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阳，湖北人。民刊《地下》主编。
我热爱诗歌，在我落魄或即将死亡的时候，诗歌陪伴了我。我因为热爱它而能让我的痛苦与不甘渐渐减轻，所以我活着，它疗愈了我的身心，所以在这样的情景中，我又开始写诗了。
两年来的自我疗愈，慢慢的活过来了，还想和兄弟们玩玩，看来还是要活下去。
■杨晓阳（湖北）
▌（一）
被动的时间
在冰雪覆盖的枯草丛里
慢慢的掠过
水无语，月无痕
残草断枝
落满湖边的沙滩
冬季残留之物
不愿退去
将枯萎败象
延长至初春
一场春寒料峭
冻结了新开的红梅
湖水微波泛起
丝丝缕缕的暖意
浮动起伏
土地深处
正欲催生
春天的故事
那些草长莺飞的时光
沿着湖畔
弯曲的小径
匆匆而来了
▌（二）
午夜
从梦中醒来
窗外
一片白
拉开窗帘
一轮圆月
冷冷的挂在天上
地上雪冻结成冰
与天上月遥遥呼应
清冷无声
月光洒在洁白的雪上
亮堂堂的
如同白昼
我看见了远方的山水
宁静安然
山河故人
在夜色阑珊之处
是否如我一样
怀念过往和曾经
夜色多么灵静
沃尔特
惠特曼
草叶在月光下悄悄的生长
梅还在雪地中静静开放
我在窗前的月光下
写那首
没有完成的诗歌
▌（三）
昨天是惊蛰节日
听说从这一天开始
万物复苏
今天我沿着汤逊湖走了半圈
果然林子里面
多了很多鸟
叫声此起彼伏
见我走过来
果然惊飞起来
四散逃开
走在湖边上
风已经不再冰凉了
在这里的春夏秋冬
算算已近十载
却仿佛历尽千年
瘟疫，冻雪
疾病一样一样的来
庆幸我依然活着
还能沿湖走半圈
沐浴在温暖的风中
这么好的时光
我没有理由不爱
▌（四）
今天
刷到朋友的新作
沉寂的心
如翻滚的浪
击打在岸边的石壁上
撞得七零八落
原来世界那么不堪
原来战争演变成侵略他国
原来屠戳变成正义
原来稳中向好
是脫离国际
原来经济上行
是失业遍地
诗歌是忧患的产物
它在如今的人间
似乎不能岁月静好
我已不好意思
写花的盛开
草的茂盛
比起这些
其实我更喜欢
随性自在
▌（五）
窗外的风景
一天一个样
昨天的秃枝上
开出几朵洁白的花
我喜欢这变化无常的风
时而东，时而西
时而南，时而北
仿佛我们变化莫测的人间
不可把控的命运
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无常和意外
我喜欢变化莫测的雨
开花，抽丝，发芽
或者有滚滚雷声劈下
像闪电，快速的生长
布满山河的油菜花
我喜欢一切无常的事物
就像春花烂漫的日子里
还有乍暖还寒时候
▌（六）
时间已是四月
晚樱还在怒放
一夜风雨
落入草丛里一片片
在今晨的阳光中
像落在草叶上的蝴蝶一样
一丛丛细小的花也在草缝中生长
在阳光下开的夺目鲜艳
昨日还是光秃的香椿树枝丫
爆出大片的绿色
水边的杨柳婀娜多姿
将倒影映在水里
一群游魚在倒影中追逐
那片嫁接的紫薇树
长出蓬蓬的新叶
延向湖边
在高耸的意杨和茂盛的柳树之间
自成一道风景
春风十里
湖边的绿色
一天一个样
正是四月芳菲满人间
▌（七）
荷叶从水底升起
在湖面铺开
仿佛一夜之间
岸边的黄花
烂漫如夏
杨柳垂下枝条
呼应出水的荷叶
鸟儿发出各种叫声
此起彼伏
它们这是
要在初夏的微风中
营造一曲红尘交响
鼓舞，安抚
▌（八）
鸟落在青草地上
啾啾而鸣
淞子打来电话时
我睡意朦胧
正在做一个
漫长的梦
前面有座山
山上有条路
路边有一片湖
湖上荷花开
岸边蝴蝶来
走向幽深处
兰花崖上开
清香扑入鼻
林深不可测
淞子在电话里啰嗦
我什么都没听见
赶紧醒来啦
归途路已断
茫茫不知措
车马去闲闲
我找不到来时路了
野草闲花
开满山间
水泊湖湾
那里有路
前方的桥被水冲断
有光透过雾霾
太阳不在天上
沉在海底世界
淞子你在哪里啊
我走累了
再睡会儿就来
▌（九）
天亮了
窗棂上落着一只喜雀
发出啾啾的叫声
还在树枝与窗台之间
跳来跳去
每日清晨
它负责叫醒我
这世界那么多美好
比如早上的阳光
天空中的云彩
湖边的鲜花
它们转瞬即逝
美好的事物
总是如此的短暂
世界的真相就是如此
我不可避免的要告别它们
走向人声鼎沸的现实
这就是俗命
是我活着的俗命
▌（十）
今夜
一些坑坑洼洼的往事
浮在我的心头
月色被灰尘碾压
灰蒙蒙的
只见黑色的岩石
像伸出牙齿的狼狗
很多时候
你躲不过自己的善意
被风刺痛
▌（十一）
我刷到一个舞者
在街头的舞者
他的名字叫马克
马克从那里来
马克从天上来
舞动的身驱
是灵魂的火焰
在无边人间的旷野
惊鸿一瞥
孤傲娇美
他在诉说着什么
他在祈求着什么
马克很好
把灵魂交给身体
把身体交给旷野
至少
有一个上天之子
把身体交给了人间
▌（十二）
假如黑夜问白天
天空是什么颜色
假如星光问大海
太阳能否在雨天出来
假如清华兄的茶汤
能照见人心中的月亮
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在湖畔之隅
如果有一方天
装得下友情的沉淀
那些伤害与背叛能算根鸟毛
只要天空是蓝的
只要月亮还能重圆
一杯茶
就可以了
一缕清风就可以了
▌（十三）
秋天的最后一抹斜阳
照在琴弦上
音色忽而暗哑
忽而高昂
与湖水对话
或者挽惜一池荷的枯萎
很多事物都会失去
很多时光都会重复
一些落在水边的鸟
从何而来
又向何处去
真的是一个难解的迷
大雪纷飞时
它踪迹全无
春暖花开时
它落满枝头
鸟是准确的应时之物
人的琴弦
弹奏的是悲欢喜乐
斜阳已经落山了
冬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躲在琴弦的空隙中
等待时光重复
▌（十四）
窗帘掀开的一角
绿萝四季常青
深秋依旧
阳光从湖水中升起来
穿过窗台
这个时辰
我在阳台一隅
享受阳光的一刻
是最好的疗愈
一些浮世的苍桑
和伤害的疼痛
在烟雾缭绕的茶香中
慢慢散去
披着霞光的绿萝
安静如水
温暖笼罩我
且被我拥有
▌（十五）
深秋十月
桂香在空气中弥漫
没有减弱的迹象
从远处飞来的鸟群
让我喜悦
那不曾
伤害过的精灵
洒下的是温暖和爱
淞子说
治愈男人自悲的是
那些彩色的纸片
我说
它什么也不是
其实鸟的羽毛
更加可以疗伤
桂花
迟开了很多天
还是
赶上了季节的尾巴
有些事物
注定会迟到
但迟早总会到来
没有什么
值得焦虑的
一片桂香
是我温暖的家园
一只鸟
是我灵魂的花环
▌（十六）
湖边跳动的秋水
阳光下
闪耀着一双眼眸
把梦想带入风中的那一刻
我仿佛骑在月
亮上面
桂花树下
开满米小君子兰
似是从天上来
在夜色里
皎洁如星
我在真实与虛渺之间徘徊
从大海归来的水手
驾着一叶扁舟
驾着月亮
在天空巡游
▌（十七）
芦苇贴紧风
与鸟说着话
阳光照在湖面上
鱼在荷底觅食
我躺在草地里晒太阳
屏蔽时间和记忆
沉入冥想中
白色的光穿过时空
那是生死存亡之间
药丸和水填满我的身体
星星划过黑暗的天际
就此睡去
还是醒来
身体有点酸痛
骑牛放牧的少年
在月光下
何时归来
▌（十八）
一夜风
吹起来，没完没了
温度降低了十度
树叶哗啦啦的落
鸟落在枯枝上，站立不稳
羽毛杂烂不堪
悲鸣一声
飞向窗檐下
我将窗门推开
想着让鸟进来
鸟在窗台上跳跃了几下
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诚意
飞入风中
寻找树的枝头
那个被风吹歪的鸟巢
我担心
他时刻会掉下来
风雨和寒冷
鸟的命运
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不可预知
就象人的命运一样
在莫测的世界
时刻要被动接受祸福的到来
▌（十九）
时节已经进入深秋了
往年桂花此时正香
今年有些奇怪
桂子还没有开花
那馨人肺腑的香味
迟迟不来
沿着桂树成排的小径往前走
只有风带着一丝凉意
吹过
桂树在夜色中
静悄悄的站立
除了一树绿叶
没有一点开花的迹象
一种植物
千百年来
总是如期开花
如期飘香
今年花未开
香不至
这个年头
桂子改变了花期
就象许多事物
黑白不分
是非不明一样
▌（二十）
去五祖寺
一直在我心里装着
源起于我的老师一心禅师
一心师在五祖寺受戒
出发时，与淞子打了电话
邀一同前往
淞子身染重疾
同我一样，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邀他一起去
心里想
求菩萨保佑
我们俩能够健康起来
到五祖寺山门前
天快黑了
庙里没有饭吃
我让淞子等一会
一个人去了斋堂
请求做点吃的
主持说，庙里有规矩
过时不候
我说，上来晚了
两个人诚心拜佛
求佛先给点吃的
阿弥陀佛
住持看了我一会
搞了两碗海带丝拌面
味道好极了
肚子饿了
吃什么都很香
第二天早
想先登金顶
再下山拜佛
正在找上山的路
偶遇一老者
背着水和食物
我问？要上金顶怎么走
老者说，我领你们上去
攀通天路，经讲经台，抱月亭
一路攀爬
老者神定气闲
我和淞子喘着粗气
快到金顶
老者放下背篓
领我们参观了白莲塘，洗手池。
金顶终于上来了
重病后的我
能够爬上金顶
是来五祖寺最开心的事
我们来五祖寺求什么
求一饭一食
求身体健康
仅此而已
▌（二十一）
晚霞
挂在天边
像苍穹的瞳孔
它将残留的回忆
化成鲜艳的血
散开如一叶叶相思
留在深情的黄昏
荷叶
，
杨柳，池杉在夏日里静静的相依相伴
山冈上的长青树
园里的向日葵
生长在遥远的故乡
今日的晚霞
落在门前那条河流
石磨上坐着的少年呢
此时无比怀念
晚霞发光的眼睛
现在，过去，遥远与咫尺
在夏日的黄昏里
赠我一杯醇酒
再见了，相思和离愁
▌（二十二）
雨后
温度节节升高
太阳照过的地板上有些烫屁股
坐在台阶上
是不可能了
拉着妻子去湖边散步
意杨宽大的叶片下
一路荫凉
但蝉鸣的声音尤其刺耳
身体似乎无处安放
夏天就是这个样子
湖边步道上的绿荫下
风吹过来
一些
无所适从的人和事
慢慢安静了下来
▌（二十三）
时间到了夏至
不可遇见的事物
在无声无息的发生
比如，狂风暴雨吹落的花
在水里埋葬
比如，黑夜里电闪雷鸣
星星掉落在遥远的黑洞
比如，我彻夜未眠
所有的存在
变成了虚无
纷纷雨中
我想起了海子
和海子的诗句
“在草原的尽头
我两手空空
悲伤时你握不住一粒眼泪"
不可遇见的事物
根植于时光
而时光里池中的荷花
像星星一样闪烁
▌（二十四）
满池的荷花盛开的样子
很像天上舞蹈的仙子
翩翩起舞
在莲叶的掌心
淞子从南方的小城
奔波一路
送来半篮蓝莓
擦亮我迷茫的眼睛
饭前打包好几条香喷喷的黄骨鱼
说是让我带回家去给贤惠的妻子
尝尝
淞子有赤子之心
满池的荷花盛开
淞子踩着荷花
向我走来
▌（二十五）
雨下了一个下午
天空灰蒙蒙的
白色的墙
白色的制服
生死之门
在进出之间
灯光都是黑色的
流过管道的血
冰冷
在迷茫中求生
在煎熬中忍耐
谁是活着走出炼狱的人
有人把自己放在低处
让肉体伸展，放松
接受一切的到来
有人焦虑，不甘
不相信病魔的到来
挣扎，紧张
谁能活着接受
彼岸之花便为谁开放
白色与白色
地狱之歌
生命之火从弱小到灿烂
▌（二十六）
山河易主
屈子悲歌
只余下残顺的风骨
江山一统
繁华的人间
信仰的是天下的共主
水里一片浑浊
鱼痴渔醉
综子飘香
屈子的遗骨
如枯败的花瓣，沉寂，无声
化作尘埃
情绪变成奢侈之物
最后的人类
怀念化作欢娱
我无法将一切归还
任意的时光
如水一样柔软
▌（二十七）
天空炸开的云彩
落在鲁湖的岸边
烟火里的儿女
分外妖娆
竹叶凝珠
细雨蒙蒙里
箫声漫漫
我在你的怀抱里
寻找，抚慰与陪伴
用诗语化成的甘泉
疗尘世里的伤痕
这里盛开着太阳花
盛开着苔米小花
托举着我迷茫的精神
与你，亲爱的弟兄
相逢
太阳花，在你盛开的心灵里
石头变得那般的安静
▌（二十八）
父亲如松
已在青松蒿草里睡了许久
夜空中，山岗上，最亮的星是我生命中的北斗
父亲，有时近在咫尺
有时，远在天边
父亲，我耳边侠义忠诚的故事！
是在最穷苦的日子
冬天的煤油灯下
你讲给我听的
父亲，你赐予我生命
又将风骨与精神植入我的灵魂
父亲，离我很远
父亲，又离我很近
▌（二十九）
忽然的
一道光穿越我的身体
神踩着祥云
降临了
一粒生命的种子
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
她陪伴我
在朝阳升起的微风里成长
在落日余晖里成长
在山河湖海里成长
在丛林，野草闲花中成长
她从幼小的种子开始成长
长成婴儿
长成少年
长成青年
她与我的驱体重合
在神的安抚陪伴里
经受日月风雨
经受暴雪雷电
她寄住在我身体里
宠辱不惊
去留无意
不卑不亢
她与我的身体重合了
新的生命
诞生了
她不自傲不卑微，不慌张
平静如水
安素如云
来去如风
她与时光一起
接受万般事物的洗礼
平静如斯
缓步在无常的道路上
神赐予的一切
即是即非
然后回到神的怀抱
感谢神示
感谢主
阿门！
▌（三十）
我喜欢清风吹过杉树林
野狼常常，将吃顺的骨头，
埋在杉树根部
那里开着丛丛野花
在风里闪闪发光
穿过树林
幽深的湖泊
在星光下波光粼粼
湖泊四周野草丛生
孤寂的坟墓
萤火点点
时隔多年
记忆里还残留着
那支野狼绿光森林的眼睛
它望着我
我看着它
对视了许久
野狼走向湖泊的乱石滩
绕道而去
现在，我走在人群中
每只脚都会踩过我的身体
张开血盆大口
将我吞噬
没有一根骨头残存
杉树林失去往日的茂盛
湖泊干涸
成为钢筋水泥立成的楼群
繁华的人间
行走着无数
贪婪凶残的狼群
我喜欢风吹过原野
披头散发
仗剑而行
把星星摘下来
给人间当电灯泡
让夜行者不害怕黑暗
让夜哭的小孩
安心睡
一觉睡到大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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