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外（小说）
耿志平（甘肃）
吃过午饭，慧园嫂坐立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心想左跳财，右跳崖，这咋啦，不会出啥事吧？怎么心慌意乱的。
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坐下站起，走两步又坐下。写作业的孙女说道，“奶奶你晃来晃去的，把我眼睛都晃花了，你定定坐下嘛。”
“小花，我心慌意乱的，心里不安稳呀。”奶奶低声说道，还没有停下脚步。慧园嫂在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小县城领孙子孙女上学，老汉在家务农。
“我得给你爷爷打个电话”，慧园嫂拿起手机拨通了老汉茂林的电话，电话那头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没有人接听，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这死老汉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拿”。慧园嫂嘟囔着埋怨道。
这儿子儿媳该没啥事吧？好久没打电话了，慧园嫂又暗自揣摩着。
遂给儿子兵兵打过去，儿子没好气地说道:“我忙的象啥一样，你打电话干啥，不会又没钱了吧？”
她说:“没啥事，钱还没花完，就看你们好着么，媳妇还在上班吗？”
“啥都好好的，媳妇上着呢。”儿子闷声闷气地回复了一句，有点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四点多钟下起了雨，天空暗了下来，风吹的楼下的树枝东摇西晃，似乎要被吹断。雨一阵比一阵大，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手里的伞被吹得歪歪扭扭，几乎被吹飞。汽车溅起的水花打在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身上，她歪着头，好像在咒骂司机，司机一溜烟跑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这么大的雨，娃娃没带雨伞，放学了咋回来呢？走的时候红天大太阳的，说变就变，像三岁小孩的脸，但愿放学的时候雨能停。慧园嫂站在窗前，心里满是担心。
她给老汉打了五六次电话还是打不通，接着又打，还是无人接听。慧园嫂气不打一处来。“这死老汉，跑哪去了，该不会是把手机丢了吧？”
孙子孙女放学时，雨停了，她终于舒了一口气。等他们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了，还是孩子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吃完饭孩子们在写作业。她只上了三年学，那时还三天打鱼两头晒网的， 根本就辅导不了孩子的作业，于是就上床休息。加上半天的心神不宁，她早就疲惫不堪了。
她刚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娘家和她妈在一起摘苹果，果子又大又圆，红彤彤的，母亲满脸的笑容。她咬了一口苹果，脆甜可口，果汁饱满，一下就甜到了心里。她心想，娘家妈去世好几年了，咋还回来摘苹果了，再说自己家里压根就没有苹果树。
“叮铃铃，叮铃铃”她的电话响了，对方声音非常着急，说道:“嫂子，我哥走路摔了，你赶紧回来。”“他在哪摔了，摔的轻重？”她迷迷糊糊地问道，嘴里似乎还有甜甜的苹果味道。对方说道“不严重，你快回来。”
“这都七八点了，连车都没有了，我咋回来哩？”
“ 嫂子，我让你妹夫开车来接你，你把啥准备一下，把娃娃安顿一下。”
两个孙子还在写作业，她没有说老汉摔了，就说她要回去一趟，拿些东西，说有个便车，如果晚上回不来，让她们自己睡，明天买的吃，钱她放在床头柜上了，让孙女小花照顾好弟弟。
不一会车就来了，她脚步匆匆上了车。
她家的院子里灯光明亮，屋里屋外站了好多人，都是家门父子。慧园嫂的心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房间。老汉茂林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胳膊弯曲着，袖子上有好多的血迹，全身衣服被泥糊的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是咋啦？”慧园嫂哭着问道，一个叔叔说:“我晚上去院外揽烧炕柴，听到有人喊叫，起初以为听错了，后来才听到沟里确实有人喊救命，就拿了手电，叫了几个侄子，循着声音下去，发现是茂林滚沟了，胳膊摔坏了，才打电话就家门父子拿了木板抬上来的，主要人被雨激了几个小时，休克了好几阵子。”慧园嫂已经顾不得说感谢的话。
“那咋不往医院送？”慧园嫂有点崩溃地问道。“你们家没人，娃娃又没在，就等你回来拿主意呢，再说住院要交押金，那可得几千块钱呢，”茂林的二伯说道，眼里满是泪水。
慧园嫂抹了一把眼泪，拿出钥匙，在箱子里找到了一千五百块钱，央求大家谁有钱给凑个急，明天她去银行取钱，存折上还有钱。
“给你说把钱存卡上用起来方便，非用存折，你看有个紧事了，取不出来，把人作难的。”一个嫂子快嘴快舌地数落道。旁边的人瞪了她一眼，都觉着她不看眼色，话太多。
“我把钱买猪娃了，家里还没钱了”。“我给娘家兄弟还账了，刚把五千块钱用完”。“我不知道密码，还没取过钱，有个钱还不会用”。“我有五百”，“我有二百”……大家七嘴八舌，屋子里乱纷纷的。
“嫂子，我卡里有钱，咱们先把人送医院，我给你取”。开车接她的妹夫自告奋勇，黑瘦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大家又为叫不叫救护车产生了分歧，有人说必须叫救护车，有人说胳膊坏了，又能坐车哩，放的现成的车，花那钱干啥！
慧园嫂也没了主意，妹夫说“坐我的车吧！还不耽误时间”。大家动手把昏迷中的茂林放上车，出力不愁，大家有的是力气。
车解决了，钱解决了，只是还放心不下孙子，就给孩子小姨打电话让来照看几天，她本不想来，看也没办法，只能答应，只是说，家里有事了，她随时都得走，慧园嫂一口答应，连忙感谢不叠。
茂林小胳膊粉碎性骨折，连夜做了手术。期间苏醒过来的时候，疼得妈妈老子叫，平时手上扎个刺都疼，还不要说粉碎性骨折。初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也被这个泥人吓了一跳。
茂林胳膊上钉了钢钉，打了厚厚的石膏，医生说只能慢慢恢复。
多亏妹子和妹夫跑前跑后，交钱，取药，买饭。慧园嫂除了媳妇生小孩来过医院，一切都是儿子应付，别的一概不知。她两口子身体好得很，除了感冒在村卫生所买药，没得过大病，也就和医院没啥联系。
住了一个礼拜，出院了。回老家，孙子没人管，只得住城里，茂林起初死活不答应，说是儿子的地方，他一个病人，不想添晦气，现实不得不让他来城里暂住。
茂林老汉干啥都用右手，偏偏右胳膊骨折，吃饭，穿衣，上厕所就成了问题，也不能老让老婆帮忙吧，学着用左手，结果面条没吃几口撒了一桌子，老婆只能给他喂。上厕所也弄的一塌糊涂，还得老婆来。老婆除了买菜，做饭洗衣服主要任务就是伺候老汉茂林。伺候就伺候吧，谁让摊上这样的事情呢，只是她的脸上明显多了愁容，动不动就唉声叹气。
出院十几天后到了夏至，茂林两口子心急如焚，十几亩小麦眼看就能收割了，自己的胳膊还这样，咋办呢？就算用收割机，往回拿也是个事，再说还得晾晒，老婆一个人也拿不动啊！茂林连着几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叫娃回来吧，他在上海打工，好不容易找的工作，如今也只能麻烦家门父子帮忙了。可他一辈子争强好胜，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这次多亏了叔叔兄弟们，没有他们恐怕……欠了他们天大的人情，啥时候能还清啊！他感觉头皮发麻，不敢往下想。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突然被打破了，茂林可能是忧心家里的庄稼，干了一辈子农活，在大忙时节，自己啥都干不了，着急上火，早上起来上厕所，便秘，憋的难受却拉不出，蹲了有十几分钟，这时孙女来敲门。
“爷，你快点，我要迟到了。”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几分钟过去了，茂林还没出来，她孙女发火了。
“你一天就事多的很，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花我爸妈的钱，我妈说自从你来了，家里电费水费一下增加了好多，还影响我姐弟的学习，咋不回自己家里待着去。”
茂林听了孙女的话呆住了，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去挖药材啊，不去挖药，也不会滚沟，胳膊也好好的，自己也不遭罪呀！没挣下钱，还把老本花完了……
慧园嫂感到奇怪地说:“我们没有给儿子儿媳说他爸胳膊骨折的事，她咋知道的？每次来电话我们都说家里啥都好好的，娃娃在外面不容易，报喜不能报忧啊！”
茂林感觉万箭穿心，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省吃俭用，攒了三十万，娃买房子，他全给了，想着等老了还得娃娃养老送终，自己的钱迟早都得给娃娃，还不如他们急用的时候给还能落个好。自己本来在农村待惯了，敞门敞户，出去都是熟人，干活也疏松筋骨，住楼房像蹲监狱一样浑身不得劲，出去一个熟人都没有。这还只是胳膊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好了，如果老了动不了了……
慧园嫂闷声嘀咕道:“既然儿子儿媳知道你出了事，咋从来没问过呢？”
回老家呢还是继续住城里，茂林不知所措。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耿志平，七零后，原籍甘肃镇原人，定居黄河象故乡合水，爱好读书写作，有文章在《九天文学》杂志和公众平台发表，都市头条实力作者，数十篇作品被都市红榜和热点精华推荐收录。写作出道不到半年，以文章朴实多彩受到读者关注，现为都市头条认证编辑，文学社执行副社长，网红作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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