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光明

       这是一位女士讲述的真实故事，稍作删改，转述于此

       小姨是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毕业分配到县团委工作。她不但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突出，热情泼辣，踏实肯干，把领导交办的事干得有声有色。第一年入了党，第二年下到镇团委任副书记。再以后，就是副镇长，镇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真是步步莲花，顺风顺水。三十八岁那年，在省委党校学习一年后又被选拔为副县长。成了本县历史上最年轻的县处级女干部。这些，我都是从亲戚们的口中听到的，其实，我跟小姨只有两次交集。

      第一次，是我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怎么考公，怎么考编，一头雾水，啥也不懂，于是我第一次登门求助小姨。那会她是组织部副部长。客厅里，她正倚在沙发上打电话，看到我，只是点了点头。我识趣地躲进书房里，以免影响她通话。写字台上摆着几本官场上走红的小说《二号首长》，《侯卫东官场笔记》，《省委班子》，还有一本过去被列为禁书的《肉蒲团》。我拿起一本随手翻着。小姨接听手机的声音明显是压抑的，但我偶尔也能听到几句。他们一会说工程承包，一会说职位空缺，一会说酒店聚会，说到高兴处，格格笑出声。足足一个小时，方才挂断电话问我：“丫头，啥事？”

      我把求职的事简要说一遍。她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你的事，实在帮不上！官身不由己，理解吧！”嘿，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正好凑够一首五言绝句！之后不再说话，又抓起手机。我只好悻悻告退。

      第二次，前年三月间姥姥去世，远亲近邻都过来忙活着办理丧事，唯独小姨一直没露面。手机一响，低头一看是小姨！她说过两天市里领导要来县里检查工作，她得全程陪同，无法回家奔丧。最后还是那句话：“官身不由己，请理解”。不等我说话，便挂断了。我忍不住呸了一口，娘老子死了你都不回来看一眼，你还会惦记谁！

      小姨好几年都没回来了。过去，村里人向我们投过来的都是羡慕的眼光，如今这眼神再也不见了，好像村子里压根不曾有过这么一个光宗耀祖人。

      去年春节刚过，县里召开“两会”，县长正在主席台上眉飞色舞地作报告，省纪委的几个工作人员走进会场，将一脸错愕的县长带走了。过了几天，又从县委县政府带走了三个人，其中就有小姨！半年后，小姨的错误事实公布于众，除了背弃初心，行贿受贿之外，还多了令家人们更加蒙羞的一条！我不说，大家也能猜到。从此，我们在村里总觉得抬不起头。妈妈在一次吃饭时，愤愤地说了一句：“记住了，以后谁也不许提她！丢人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