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问候——「韶年妙笔生花力作专栏鉴赏」「百度名家精品典藏」高端人才创作平台热点传播
一声问候
作者:韶年
早年,偌大的工厂里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号码为222573,设在供销业务科,以便于原材料购进和产品销售;另一部号码为223853的电话,设在办公室,主要是便于与上级机关的迅息沟通。
老书记为了保证全天24小时通讯畅通,又向邮电局申请在门卫室安装了一部分机,这样一来,就为职工的来客来访提供了方便。每当有客人来访,门卫室就会通过广播喇叭将信息播放到各个车间和所有科室。
那是1977年冬季的一天上午,我正在整理车间与彭主任商讨如何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以及设备更新的事宜。忽听广播通知:让我即刻回生产科,说有人找。于是,我只好简单向彭主任谈了自己的意见,便转身回到了科室。
当我推开生产科的门时,却见三婶双手扶着一位手拄拐棍儿的老人,乍见那人眼窝深陷,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可等我定睛仔细一看时,心里却咯噔一下,那竟然是我三叔……心目中那位身体壮硕,年轻英俊,且对我格外疼爱的三叔!而此刻,却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心里难过极了。声音颤抖着问:“三叔,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三叔似乎十分勉强地苦笑了一下,哽咽着说道:“三儿啊,疼死我啦……”随后就哭了起来。三婶见状,眼睛里同样淌着泪说:“这么大个人了,冲着孩子哭嘛呀!别哭了。”见她在用手给三叔擦眼泪的同时,又转脸对我说:“三侄子啊,知道你忙,不是万不得已,我和你叔不会来给你添乱的,这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叔从过麦的时候,就喊叫着腿疼,刚开始那会儿没这么厉害,去公社卫生院看过两次,医生说是着凉了,给拿了些药。可不知为什么?那些药是越吃疼的越厉害。到后来,疼的你叔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啊!眼看着病情一天天加重,有三个脚指头已经烂了。昨天,你四叔用小拉车,拉着我们去了县医院,人家大夫看了看说:“这是脉管炎,怎么不早来呀?这脚都溃烂成这样了才来,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咱这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你们还是去衡水地区医院看一看吧,兴许人家大医院办法会多一些。”这不,今天一大早,又是你四叔用小拉车把俺俩送到了青兰火车站。”
我一边听三婶诉说,一边望着瘦骨嶙峋的三叔,仅仅半年的时间,病痛竟把正值壮年的三叔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不由的流下了眼泪,我紧紧抓住三叔的手说:“三叔,您不要难过,咱找最好的医生,衡水治不好,咱去北京,我一定把您的病治好!”
我先是向厂长请了假,又回宿舍把攒了很久的130元钱带上,用三轮车拉着三叔三婶来到了地区医院。
海夫哥(时任手术室护士长)是我情同手足的朋友,找医生会诊以及办理住院手续都是海夫哥给办的。就连300元住院押金也都是他垫付的。
只是医生通过会诊,认为三叔的右脚已经溃烂严重,无法采取保守治疗,必须尽快施实从膝盖以下截肢的手术。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心里实在难以接受。那年三叔只有30多岁,他儿子洪祥是一个只有8岁的稚龄男孩儿。今后一家子怎么生活?我甚至都不敢往后想。
或许是三叔实在已经无法忍受那生不如死的疼痛,竟坚决同意截肢。在让家属签字时,因三婶和三叔一样目不识丁,只好让我签字。三叔见我犹豫不决,便急忙拽住我的手说:“三儿啊!你就签字吧,三叔永远不会埋怨你的。”在他看来,似乎只要截掉了一条腿,就一切都解脱了,再也不会疼痛难忍了。
等我签完字,三叔又泪眼汪汪地望着我说:“你给你爹和你二叔拍封电报吧,让他们寄钱过来,你哪里有这么多钱给我治病啊!”我只好安慰他说:三叔,你安心治病吧,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因为有海夫哥的关系,手术给排在了次日上午的第一名。
我见一切都按排妥当,就想把三轮车送回厂里,再顺便支点粮票,借点钱。因为手术后是个什么情况,住多长时间还是个未知数。我也不想通知父亲和二叔,怕他们过多担心。
一路上一边骑着三轮车,一边胡思乱想,很快便回到了厂里。在路过机修车间门口时,忽听身后有人喊我:“小洪昌!小洪昌!你这是跑腾嘛事儿啊?一天了,也没看见你个影子?”我扭头一看是动力车间主任寇师傅。我便急忙跳下三轮车,向他简短说了一下三叔的病情。他沉默了片刻说:“你等一等,”说着转身回了车间。可旋即又领着马胜才师博走了过来,且十分严肃地说:“洪昌,你不能给你三叔截肢,你截了小腿,未必就能保住大腿。”
寇师博劝我将三叔从医院接回来,并着急地说:“千万不能轻易截肢,一旦把你三叔的腿锯了,就成了真正的残废人,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又伸手拍着马师傅的肩膀说:“老马家祖上就是中医世家,有治疗脉管炎的秘方,你可以让他先给你三叔看一看,然后再做决定。”
可马胜才师傅当时并没有表态,只是要求跟着我去医院看看三叔的病情再说。当我和马师傅回到病房时,护士已经完成了采血、化验、心电图、量血压等一系列术前的准备工作。
马师傅二话没说,首先给三叔把了脉,问话的同时又解开了脚上的纱布,仔细察看了已经溃烂的三个脚指头。等检查完以后,马师傅沉默了一会儿才坚定地对我说:“立刻办理出院!我先给他开三付中药,如果见轻,我继续给他治疗,如果不见好转,你也不必害怕,我可以带着你们去张家口找我大哥去治,他的医术可比我高多了。”
等办完了出院手续,回到厂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厂领导新分给我的那间单身宿舍,算是派上了用场。寇师傅领着蔡哥、王哥已经把房间清理干净,并将两个单人床也并在了一起。三婶见有这么多人关心和帮助他们,激动地说:“三侄儿啊,你们厂里的人真好!都像似亲人一样!”
接下来就是清理伤口,马师傅先是用双氧水把那些已经腐烂变质的部分清理干净,然后敷上中药面,纱布上再涂上凡士林包扎起来。等我三叔喝下马师傅亲自熬制的汤药,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
第二天早晨5点,我便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地,走着去了车站饭店,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买了一斤粮票(一斤半)的油条。等回到厂里时,已经7点多了。当我端着油条走到门口想敲门时,门却已经打开了,只见三婶满脸笑容地接过油条,我再往屋里边一瞅,见三叔虽然仍是侧身躺在床上,但脸上同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三婶笑着说道:“三侄儿啊,马师傅这个药太神奇了!你叔半年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这不,从三点一直睡到天亮,足足睡了有四个多钟头。”
三叔见我买来了油条,便急忙坐了起来,高兴地说:“马师傅刚来给我换药的时候,听说我后半夜睡了一大觉,特别欢喜。他还嘱咐我说:“头三天早晚换两次外用药,汤药也是早晚熬两遍喝,这样药效会更好。”
三天后,我三叔的腿果然不疼了。再后来,三叔的身体和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再加上师兄们经常给买些猪蹄、猪头肉、香肠,鸡蛋挂面之类的营养品,三叔的身心健康都渐渐得到了恢复。
原本马师傅打算让我三叔住一个月再走,可不到半月的时间,三叔就闹着要回家,我好说歹说总算是住了22天。我见三叔的腿脚确实已经逐渐好了起来,又按照马师傅开的处方抓了三个月的中药,就借了厂里的丰田小汽车送他们回家。
汽车刚开进村口,就引得街边墙根处晒太阳的街坊邻居们交头接耳。猜想,这是哪里的大人物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了?当乡亲们看清楚是三叔从车上走下来时,人群似乎立马沸腾了。他们大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位本家兄长快步跑到了三叔面前,拍着三叔的右腿说:“哎呦,我说德旺叔啊!您可把人们吓着了!都寻思你回不来了!即使能回来,也不会走路了,不是把腿锯了,就是抬着回来。可你这是在哪家医院看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好利落了呢?”三叔听了,兴奋的哈哈大笑着说:“我哪里也没住院,这是俺三侄儿厂里的一个师傅,用他家祖传的偏方给我治好的!”
就这样,寇师傅的一声问候,挽救了我的三叔,也成全了我在20岁时为我三叔、为我们家族做了一件大事。
现在看来,我们已经很难真正体会到别离和思念这两种动人的情感了。因为每一个关系亲近的人都在你的手机里——高科技会让我们在情感上变得狭隘。但我还是愿意借助回忆那曾经的岁月和一声声问候——去体会离别的愁和相思的苦。


作者名片;柳洪昌:笔名韶年,衡水市人,当代文学集萃平台签约作家,小说主编。现为《百度人才文学院》旗下《红豆文学名人堂》榜上诗家平台,特邀金牌金笔小说主编,《精品作家网》首席小说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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