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文/邹美良
前不久,大哥在医院检查出身患肺癌晚期,还兼有心肌衰竭等多种疾病。只一个多月后,大哥溘然长逝,享年71岁。
那天,我心痛地依在大哥的遗体前,帮他更衣,帮他理容。我执着大哥的手,想把我的体温传递给他。我愿他还能有温暖的气息,我愿他还能有生命的体征。然而,世事是多么的令人伤心与无奈。比如有爱,而又不得不生离;比如有情,而又不得不死别!……
大哥的遗体和生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更清瘦了一些。矍然的脸颊,显示着岁月的沧桑;喉结夸张地向外突起,好像在表达着他一生的倔犟;眼睛微微地合闭着,但在给他翻身时,仿佛又能看到那眼里,依然有微微的一丝丝的光亮。难道此时的大哥,还在想再看一看这纷繁的世界?还在想,再看一眼依在身边,哀痛而又无助的亲人?……
我想,在大哥的心中,一定充满着对人生的无限眷恋,一定充满着对亲人的难舍难分!……
我静静肃立着,鼎合又手,跪下双膝,三叩九拜。我心中默念着:安息吧,我的大哥;安息吧,我骨肉相连的兄长!长歌当哭,我只有祝愿大哥,一路走好。在那一边的天堂里,过得好一些,安一些。在那一边,再也没有人世间这样的艰难辛酸,没有人生里的折磨和病痛。在天堂的那一边,过得顺心,顺意,快乐,轻松……
大哥长我九岁,是七十年代初的高中毕业生。高中毕业后,大哥先是回村里务农,几个月后,就被调到大队上开拖拉机。那个时候,能到大队上当拖拉机手,在邻里乡亲们的眼里,也算是不小的荣光。后来,大哥参加了部队征兵体检。大哥是体检上了的,部队来接兵的首长,听说大哥是高中毕业生,本想优先应征他。但父亲和大哥考虑到,能在大队里做个拖拉机手也不容易。于是,大哥放弃了去部队当兵的机会。后来,我应征入伍了。看我在部队有发展,之后,大哥还不只一次地跟我说过,说要是他当年也入伍去了部队,说不定人生的命运,也许会好一些。
大哥心地仁厚,一生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记得我还是八、九岁的时候,一到冬天,我们全村人就要纺草绳。先是把一捆捆的糯米稻草桔,用大木锤慢慢锤扁锤软,再用纺车,把柔软的草桔,纺成一条条草绳。那时我年纪小,抡不动大木锤,只好帮着卷动着木墩上的草桔。做久了,我想偷懒,卷动的越来越慢了。大哥就说我:没吃饭么,一点力气也没有。一个年纪比我更小,正在一旁玩耍的小男孩,听到大哥在说我,庆灾乐祸似地朝我挤眉弄眼扮鬼脸。我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一拳把他打到几米远去。大哥见我打人了,啪地给了我一耳光。说我怎么能打人呢,要是他家的大人找上门来,那该怎么办?我知道,这一耳光是大哥帮我息事宁人,也是给了我生活之中,要与人为善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在村里,大哥也是宁亏自已,不亏别人。我当兵离家后,大哥曾和别人在附近村的山坡上,承包了一座砖瓦窑,用于烧砖烧瓦给附近村民做房子用。由于土质、燃煤和技术等关系,一连放了几窑黄砖。那时做房子,都是要青砖蓝瓦,黄砖没人要,只好亏本卖。那合伙人见亏了,提出他不做了。如果这时收手,还没亏多少。大哥心善,便一人承担继续做。后来,越亏越多……直到十几年后,才把欠帐还清。为此,大哥吃了好多的苦,受了不少的累。村民们都说大哥是一个好人,就是性格太倔犟,心地太善良。
大哥于我,可谓是费了心的。记得1979年,我没考上大学。又一学年开学了,我想去补习,可家境实在太苦,穷的叮当响。不去吧,我又不甘心,我自认为当时我是肯学习的,在班上,一直成绩不错。那时,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我又不敢跟父亲说,只好找到了大哥。大哥跟父亲商量,说美良想去补习,明年再考。父亲先是犹豫着,毕竟在那时的农村,能支持读完高中的,本来就不多,大多数孩子,长到十五、六岁了,就要到村里做农活,挣工分,谁家有钱去养读书呢?我看着为难的父亲,就说,我就补半个学期,今年下半年我到家做农活挣工分,待过完新年我再去补习下学期,考试无论与否,我长大后,都不怪家里。
我看到,父亲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看到,父亲的眼里,闪动着无奈的泪……
大哥叹了叹,轻轻地拍了拍我,说就到他原来毕业的那所学校去,他会想办法找老师,帮我联系好。我很感激父亲的慈爱宽容,我很感谢大哥的理解和帮助。毕竟,谁的生命里,会没个难处呢。或大或小的,只要尽了心努了力,今后也就不留遗感了。
在这复杂纷繁,无形多变的世界里,大哥的一生过得平凡而艰难,他孑然的身影,常常忙碌于屋里房外,常常忙碌在田间地头,似乎生命不息,劳碌不止。好在他的儿子女儿心存善愿,对他孝顺,常常会给他买好吃的,买好穿的,常常会对他问寒问暖。
大哥的人生里,经历过不少的灾难苦痛。一次,他用牛拉板车拖东西,老牛在前面拉,他跟在牛和板车中间,扶着板车两条长长的木臂。突然,老牛发疯似的往前奔跑。他既跳不出去,又停不下来,只能跟着跑。后来,他摔倒了,滚到了路旁的水沟里。板车的铁脚划过了他的大腿,划开了一道深深的,长长的伤口。好一节骨头,都翘露在外面,在医院治疗了好长一段时间。乡亲们说,真是还算命大,当时,要是划过了脑袋,或划过了肚子,那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两年前,大哥正在地里做农活,突然头又晕又痛。一旁路过的村民,见他躺卧在地上,立即帮忙打电话联系。后来,经医院确诊是脑梗,在南昌的一所医院做了手术。由于抢救及时,总算保住了性命。出院后,大哥回到老家休养。人们常说的事不过三,难道瞑暝之中,还真有一只上帝的手,在操纵、左右着一个人的生死存亡?这一次,大哥终没能逃过病魔的纠缠,抛下了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抛下了对他孝顺关心的儿女,抛下与他一起长大的,两个同胞同根的弟弟,悄然地走了,永远地走了……
母亲一生一共生下四男两女,而后来成活成长的只有我们三兄弟。母亲的一生短暂而艰难,由于长期身患重病,在她49时就走完了她辛酸苦痛的人生。那一年,我15岁。记得那年的冬天来的早,中秋过后就凉风嗖嗖。一天,父亲把我们三兄弟叫到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弥留之际的母亲,我们为儿的心里,似刀剐割,万般地疼痛。母亲不断地叨念着,说美良还小,要大哥以后多照顾着。大哥不断地点头,嗯嗯应允着,要母亲放心。长兄如父,说以后会把我照顾好。
大哥,大哥哦——母亲走时走的安然适坦,不留遗憾,因为她不放心的我,将会有你的关心帮助。我很谢大哥,让我母亲放下了心上的负荷!我很感谢大哥,让我母亲诀别前,解开了多少次地,纠缠在她心中的结。
如今,大哥也走了,去了另一个远远的,不为人知的世界。那世界遥远得,让我们亲兄弟,今生再也无缘再见上一面。我心无限地悲痛,我心深深地缅怀。我临窗望月,想象天边的哪一双星,会是大哥温暖的眼睛;我翘首流云,想象苍茫里的哪一块云,会飘进大哥善良的心灵;我想象着,亲人们的哀婉创痛,心愿和祝福,究竟何时何地才能够,才能够抵达大哥思亲的梦乡……
大哥,如果人有来生,那来生我们还做亲兄弟。你还做我的大哥,我还做你的小弟。在你的关照帮助下,我们一起过冬季,迎春天。大哥,如果我还能帮助你,那么,我愿意,用深深的思念,把你深情地缅怀;我愿意,用倾盆的泪泣,化做早春的暖雨,让大哥疲惫的生命不断地滋润,拨节。大哥,在亲人们的心中,唯愿你时时刻刻地,蓬勃着鲜艳的活力和生机,快乐着,永生着……
【作者简介】:邹美良,江西省高安市人。曾在部队服役十五年,副营转业到地方工作。喜欢文字,喜欢文字里的画意诗情,喜欢文字里的亲情友爱。研一砚朝露,执一枝晚来风,且就人生乐其中。
【老丫文苑 :创始人】 陈艳丽,女,汉族,吉林松原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华夏诗词文学社:社长主编》江南诗词协会会员。作品有诗词、散文、小说《老丫》。经常发布在《华夏诗词文学社》《江南诗絮》《都市头条》《北方都市文化》《松原日报》《松花江》《温馨微语》《艺苑百花》《大江诗社》《巴马文化社》《中国爱情诗刊》《花花上酸菜》等报刊与微信公众平台。(图片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