你尽骗人家虎子。
应该想到的结果。
第四天，阴影便笼罩在陈刚夫妇的头上。所有化验结果都告诉他们，尿毒症确诊无疑。
赵教授说：等明天看B超怎样？若不萎缩，我就给你们实施穿刺治疗，若萎缩只能维持透析，等你们有条件时搞肾移植。就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再无别的治疗方法。
出了赵教授的诊室，玉珍脸色苍白土黄，虚汗转眼一滴滴渗出头发，晶莹的挂在发稍。只听玉珍轻轻说：老陈，稍休息一会儿，我的双脚底板疼得厉害。陈刚急急和虎子扶了玉珍坐在走廊的花椅上。一时谁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陈刚想这下玉珍的精神可就全垮了。休息了约十分钟，玉珍很失望地看看陈刚，再看看小侄子说：我们回吧。
打的车回到住处，陈刚让虎子陪着玉珍，他从行李箱找出来时亲朋好友给的各种报纸，上面刊有专治尿毒症的广告，北京就有好几家，写有详细的地址，专家姓名，治疗方法，他想亲自去看看，从这里也许找出或碰到一条求生之路，既然来到北京，要多方求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下午，陈刚根据广告提供的信息，先找到黄城根兔儿胡同的那家，一看门庭冷落的样子，便可猜想出几分实情，最好也就跟咱家乡卫生院差不多。问了一位年轻人，找到了那位专家。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说要治病先交押金，然后每次开10付中药，吃完再来调单子，并说他们好多药都采自喜马拉雅山脉、新疆天山深处，特别是“活肾解毒汤”系列方剂具有药物“绿色性”，疗效“独特性”，治疗“彻底性”，缩小分子活性理化反应特性，用药可迅速促进肾组织的微循环，增加血氧代谢，提高免疫力，增加残存肾的功能，能够逆转病变肾组织，使萎缩的肾逐渐增大。同时清理湿热，活血化淤，滋肾解邪，养肾祛毒，滋肾利水，养肾醒脾等功效。它的神奇疗效迅速降低肌肝，尿素氮，清除尿蛋白，让病人在没有疼痛的情况下治愈。能使坏死的肾小球激活，排泄力增强，使断裂的肾小管“U”形得到恢复，使破碎的肾小管得到重建，使肾功能重新启动，是目前治疗尿毒症其他的任何药物和方法难以比拟的。
陈刚一听这鬼活，便起身给所谓的专家拜拜了。他又打的车到东城区一家所谓的医院，看看情况更糟，向附近转游的几位老太太一打听，她们从来没听说能治什么尿毒症，并说这是一家河南人开的个体诊所，以买假药为主，打吊瓶不开处方，被人告到市卫生局了。
陈刚对老太太说声谢谢，转身就走。陈刚不甘心，又掏出一封信，是驻京办的主任介绍的，说朝阳区有一陈士国医馆，疗效奇特，几代祖传，编方多多，听说有专治疗尿毒症的秘方，治疗一月即可全愈。陈刚打的车曲里拐弯总算找到国医馆，国医馆地方不大，确实挂一块“陈士国医馆”匾牌，是卫生部前部长陈××题写的，蓝底黄字长方形匾牌。陈先生约五十左右年纪，仍穿藏青色中山装，毛泽东式的背头，戴金丝边眼镜，待人很和气，有祖传之遗风，最晚应为民国早期的遗风。
陈刚说明来意，陈士大夫说：该病一旦到晚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我给你开几付中药吃吃。正在此时，一小护士喊：老师，有人找您，待那陈医师离开的当儿，陈刚乘此起身便溜走了。
陈刚在回住处的路上，大声地说：他妈的，报纸上登的这些广告，都是骗人的。中华医学报都敢登这样的广告，还有良心吗？还有人性吗？还有社会责任感吗？陈刚的骂声引来好多路人的驻足观望。估计路人把他当成了疯子。
B超的结果更使人绝望了。
B超报告单内容如下： 临床诊断：CRF超声所见：双肾大小，左肾80×44×34cm，肾实质厚度12cm。右肾80×40×29cm，肾实质厚度10cm双肾轮廓不清晰,被膜不光滑,实质回声增强，内部结构不清晰，肾盂、输尿管无扩张。
诊断意见：双肾萎缩此结果对陈刚来说真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他失望地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小侄子双眼红红的蹲在地上，也在伤心地哭泣。他们的希望全变成了失望。苍天啊，怎么全是这样的结果？
小杨急急赶来看了结果，也一时不做声了。
玉珍抹了把泪，倒反显得很镇静，向大家一笑，很轻松地说：老陈，起来，不要悲伤，坚强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也就认命了，命该如此，人无回天之力。我们就立即买票回家。人，不论何时都得面对现实，你该尽的心都尽了，黄泉路上无老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省下几个钱，让我的婷婷把大学读完，也不算是件坏事，姑娘学业有成，能找到称心的工作再成个家，既使我到九泉之下，也能眠目了。
小杨一笑说：阿姨，别悲观，事情还没到你说的那一步，现在你是有路可走的，筹钱做肾移植嘛。在我们院做了肾移值的，活了十几年的都有，都很健康的，你失望个啥？一下就像生死离别的样子。肾内科我院在北京也是最强的。
陈刚听了小杨的话，心中豁然开朗，突然主意已定。好，回去砸锅卖铁，卖房子借账，筹钱给玉珍做肾移植。
下午，陈刚去买了返程的火车票，是第二天晚上十点的，这就是说，有整整一天时间还得待在小小招待所发愁。背负如此结果，谁也没心思去看这看那了，包括小侄子也心事重重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那个晚上，陈刚想得很多很多，二十多年的夫妻，情真意切何时能了？女儿尚未学业有成，怎能经起如此的打击？老岳母七十有余，岳父早逝，怎忍心让其长思？亲朋好友的期盼，怎能辜负？妻的泪水，倒出了人的求生欲，亲人离别的痛苦，使你别无选择。救——救——救——想尽一切办法救，陈刚在心中一次次呼唤，一次次祈祷。难到就无路可走了吗？陈刚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他想，回到家仍必须透析，可血透太可怕，病人头又疼得受不了，能否采取腹透呢？来北京时，内二科的周大夫给介绍说，北京友谊医院腹膜透析搞得好，并在信上写了具体找的人，此人是一名护士长，叫刘桂珍，陈刚决定明天去友谊医院走访一下刘桂珍大夫，听听她的意见。能否有什么新的转机，来挽救玉珍的生命。
陈刚朦朦胧胧进入梦乡。突然，早逝的老妈颤颤微微地来到眼前，银丝飘飘，双眼明亮有神，口气很强地说：儿子，要挺住，这个坎过去就对了，老天它是长眼的。你儿子又没做亏心事、天、地、人都会帮的。你们精神上不要垮了，一切都能过去。接着，突然老岳父铁青着脸一副生气的样子，仍像当年当乡党委书记的那神态，站在陈刚前面恶狠狠地说：陈刚，自我姑娘跟你结婚，你就没好好待过她，有病不给早治，生活上也不关心。看，现在拖成大病了，这次你把我姑娘的病要治不好，我饶不了你，尽管你我阴阳相隔，我仍要拉你一块去阎王爷那讲个理。不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枉为鬼，说完拂袖而去。
陈刚吓醒，惊了一身冷汗，寻着地灯光亮一看，此时玉珍轻轻翻了一下身，小侄子发出轻轻的鼾声，半个身子露在外边。
第二天，玉珍精神尚好，说想吃点面条，附近没面馆，只好打的车去吃饭，每碗面条3元钱，玉珍吃了几口便恶心不想吃了，在回住处的路上自嘲地说：老陈，你说，一碗面条3元钱，打的费来回就20元，多不合算，我们这是心甘情愿给北京人背着包包送钱来了。
陈刚说：外地人来京城，就是心甘情愿给北京人送钱来了。你没听说前门附近有个大碗茶馆，一大碗白开水就10元钱呢？就那么贵，有时外地人多，都还喝不上呢。
小侄子也说：当京城人真好。
陈刚说：那当然，俗话说一个京城人，顶边远山区的10个小县官呢。自古就有：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的说法呢。
陈刚说完，叮咛玉珍和小侄子先回招待所，他去友谊医院了解一下腹透的情况。
北京友谊医院，始建于1950年，由前苏联政府和苏联红十字会援建而成，1954年，医院从甘水桥旧址迁入现址。1957年3月前苏联政府将医院正式移交我国，1970年，周总理亲自为医院定名为“北方友谊医院”。他们的院训是“仁爱博精”，几代友谊人实践着这一精神。
刘桂珍大夫很快找到，人年轻漂亮，高条个头，操一口纯正的京腔，她很热情地给陈刚介绍腹膜透析的情况，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在微微地笑，甜甜地向你问好，她给陈刚讲完腹膜透的原理及工作程序，又讲了腹膜透析的优越性：1可以继续自由、充实、积极的生活。2可以制定适合个人生活风格的治疗方案。3可以在家、工作时，甚至是在度假村也可透析。4可以继续绝大多数的运动，锻炼和工作。5可以较少的改变饮食习惯。6可以减少院内交叉感染的机会。
优越性讲完，又讲了目前常见的二种腹膜透析方法。方式一（CAPD）：连续性不卧床透析。可以在任何干净和安静的地方进行。白天每隔4—6个小时换液一次，每天换液3—4次，通过重力作用引流和灌注透析液。只要准备好透析液和碘呋帽、蓝夹子就可以进行换液了。方式二（APD）：利用一种被称为自动仪腹膜透析机的机器来进行。临睡前，将腹透管与机器相连，设定好程序，机器将在你睡觉时自动进行液体的灌入与引流。早晨治疗完毕，将管路和机器分离，你就可以进行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了。
讲完方式，刘大夫又很热情的把透析液拿来给陈刚看，并讲了其配制原理。
陈刚怯怯地问：刘大夫，这一袋多少钱？刘大夫说：每袋98元，要每天按4次换液，共392元，这样经济负担就较重。刘大夫很客观地告诉陈刚腹透的经济负担，陈刚的心中就“吱”——叫了一声。
接着陈刚就听到，咚！心中便实实在在落了块大石头，沉沉的，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心中想一天392元，一周多少？一月多少？一年又是多少？他诚慌诚恐地边后退边向刘大夫告别。快退到门外时，陈刚担心刘大夫继续跟上来，便木呆呆站住了。
刘大夫突然似乎又随意地问：你们没找中医试试？
唉！陈刚叹了口气，心中又“吱”——一下轻松了许多，便说：根据报纸广告找了几家医院，结果都是骗人的，广告满天飞，谎话撑破天，没一家能指望的，能使人相信的。
刘大夫忿忿地说：哪些广告千万不能信，个体诊所更不能去。要去就去正规医院，北京的医院大多都是各有强项，如北大医院的肾内科，同仁的眼科，宣武的神经内科，安贞的肺心内科，协和的内分泌科，301的外科，积水潭的骨科，都很强。听说北京市中医院有些中医不错，不妨你们去试试。
告别刘大夫，陈刚急急去北京市中医医院。啊！一进大门。人潮如涌，吵闹声如雷贯耳。他在专家介绍栏，挨个儿看了著名专家们的介绍，有的是二四六上班，有的是一三五上班，今天是星期天，他只好排队挂了一位姜姓专家的号，挂号费200元。陈刚挂好号，觉得什么样的专家，一个号就200元，我们那吃“低保”的老百姓一月生活费才160元，待在京城生财的路子太多。想到此便给小侄子打手机，让他们打的车快快赶往北京市中医院。
小侄子急问：路咋走？我们不认识？
陈刚说：你告诉司机，去东城区美术馆后街23号即行，人家司机就知道。
在等玉珍他们到来时，陈刚转游到大厅，匾牌上有医院的简介：他细细看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装裱精美的大匾牌，上书《大医精诚》《大医精诚》凡大医治病，头当安神定心，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普度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未求救之事，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姘农，怨亲着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惜苦恼，若之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山虎攵，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卦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另一栏介绍：我院是一所市属大型综合性中医医院，内设北京市中医研究所，北京市赵炳南皮肤病医疗中心，全国中医皮肤病医疗中心和以温泉为特点的小汤山住院二部，与国际合作的项目有星火北京中医药研修培训中心，国际针灸培训中心。
正看到这，只见小侄子双手紧搀着玉珍的左胳膊，玉珍的右手死按在小侄子手背上，唯恐走散，各丢一方，怯怯地在东张西望地寻觅。
陈刚急步挤过人群，走过去笑说：呵，你们还来的真快。
玉珍说：我们还怕找不到咋办？
小侄子感叹着说：噢，人真多啊，简直比祁连山牧民放的羊还多，看了人的两眼都晕乎乎的。
陈刚边领着玉珍上三楼边说：这个医院属三甲医院，跟国际上有合作项目，看来水平也是不错的。说不定还真有高人在里面，我们这病在他面前成了小儿科。来到姜专家的诊室前，候诊的人不多，等了一会儿就挨上了他们的叫号，上前一观，该专家是七十多岁一老太太。头发雪白，双眼无神，说话颤抖，写处方低头，双眼紧贴纸面，说话时头有频律的慢慢摇晃，气若游丝，且时断时续没有连续性。门牙全部掉光，老太太的形象使陈刚想起了临死前的清朝太后慈喜老佛爷，心中暗暗叫苦：可惜我两百元挂号费又打了水漂儿。
老太太戴上千度老花眼镜，晃着银白脑袋给玉珍把脉，伸出根根青筋暴突的手，皮肤绉而粗糙，那五指仿佛四川人用了二十年以上的竹纤儿，约摸把了十分钟的脉，老太太让病人张口，将头深深探过去看了一下舌苔，微弱而时断时续地说了一些该病到了晚期，药物治疗作用不大之类的话，便让对面坐的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打开处方，口授开药单。
在等开药单时，陈刚抬头看到了墙上一玻璃镜框中的话语：不读本草，焉知药性，专泥药性，决不识病；假饶识病，未必得法，识病得法，工中之甲。——金代·张子和《儒门之亲》。为让医学行家们对老专家的医学水平给以定性量化评价，现将老专家开的处方照录如下：太子参15克，白术10克，茯苓30克，陈皮10克，半夏10克，内金10克，砂仁6克，猪苓30克，甘草15克，肉桂3克，生芪30克，当归15克，二芍各15克，丹参15克，菟丝子20克，枸杞20克。七付，水煎日一剂，分温两服俗话说，久病成医。
陈刚这阶段天天跟医院和药物打交道，也懂了好多医药知识，看了此单不外泄火排毒之类，无奈便和玉珍，小侄子走了出来。
玉珍说：这老太太，这么老了咋还看病。
陈刚讥讽地说：不是说医生越老越值钱吗？
玉珍笑说：问题是也太老了，我都眈心那口气随时就上不来了。
陈刚说：专家可能都这样。不老不专嘛。说完自已也笑了。
玉珍建议此药不抓了，吃了也没用，不如省个钱让姑娘伙食吃好点。
陈刚一犹豫也就同意了。
刚到招待所楼下，小杨大夫提个大塑料袋，裹着绿条纹大衣，围那条鲜红的围巾等在那儿。
陈刚急急跳下车说：杨大夫你咋早早来了？
小杨咯咯一笑；我和我先生早就商量，要请你们到我家吃顿饭，可现在你们走没时间了，我给你们送点东西在路途中吃吧。
陈刚激动地说：杨太夫，你太客气了，这次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你又给我们送东西来了。这叫我们可怎么办呢？你对我们的好，我用语言可无法表达了。
玉珍也急急走到小杨跟前，拉住小杨的手说：杨大夫，你真好。我这一生无法报答你了。说完伤心地又抹起了眼泪。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浑身抖着，只有双手紧紧拉住小杨大夫的手，轻轻地摇晃着。
小杨又哈哈一笑说：你们千里迢迢来看病很不容易。阿姨，别悲伤，人生总是有悲欢离合的，就看我们自己怎么去对待它，如何把握它。我十二岁上母亲去世，爸爸两年后想继去世，我不是也长大又做了母亲了吗？我还是那句话，人活着一定要活出质量来，否则没意义。
大家又相互客套了一会儿，小杨说：你们今晚走时我就不来送了，今晚值夜班。说着小杨将一大袋东西递给陈刚，又转身对玉珍说：阿姨，祝你有个好心情，我等待你们来我院做肾移植。说完跟大家一一握别，径直向医院方向走去，那红红的围巾，一头向后被风吹着一飘一飘的，仿佛在给陈刚一家在挥手。
陈刚一家直看着小杨消失在楼后，才转身向招待所走去。大家心中沉沉的，又依依不舍的，觉得天底下小杨就是最好的人。
回到招持所，打开小杨给的塑料袋，哟，肥肥的一只北京烤鸭，各种水果，饮料，糕点，应有尽有。真想的周到啊！看，谁人能说北京人人情淡薄呢。
玉珍感叹地说：我们欠小杨大夫的太多了，何时能还上这份情呢？老陈，我可能不行了，你替我还吧，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陈刚便说：就是，别伤心，等你病好了，我们特意来北京感谢她，感谢她的一片深情，感谢北京养育的人。
小侄子也说：这阿姨心肠真好。人家都说北京人架子大得很，我看一点不大，就像我们的亲姐姐似的，平易近人，知痛知暖，为别人考虑的事多。
玉珍一听说：看，虎子也挺懂事了，能看出事非天地来了。
此刻玉珍的心情好了许多，是小杨的那句话使她多日沉闷，阴沉的心情放晴了。自有病以来，一直想如若自己不在人世，婷婷成没娘的娃咋去生活？不忍心啊，这是玉珍无法割舍的一块心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样的伟人都死了，何况我们区区小民。关键的关键是丢不下那块心上肉啊！可跟小杨比，人家十二岁没了亲娘，那是不可想的艰难啊？十二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姑娘已大三了，我要再活上一二年，哪怕躺在床上能喘气，双眼能看到东西，不要死去，我姑娘就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我还愁个啥？想到此，玉珍一笑对陈刚说：我们十点的火车，这时间还充足，我想你去买点礼物给小杨送过去，她正好值夜班，你去送到她的值班室就行了，要不人心里总不安呀，一路回去，一路割舍不下的东西就太多了。
陈刚便说：我也这样想，可买什么东西呢？玉珍胸有成竹地说：吃的人家不缺，太贵的东西人家不好收，我们女人懂女人的心，干脆买一套高级内衣，给送去表表我们的心意，你说怎样？
陈刚为难地说，可……可我不识货，不会买这些东西，什么是纯棉，什么是混纺，什么是丝棉，我都分不清楚，虎子嘛比我更外行。
玉珍说，不行就我走，唉，就是走路脚底板疼，腿软的没劲，浑身像抽去筋似的。
陈刚说：要不我们打的去吧，我和虎子把你扶上。
玉珍说：好，打的去，顺便给你老嫂子也买上件衣服，给虎子买上件茄克衫，小伙子来了趟北京，不能空着手回家吧。
赶到商店，顾客不多，很快将衣服挑选好。衣服买回，陈刚急急赶到医院，千恩万谢的让小杨收下礼物，便急急又赶了回来。
给老嫂子买的那件衣服，玉珍穿上试了一下很合适，并说：虎子，这件衣服就是我送给你妈妈的最后一件礼物，请她收下。
玉珍的话又使大家的情绪低落下来。
陈刚只好急急说：不早了，赶快休息，赶快休息。
【未完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