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老井
文/孔繁菊
无论置身在何方,记忆深处总有一种情愫牵绊,无论岁月如何更改,时光如何变换,这种情愫如同我们生命中的血液,不断流淌循环。
我的家乡,我的家乡的老井,就是这样一直让我牵挂着的,多年来在我的脑海里,任凭时光不断地宰割,它依然维系着我情感的生命历程。
我的家乡坐落在一个静谧的小村庄里,不到百户的村庄,被一条通向远方的公路一分为二,由此得到上庄和下庄的称呼。
上庄背依连绵起伏的大山,我们时时仰望着这座座大山,好想让心中的梦想快快飞起来。
下庄有一条流向另一个村庄的小河,河水时而清澈时而浑浊,载着我们数不尽的欢乐。
我的家就住在下庄。在我记事起,大概六七岁的光景,离我家不到百步的一片空地上,一座小土房里坐落着一口水井。圆圆的井口,光滑的井壁,辘轳上缠满粗绳。
从井口小心探望下去,几十米处,镜子似的光亮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天上的明星,原来那就是从地下渗出的清泉。
妈妈告诉我:以前吃水十分困难,要赶着毛驴驮着水桶,去十几公里外的泉水里取水,祖祖辈辈在风里雨里延续了好多年。
妈妈啜了一口茶说:等到八十年代,村上召开群众会商议凿井的事,最终地点选在了下庄。大家出力的出力献策的献策,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扛起全村人的希望,凭着一股使不完的劲,凭借各种工具,十几天的功夫,终于在几十米下,涌出一股清泉,当时的欢呼声简直比春雷声还要响亮!
听到这里,我看到妈妈脸上的皱纹,绽放成了一朵花。从此这口水井就傲然矗立在我们的村庄里,成为衔接上庄和下庄的情感纽带,它守护着这个村庄,奉献着它甘甜的清泉。
当阳光还未完全冲破黑暗时,依恋在热被窝里的我,耳畔便传来扁担吱吱扭扭的响声,扑踏扑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的功夫,男女说笑声和辘轳声吵醒了沉睡一夜的村庄。
紧接着袅袅炊烟相继从每家烟囱里升起,一片清晨的交响乐就此拉开序幕:老牛的哞哞声、小羊的咩咩声,还有鸡儿狗儿相互争吵的声音,催促着人们不甘落后的脚步。
这时我和小伙伴们背着妈妈缝制的花书包,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学校奔去,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秘密,那就是想办法到井边绕一圈,不为别的,只为得到一种美妙的夸赞声;“看!这娃这么早就上学了,多勤快。呵呵!这个娃长大了肯定有出息,一直都这么早……”听到这些我们心里的那个甜呀!感觉吃了糖的味道,我们赶紧回一句,“谢谢叔,谢谢婶”,便一路飞跑过去。
记忆里,我家总有很多来往的客人,每天的水缸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经不住姐姐再三的央求,父亲只好让木匠制作了一付小扁担,卖了两个圆圆的小水桶,姐姐一放学第一任务就是去挑水。小扁担挑起水桶小心地放在稚嫩的肩上,向渴望已久的水井奔去,我也尾巴似的紧随在后面。
这时井旁聚集了很多人,有年轻的婶子们和叔们,还有大哥哥大姐姐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说笑着,谦让着;如果谁有急事,他们二话不说把打上来的水倒进另一个桶里,让有事的人先走一步。
如果轮到谁家有红白喜事,大伙儿每人挑起满满的两桶水,齐心协力走向这家。虽说当时我们只是贪玩的小孩子,但大人们的一举一动还是被我们看穿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快乐也时刻影响着我们稚嫩柔软的心田。
直到现在,每每在村子里和长大的玩伴们聚在一起时,最多的话题是家乡,是家乡的老井,是乡亲们淳朴的热情。直到2000年,新农村改革,我们的村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映入眼帘的是高高耸起的红瓦红砖的住房,还有每户门前停放着的各种小轿车。
年轻媳妇的高跟鞋和紧身的牛仔裤在乡间小路上闪现,小伙子们手里攥着的手机,清脆的声音穿过五湖四海。
后来,我们搬离了这个村庄。但在家乡,哥哥修盖的两层小楼依旧在,我们总会抽时间去家乡看一看,叔和婶们都已老去,有的离开了人世间 。
昔日的伙伴们,有的留在了村里,有的远走高飞,那条通向远方凹凸不平的沙石路,被光滑的柏油路代替,路上飞驶而过的车辆,让人看花了眼。那条终日欢唱的小河不见了,只有那口井默默的守护着这个村庄,仿佛在期待着,期待着温暖心窝的笑声。
每次我们一回到家乡,为家乡的变化感到莫大的安慰和自豪!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隐隐感觉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蔓延心间!那土房那土墙,那条小河那条羊肠道,还有那养活了几代人的老井,老井旁穿着布鞋的人们洒落的笑声,是我永远的怀念,是童年里最美的风景,至今是我心中最美的情愫!
作者简介
孔繁菊,女,七零后,青海门源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 门源县作家、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作品散见于《金门源》《河清海晏》《荒原春》等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