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梨花胜雪
文/陈晓君
一团团，一簇簇，洁白胜雪，在这清幽的山谷舒展着素雅、飘逸的风姿。很是奇怪，这里的山并不高，可看起来那白云就挂在了树梢，远望过去，很难分辨出哪儿是梨花哪儿是云朵。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碰撞得眸光莹莹，水雾漫漫，心中却添增些许期待。
梨花从山谷进口处向前方及两侧的山坡蔓延开去。此时又处在春末夏初时节，外面已经是人间五月芳菲尽了，可这里却是山谷梨花始盛开。雪白的花朵一树树比赛似的怒放着。在这浅夏温润里，一团团、一缕缕馨香飞舞着、奔跑着、在山谷中撒着欢儿缠绕着游人，使你与那树、那草、那柔风一起步步生香。而梨树叶却绅士般地从芽孢里悄悄探出头，小心翼翼，生怕抢去了花儿的风采。可它哪里知道刚放芽的绿是多么娇嫩可爱，为初绽的梨花增添了多少淡雅和高贵。天上的云也来凑热闹，像刚收割完的棉田，一堆堆在山坡上随意地分放着，恰巧与这满坡满谷的梨花相偕成趣。多美的梨花啊！多美的年华！仿若那年、那地、那片梨花……
梨花飞，雪成堆，伊人今何在？晓梦难回。随着脑海里的电光石火，一丝丝酸楚涌向心头。
有人说，青春的十字路口，我走过你的心跳，你走过我的梦境。而你却献祭般地把自己给了青春，给了梦想，唯独失约与我。
那年也是在这样的春末夏初时节，野菜饺子的香气顺着网线从几十里远的果树农场，你家的厨房飘进了教室，飘进了我们的味觉里。自从接到电话，几位要好的同学便省略了你的邀请，主动与你同行，美其名曰想咱老妈了。因为阿姨对我们几个真的很好，知道我们都是外地来的住校生，所以每次给你带的食物里面都会有我们一份。
这次我们选择骑自行车去你家。五个人里面就我一位女生，多少有些羞涩，犹豫着要不要参加，你却告诉我说：沿途有一片梨树林，此时花期正盛。被数理化轮番轰炸的大脑早已经疲惫不堪，随时都想离家出走，短短的四个字“梨花正盛”，就像魔法棒一样瞬间成功地牵引着我乖乖跟着前行。
那是怎样的一片梨花林啊！漫天飞舞着花瓣，洁白如雪。漫步在其中，被清香包裹着，人如醉了酒一样，轻飘飘晕乎乎。如果不是几个馋猫催得紧，真想就这样吧！就这样融入其中，做一片莹润如玉，自由自在的梨花多好啊!意犹未尽的我满眼都是不舍。
记得回学校的晚上，下了晚自习，你敲开我寝室的门，一枝梨花带着幽香突现在我的眼前，懵愣后眼睛有些潮湿，终于知道你回来时宝贝一路的那个长长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我默默地接过，你默默地走开。从此，这枝梨花便在岁月的花园里常开不败。曾以为梨花落雪相守白头，可是命运的车轮却又背道而驰。
那年的年末，大雪纷飞中消失了几天的你突然出现在教室，已然是身着橄榄绿，你入伍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告别。我知道你的理想是考军校，可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走这条路。离别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我一时间失去思考的能力，连一句鼓励告别的话都想不起来，呆愣愣地看着你与老师、同学们一一告别。你站在我面前，我清晰地看见你眼里的点点星河，有兴奋、有不舍，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学习，考上你想考的大学，等梨花开时我就回来看你。”我努力地点着头，努力地微笑，努力地吞着泪水……。
从此，梨花便成了我前行的路标。
你走的第一年，我备战高考。选了与去年相同的日子，骑上那辆相同的自行车，赴约般地来到那片梨树林，花开刚好，梨花依然如雪。我捧着几片花瓣儿装进信封，寄向一个即遥远又陌生、却让我魂牵梦绕的城市。
你走的第二年，我大一。五月的风刚吹起，我便千里迢迢从学校赶回家乡，赶回那片梨树林。倚在梨树旁，任花瓣落在脸颊，它如你那般温柔。轻轻拾起眉心的那片梨花，装进信封，相信它会捎去乡音、捎去梨花林的思念。
你走的第三年，我大二。从年初就没了你的消息，我猜想，你一定又去执行紧急任务了，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不知为什么，这年的春天有些难熬，干燥少雨，全国似乎都在刮风。四月末的一个午后，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扑火、扑火、你在扑那场已经烧了近两个月的山火，在一长串牺牲的战士名单里一眼就看见了你。
我连夜赶回家乡，在你家的门前徘徊又徘徊，我没有勇气进去，我不知道阿姨是否还认识我，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不知道送别的队伍里你是否看到了我？我就想问问，我们的梨花之约还算数吗？此时，已是梨花飞舞，你的魂魄可来赴约？
我疯了似的来到那片梨树林。梨花怒放，纷飞的梨花白了我的青丝，手捧着你的照片，叩问苍天，我们可算偕老白头？
日子，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经年流转，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心情经不起翻晒。躲在时光深处，回望青春，你短暂的生命就像这一季梨花绚丽绽放，开出了最美的风景。
低头揉揉涩涩的眼睛，信步走进山谷。蓝的天、白的花、绿的草，甜丝丝的空气，浑身舒畅。拈一朵梨花插在发间，随着淡淡的清香心中响起：“梨花开……此生只为一人去，”优美的旋律穿越时空在向古今诉说，多少爱情因为凄而美，又因为美而让人欲罢不能。千年前这位痴情帝王的梦里也一定有过梨花飞舞吧!此刻，他若站在这里，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有如此感慨呢？如果说梨花谷的梨花美得纯净，美得淡然，那么心中的梨花何止美得纯净、淡然，更是美得圣洁，美得壮烈，美得不可触摸。
作者简介：陈晓君,女，长春市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有小小说，散文、散文诗发表于省内外等报刊。有诗词、小说、散文在省内外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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