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村的诗（6首） // 病理报告：所有的不适，都是因为，一时半刻 / 还找不到一条走出去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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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  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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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体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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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颠倒的时间，过于灰暗的肤色，经不起

虚火折腾的肉身，一转眼，就将一

个完好的春天，给了难以打发的疾病

让我们失去自己的健康码，难以找回

多年经营的养生学，一不小心

就遇上了退群的借口，去医院的路上

似乎还不能签收，一封老家寄来的急件

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医生的安排

依次抽血，化验，做心电图

测肺活量，做B超，磁共振，然后

是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从家至医院的

路上往返与等待。一个看上去温和的医生

不无深沉的语调，说出病理

过于职业化的术语，还有人情味十足的

千般叮嘱，足以让我们的春天

在此刻倾斜，蓝色病历会让出一毫米的空隙

安放我们身体上多余出来的部分

一个人进入中年以后，难以躲过的宿命

就是不断地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跟自己的衰老较劲

② 👤    胃肠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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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腹部不适，疼痛，恶心，呕吐，腹泻，烧灼，

食欲不振，口苦，舌苔变厚，打嗝嗳气，胸闷

一个被药水反复进犯的人体器官

使庞大的有些臃肿的好人，直不起腰身 

所有的肠胃躲不过化肥，塑料膜，被污染的水

腐烂的报纸，酸土。所有的寻找都是徒劳

我们爱过的植物，没有疼过的阿鸡阿狗

还有我们没有见过的庄园，和出生不久

即夭折的孩子，它们患着兔唇，小儿麻痹症

耳聋，眼斜，一直被封在口罩里的假牙

所有的肉体携带着转基因、变异细菌

烟尘，废气，工业垃圾，所有的隐瞒都是罪过

还有，我们抛弃过的，我们的肠胃，它们

生了大病。萎缩的胃粘膜，肠化生

发出急救的信号。不过，比我经过或见过的

世道要表面光滑，体圆，色润。不纳不滞

还温情脉脉。一个患病的人，带着沉重的病历

要穿过自己的病房得慎之又慎

切莫操之过急，过急了，就会有所闪失

别让药粒撒在地上，别让吊瓶里的盐

纸片上的姓名，和我们的病床号发生错位

所有的不适，都是因为，一时半刻还找不到

一条走出去的通道

③👤   寻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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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山水的物状，而是以草木的药性

救助一个多病的人

从城南到城北，遍访传说中的神医

被太多的光环罩着，想要接近他们

实属不易

必须在网上预约，或者去医院排队

如果挂专家号，十有八九是无果而归

穿过拥挤的人群，望着医院的门诊大楼

像个无助的外乡人，不以泪水的多少

丈量医患之间的距离

病不我待，体内的恶，不以善念而缩小阵营

我的眼线遍布城郊与乡野，仿佛一个受虐者

带着累累伤痕，四处打听民间的高人

见过朋友的表弟，亲戚的外甥，同学的同学

和他的小姨子，才找到神医的下落

声援一个受难的人，有多难呀

不以人间的正道，而是以一个药方的味道

历经千山万水，给到我手上时，日落在即

借着太阳的余晖，法眼所见：

半夏10g黄连6g  黄芩10g  干姜10g  甘草6g

黑枣10g党参30g  白术15g  茯芩20g  白及15g

柴胡10g  三七5g  瓦楞子15g  佛手10g  茱萸6g

它们是一些潦草的汉字，带着各自的重量

挤在一起。被我兜回家时

太阳已经消失在一个巨大的陷阱

不以时间的块垒，而是以砂锅的耐性

小心煮熬，再慢口咽下第一个疗程

症状减轻，第二个疗程，腹部不适

肩胛与脊背疼痛又起

这些还在我体内围点打援的仙草

我已记不住它们的芳名

整个形势一路走低，我不得不一日三餐

以药材为主，默念着心经

偶尔会喝一口从黑河运来的纯净水

缓解一下，我体内物种的失衡

④👤   问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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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最危险的时刻，我是不会轻易

把自己交出去，而且每一间诊室

每一次检查

对我而言，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倦意

即使医院的门开得足够大，不扫健康码

不测体温，不做核酸检测

我也不会挤进来，并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我之前的生活有多么堕落：

不爱动，贪吃，作息紊乱，不按时服药

久坐读书，还熬夜写作，抱着手机刷朋友圈

还片段性失忆，还急躁，易怒

仿佛一个无助的小吏

为了讨好小心眼的上司，故意把自己的生活

说得一无是处，唯独自己体内的隐患

不曾提及，不曾给出一个明确的预判

即使是一只妙手，一双火眼

不依靠胃肠镜，心脑电图，B超，CT，磁共振

这些高明的助手，给出数据

就不能让现代工业养大的糖衣胶囊，去消解

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病原体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从这些白色颗粒中

抠出一张脸的虚实。一个戴口罩的世道

即使坐在我对面，也不能打消我对它的怀疑

假装不在场，一些貌似健康的人

关心我的人，与我形同陌路的人

单薄的影子，被阳光剥离

久病成医啊，久病成医的人，不借助

任何一个设备，就能分辨出人类的病灶

哪些要根除，哪些要靠自身的免疫力

慢慢修复

⑤👤    看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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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年人，住进医院，守着一具带病之躯

就会梦见一些高山，低谷，废弃的杏园

梦见一些老去的时光，被青草的寒衣

苫住高堤。一些不曾见过的植物，叫着故人一样

熟悉的名子，还有，那些西药片，它们

有着一般人，不能指认的颜值

比我梦见过的灵丹，最先找到病根

更多的药粒，由护士来发放，她们给病人测体温

打针，整理病床。输液之前

还要一次次查对病床号与姓名，是否相符

她们是上帝的使者，病人的世界由她们来打理

天气再坏，也会立刻好起来

变得身手敏捷。在通往回家的路上遇见

年轻时的自己，大度，帅气

无可挑剔的语感，俊朗而伟岸

就像给我治病的医生，留着整齐的胡须

嘴唇微微上翘，双手插进白色大衣口袋里

显尽绅士风度。查房，问病，态度温和

标准的男中音磁性十足

话虽少，但不打折扣。在我眼里

他就是另一个自己，我那一身的老毛病

早已被他反复诊治，不必过于惊慌

一切好事，从咽下这些药片开始

堡垒一攻即破。剩下的时光，道路弯曲

地上的落叶，在运送一个人的看病史

最后的病理，因为我的固执，而趋于完美

⑥👤   感冒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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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慌，也不忙，一切自救都可以

应对突如其来的坏，比如感冒，发病七日内

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可以缓解

关节痛、头痛、偏头痛、牙痛

如果发热，超过了三天，其他症状加重

应前往医院就诊。如果医院，人手不够

天冷，居家是唯一选择。比如咳嗽

复方鲜竹沥液，宣肺败毒颗粒，急支糖浆

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最好的克星

复方甘草片、乙酰半胱氨酸颗粒，可以清痰

华素片、六神丸、疏风解毒胶囊，西瓜霜含片

可以治疗咽喉痛。如果鼻塞，流涕，

氯苯那敏，氯雷他定，西替利嗪、赛洛唑啉

滴鼻剂，择其一二用之，即可

如果肠胃不适，桂利嗪、藿香正气水

梭菌活菌片，蒙脱石散、口服补液盐

它们一定能派上用场

打发走一个人，因病厌食的累。当然

还有必要提醒一下，所有退烧药只吃一种

须按药品说明书服用，或咨询医生

退烧药和复方感冒药，不能叠加使用

一旦过量，对身体有害，伤肝，切记

切记。冬天的风，虽然很大

必要时可以一个人，去旷野上走走

可以摘下口罩，可以跟自己，说一会儿话

也可以什么也不说

远 村，陕西延川人， 诗人，书画家，资深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书画院副院长,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研究员。 1993年被评为全国十佳诗人，2022年被评为年度华语十佳诗人。曾获上海《文学报》诗歌一等奖（1991），陕西省首届青年文艺创作奖（1993），双五文学奖（2001），第二届柳青文学奖（2010），中国诗歌春晚金凤凰诗歌奖（2016）第三届丝绸之路国际诗歌节金驼奖（2020）第七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成就奖（2022）第五届延安文学奖（2023）第七届中国当代诗歌奖创作奖（2024）等奖项。出版《浮土与苍生》《方位》《远村诗选》《画地为天》等7部诗集，《错误的房子》等2部散文集，《远村的诗书画》《向上的颂歌》《诗书画》等5部诗书画集。近年来，写诗之余，专心于书画创作，书画作品入展当代艺术九城联展（西安），西安碑林国际书法展，首届中国作家书画展（北京），当代书法名家邀请展（西安），贾平凹文学艺术馆举远村书画展暨诗歌朗诵会（西安），全国报刊社长总编书画邀请展(武汉)，北美世界华人书画展(温哥华)，当代诗人书画邀请展（太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