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
文/邓荣辉
余华曾经说过：“活着，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为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这句含糊其辞的话不好理解，特别是对于我们绝大多数没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而言，这句话纯属在谈玄言缪。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的意外遭遇似乎偶然中暗含着必然。我们社区有个孤寡老人，老伴去世三年多了，他不愿跟他儿子一起住，便一个人住在三楼的廉租房里，平常里话不多，但与街坊邻居相处挺好的，经常义务打扫社区花坛和单元楼的楼道。我与他的认识便是因为象棋，我经常在我们社区活动室里跟一些大爷下象棋，这位王大爷棋艺非凡，与他下棋，我几乎每次都是惨败。有一次，下到一半，他突然起身，嘴里念叨什么，便朝他所住的小区楼走去；我急忙说，王大爷，你还没完呢，走什么呀，什么事这么急呀?这时又发现他把那部诺基亚手机落在活动室了，我赶紧拿着手机就往外追，边追我边扯着嗓子喊道，“王大爷，您手机落下了……”老人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今天神经兮兮的，并且我的叫喊声那么大，他硬是没反应，我拐了两个路口，终于追上他了，这时他已在他住处的楼道口了。我把手机还给了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感谢你了……”。他拉着我去他家坐坐，我想着请教他下象棋的秘诀，就跟着他去了。
王大爷住的地方给我第一感觉便是阴暗凄凉，房子的通光十分弱，即使在白天也要开灯。一张凉床一个破衣柜，三条长凳一个茶几桌，还有锈迹斑斑的煤气灶和陈旧的厨房设施等等。我一进屋子就被吓了一跳，一张他老伴的遗像就挂在客厅正中央的墙壁上，王大爷的灯可能有点问题，很微弱并一闪一闪的，一进去迎面对着你的就是一副遗像，这搁谁都会有点害怕的。遗像旁边还有一个专设搭建的台子，台子上是香灰坛，王大爷叫我随便坐，他摆上一些供品，给他老伴上香，我稍微望了一眼，是一些“油渣子”、烂苹果及几块豆腐几个鸡蛋。王大爷说，今天是他老伴的生日，下棋的时候怕晚了时辰，赶紧回来给她过生日。这个时候我懂了，王大爷为什么下棋下到 一半就突然起身急促地离开了。我向王大爷请教下象棋的秘诀，王大爷对着我笑而不语，这声微笑让我觉得含义深重。王大爷拿起他的手机对我说道：“这个手机其实三年前就已经坏了.”我当时一脸懵逼，我感觉王大爷是不是痴呆了，我在跟他说象棋的事，他怎么给我扯手机的事。“不对，手机坏了，难道象征着什么？还是他在暗示我要远离手机的？”王大爷接着说道，“这个坏手机是我老伴留下的，我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说着眼神凝望着那边。我顺着方向望了望墙上的遗像，发觉这个已故的老妇人挺慈祥温和的，我心里在想，这对老人也曾经许下过地老天荒般期愿，只是上天却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王大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辉啊，下棋没有什么秘诀，只有无数次的经历练习才会让你下棋时更加笃定专心，因为你会发现下一局棋其实就是走一次模拟的人生旅途，正所谓人生如棋，步步为营。你的经验阅历还远远不够在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中大获全胜，并且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生命’……”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作为一个倾听者，认识到了什么什么叫活着的意义。我甚至也开始释然，心里暗自决定要好好趁着年轻好好体验不同的人生境遇了……
我跟老伴先后被查出癌症前期，在医生的建议嘱托下，我们俩乖乖住院吃药打针，儿子小桑得知消息后，很是嫌弃，还说些什么医院专门坑骗正常人，检测结果可能是假的这类的话。孩子他娘对我说，小桑工作忙，没时间打理我们俩，他自己也有一家子要照顾，我们俩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别给孩子添麻烦了……当时我们俩的病情还算稳定，我想着老伴的话也在理，就没再打电话给儿子了。后来我们俩的病情都发生了恶化，我更为严重，已经出现半边瘫的状态了；我说叫儿子回来吧，老伴说没事，我可以照顾你。而我说，你自己都是个病人，还照顾我，最近你经常呕吐，还是把小桑及他媳妇小芳叫回来吧。老伴说，别打扰儿子工作了，小芳也要带孩子呀上学读书呀……老伴怕我给儿子打电话，把我电话藏到了床底下，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重阳节这一天，老伴说自己身体状况恢复到了住院前，她想回去做顿饭给我吃，我因为要打针，所以乖乖待在病房里，这时发现她手机没拿回去，我又偷偷地拿老伴的手机想打电话给小桑，因为手抖，结果一不小心摔坏了。等老伴回来肯定要好好教训我一番了。结果等来的是一声噩耗,那一天我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哀痛，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跟儿子小桑过不去，虽然老伴去世后，他一直守在我身边，直到我的病彻底好转，但我还是“心存怨念”……我想过死，跟老伴一起西去。这天我在思君湖公园游走，望着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照在湖面上，透过影像我似乎看见了老伴，此时我有了投湖自杀的想法。我一直等到人都走光的时候，我站在大湖石阶上，准备跃身一跳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时候有个走丢的小女孩看见了我，并朝我喊道——“爷爷，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您能带我回家吗？”；说着便跑了过来，用她稚嫩的小手拉着我，呆萌地嘟着嘴对我摇了摇头，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活着的单纯和信念，就是不负任何事物的光临和馈赠，随其自然地简单安然且平凡平淡地过完这一生，活着有时候只是为了更好地祭奠死者，更好地铭记岁月过往……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活下来了，因为我明白了，我必须要活出两个的分量，我的、还有老伴的，生命中最难能可贵的是把回忆和思念活成信念。
究竟怎么活着？而什么又是生命的意义？我想我应该知道一些了，只是该体验的该经历的，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好了，王大爷的故事讲完了，希望我老了以后，也会有年轻人来跟我下棋，来记录和讲述我还没有讲完的故事……
作者简介：
邓荣辉，男，26岁，中共党员，中学语文教师，热爱文学和影视，坚持阅读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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