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才诏令一:高帝求贤诏
古之平治天下,首在得人。文王得太公望于渭水之滨,襄助两朝,遂灭殷兴周。桓公得管仲父于囚车之中,七合诸侯,乃扶周攘夷。二者,皆得人之典范也。今读求才诏令三则,有感焉。
《高帝求贤诏》颁于汉高祖刘邦称帝第十一年。是年也,韩信,彭越俱灭,异姓诸侯消亡殆尽,天下遂成一家。高帝下诏求贤。称昔同士大夫共平天下,今欲同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中以周文,齐桓自许,充满了开国帝王那种大度雍容胸怀。高祖本起自于布衣,善用萧何、张良韩信三杰,遂灭秦平楚,遂得天下。今萧何已老,张良已隐,韩信已死,骄免死而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以失天下之望哉!古诏告天下,以示求才若渴之诚!以位尊之,以利诱之,以待才来。读此诏文,时代背景不可不察也。
求才诏令二:武帝求贤诏
汉之选才,制曰"察举",《高帝求贤诏》,令地方举才,是为先声。惠帝、吕后诏举“孝弟力田”,始有科目。文帝下诏要求“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且定下“对策”(考试)和等级,此为察举正式之始。至武帝时,察举趋于完备,科目可分为常科(岁科)与特科两类。岁科有孝廉、茂才(秀才)、察廉(廉吏)、光禄四行;特科又分为常见特科和一般特科。上述科目,岁科为先,其中又以“孝廉”至重,举人最多。特科中则以“贤良方正”为最重要。
《武帝求贤诏》颁于武帝元封五年(乙亥,公元前一零六年),据《资治通鉴》,是年也,长平烈侯卫青薨。上以名臣文武欲尽,乃下此诏。吾查《史记》、《汉书》,武帝时有传之名臣,确于斯年多故,止余桑弘羊、霍光数人。诏中云,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此语出言高迈,非同凡响,非雄才大略者不能言之。武帝本非常之人,方能却匈奴,通西域,招西南夷,收两越,成非常之功,肇汉域之基。其用人也,不拘一格。举卫青于骑奴之中,拔主父于舍人之间,不以枚举,可谓得人之盛。诏中又云,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此语甚得举才之妙。凡人才者,必非常人,有异言异行,若奔踶之千里马,负俗之能臣。考之前代,管仲者,有贪利惜命之讥,终助桓公成其霸业。丞相陈平者,有盗嫂贪金之称,佐高帝以成帝业。汲黯,魏征者,常直言犯颜,以谏其君。驶得此等臣子者,方为高明之君,高帝,汉武,唐太宗是也。
求才诏令三:武帝唯才呈举令
自东汉以来,读经日盛,世族泛起,察举渐被高家世族把持,鱼目混珠。正如《桓灵时童谣》所唱: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为了打破这种格局,不拘一格举人才,遂有曹孟德《求才三令》。
其一为《唯才是举》令,颁于建安十五年(210年)赤壁之败后,全文如下: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易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此令旨在"唯才是举",是《武帝求贤诏"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文中有四个典故,孟公绰语出于《论语》,意味孟公绰德高寡才,只可作道德示范,不可治国。吕望出身贫寒,却能兴周,管仲贪利,却佐桓公称霸,陈平有盗嫂之讥,却助高帝灭项,皆成不朽之功。所以曹操要唯才是举。曹操祖父为宦官,虽自称曹参之后,但东汉时已沦落为寒族地主。佐之起兵的夏侯家族亦然。为了构筑自己的班底,他在举用世族道德之士的同时,也望使用寒族出身,甚至有负俗之累的人才,故在赤壁之败急需人才之时有此令。
其二颁于建安十九年(214),曹操平定关中、杀伏皇后之后一两个月,令曰:
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观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
第三次《求才令》颁于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八月。那时三国分立的形势已确立,曹操已于前一年由魏公进爵为魏王。令文曰:
昔伊挚、傅说出于贱人,管仲,桓公贼也,皆用之以兴。萧何、曹参,县吏也,韩信、陈平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著千载。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然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今天下得无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间,及果勇不顾,临敌力战;若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堪为将守;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疑。
后两个《求才令》表明,随着曹魏代汉的步伐的加快,曹操网络自己势力的需要越来越迫切,因此要加快打破旧汉以世家势力为根基的旧格局,这己经不是单纯的举人才了。
总结曹操的用人思想,一言而蔽之,是“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重德与重才须因时而异。当打天下时,为了减轻反对力量,壮大自己阵营,对于才智之士,需要努力罗致,所谓“文武并用,英雄毕力"。讨于这种用才的辩证法,也须辩证似之,不可一概而论。
从曹操的《求才三令》中,依稀可以透视曹操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形象和"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事业追求。
《高帝求贤诏》、《武帝求贤诏》、曹操求才三令,不仅反映的是古人对人才的重视,而且反映了他们不同的人物胸怀,气概。用武帝的话说,盖有非常之人,才求非常之才。
可惜西晋以后,世族反扑,"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左思《咏史》),察举制走到了历史尽头。隋唐以后,科举取才成为定制。这些求才的非常诏令不再复见,惜哉。
观之今日,这些求才诏令是有现实意义的。求才切忌阶层固化,考试必求公平。另外,考试求才,只是常规,除此之外,推荐,考察,实践锻炼,都应使用。所谓不拘一格求人才。才能尽才是用,把复兴中华的非常事业搞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