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放过牛
文/杜永生
自入夏以来,每次周末回到老家,傍晚时分,我都会骑车前往来河堤上,静静地看着在河床吃草的几头水牛。没人看管,也没有拴绳,任由其安逸的咀嚼着嫩鲜鲜的青草。不多见的场景,总会在观望中演绎出久远的记忆。
儿时家贫。左邻右舍四家官养着一头牛。我记得那头牛有个小名叫“臊牯子。”这头牛不仅健硕高大,牛角很夸张地支棱在两侧,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且从不知疲倦和劳累。如果那一天不再耕田耙地了,就显得“躁动不安”。这些虽然是牛的品性,也犹如敦厚、淳朴的农民一样,要是两天不捉把儿不干活儿,胳膊软了腿也软了心情也烦躁了……当杨柳泛着新绿,麦苗铺上一层绿毡,以及斑斓驳杂的秋天的色彩渐渐浓厚的时候,牛开始受领着它们繁重的耕田耙地的任务。田野里不时地传来“驾”、“赳”、“蛤驰”、“靠边”、“带墒……”的吆喝声,一浪高于一浪。田垅上女人们送早茶或晚茶(送饭)时细碎的脚步声已被男人们从丹田发出的声喝所淹没。那是农忙的象征,也是导引牛认真履行职责的“口令。” 忙过了春耕秋种,整个冬天,也是牛轻松、消闲的时候。而最难忘却的,当水稻插完、旱物种清时,放牛季节到了。
我在家里是老大,弟妹尚幼,自然放牛的重任就交给我了。我也乐得去放牛,放牛的日子也是舒松、恬静的。每到星期天或暑假,我比大人起得早,夹着课本,揉着惺忪的睡眼,披着星光,步入黎明。此时“老牯牛”那庞然的身躯已远远地进入我的视线并形成了一个静止地黑漆漆的巨点。许是与这头牛在某些方面的默契,“小不点”的我熟练地爬上牛背,无须吆喝,牛会缓缓地起身,生怕摔着了放养它的主人。无须任何指引,它却兴冲冲、劲杲杲地迈向田野。骑在牛的宽阔无肉的脊背上,那有节奏地一颠一顿的步点使我自然地也跟着“点头哈腰”了。就像一台钢板厚实的拖拉机的坐垫,虽不柔软却有着颠簸、鼓顿的实在感。
肃穆地清朗地早晨里,看得见那密匝匝地显示着旺盛生命力的杂草上偶尔闪光的露珠就像雾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样。带着暑气的云霞升起来了,给大地给田野注入了新鲜的活络的气息。此刻,牛低着头,当把粗长、硕大的舌头伸向嫩绿的茅草、同时鼻腔发出的如狂风般的气息时,一些爱在这里栖身的小昆虫便不安地四方乱闯。牛已无暇顾及也不会在意这些小的可怜的“家伙”了,它很专注地把一簇簇嫩草裹在嘴里,“滋拉、滋拉”的咀嚼声犹如“快刀斩草”般畅快淋漓。我始终骑在牛的背上。偶尔牛低头吃草我不小心前倾滑下时,牛却很明智地抬起“角”,让我能顺“角”往后再正坐其厚实的脊背上。一大把长长的软塌塌的茅草在我手中已挥舞成“棒”,帮牛驱赶吸吮其血液的苍蝇和牛魍。个把小时的工夫,原先空瘪瘪的肚子就如同丰收了的粮仓一般,殷实而饱满。
回家的路,牛太熟悉。我拉着牛绳,一前一后。我的步伐轻盈而牛的步点却稳重而不再急迫。路遇到田间劳作的大人,招徕的是一路的赞许。“乖乖!你真会放牛,看把牛吃得‘积鼓溜歪地’(方言,很饱)!”
炎热的中午,家禽都在寻觅着一块舒适、透风的地方去纳凉了。牛被栓在一棵老椿树下,虽有浓荫,但还是难抵酷暑,牛在大口喘着粗气,气息亦如热浪般滚滚而出。这样的天气,泡在水理就是为牛消暑的最好方法。拉着它走向“草塘”,似乎是迫不及待,“牛气冲冲”地轰然入水,老半天才将头伸出水面,长长的喘息声和从鼻孔喷泻而出的水柱已透现它的清爽和愉悦。我至今都感慨牛在水中能有如此憋气的“功夫。”
当夕阳西下,暑热渐退之际,又是我放牛之时。直到暮霭沉沉,倦鸟归巢、蛙鸣鼓嘈时,我才慢腾腾地牵着牛走向回家的路。
放牛的日子已成了一个渐行渐远的符号,只不过那些模糊的远影,那些蚀骨的记忆,渐渐地衍化成一种剪不断的情结。
作者简介:
杜永生,男,安徽省来安县人,1969年12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文化。自2004年以来,已在《中国自然资源报》《文学报》《中国矿业报》《安徽日报》《安徽国土资源》等报刊发表散文、报告文学、随笔、小说等稿件300余篇。散文《被人遗忘的电影院》、《七月原野》入编《滁州文学六十年(大型丛书)》;《深秋,闳阔的原野》获安徽省首届优秀网络文化评比展示文学类二等奖;《卖蒸米的女人》获安徽省委宣传部“用爱共筑中国梦”征文三等奖;《念想那棵老槐树》获滁州市市委宣传部“首届优秀文化作品征集评比展示”三等奖。现为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来安县作家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