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巨变话沧桑,火车开过我家乡
文/张茂胜
当厌倦漂泊的我,坐着火车再次悄然经过,依偎铁道旁我的故乡的小小村庄时,内心充满了几度欢喜和忧伤。坐在火车上,能瞭望到村庄周围春意盎然的麦田,田间灰白的土路,村庄笔直的水泥街道,阒无人迹。正当这段感情酝酿之际,火车倏然而过,梦中的故乡成为我耳旁的思乡曲,总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奏响。就在这一年的春季,柳丝长,杏花香,蜜蜂嗡嗡喧闹着,悄悄绽放思想。田里,纺织娘在低吟低唱。我双脚踏上了故乡田野里湿润的土壤,平底鞋踏着击壤的节奏,自然瞥见了百年铁道历史沧桑,如今披上时代的盛装。复道的铁路干线早已实现了电气化。铁道路基两旁支起了电线杆,上面布满了线路网,绵延远方。轻巧的电力机车,拖曳着受电弓丝滑的飞驰远方。没有了隆隆的喷气生火火车巨响,没有了咔嚓咔嚓的火车疾驰的铁轨接缝的噪音。我们跨入了清幽、自在、高效的现代电气化火车时代。铁路道旁绿草如茵,修剪的齐齐整整,宛如足球场一般,沟崖界限上拉上了齐齐整整的绿色防护栅栏网。异常艰难爬行的土马路早已被抹去了痕迹,横穿铁路,都是道路桥梁涵洞,来回穿梭自由。铁路沿线上绿化了红叶石楠,火车似乎穿行在公园里。高标准的火车运行环境让人心生羡慕,不禁浮想联翩,童年时铁道管理没有这么严格,防护也没有这么严密,随便自由出入,高高的壕沟落坡上栽下了高高的白杨树。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景色,成为季节的物候象征。春天杨树吐露出的花蕊,是村民捡拾到的春天野味;秋季落下的杨叶是牧羊人的原料;道旁树荫是村民夏天最想是纳凉消暑的去处;冬季,那是水墨山水的素描,每一根枝条都不是多余,疏疏朗朗呈现倩态。调皮的娃儿不知道蒸汽活塞共振性的厉害,在蒸汽机车来此之前,未及时的从杨树上下来,火车呼啸而来那惊天动地的巨响,让高大的白杨树却颤抖不已,娃儿们趴在白杨树上,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和树叶一般簌簌发抖,隆隆的火车声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就是山崩地裂的感受,当火车疾驰之后,脑袋里留下的是一片山林般的寂静,就像耳边放了个大的爆竹,寂寂的还带有丝丝的震响,好怕,孩子们再也不敢去爬道旁的白杨树了。
铁道旁放羊,铁道旁割草,铁道旁闻过瓜果飘香,铁道旁见过运兵车辆,招手致意,收获理想。见到火车运过卸去了翅膀直升机。铁道旁见过运输过的小汽车,宛如玩具一样。
火车曾阔了眼界,开阔知识视野,这让孩童们有了走出乡村的欲望。
偶尔,我见过错时待命临时停靠的火车,高大的铁轱辘,车厢似一堵高墙,小孩子在一个60立方米的车厢边仰头向上望,有一种井底之蛙的垂直方向,见不到阳光,庞大威武。万物皆有阴阳,火车也照样。外形简陋,疯疯张张喷着蒸汽,风来雨啸,开动时地动山摇,笛声声震天响,有着排山倒海气势的燃煤机车。富有男子汉的雄伟和力量,被称作公火车。而效率高,频率轻柔,运动速度极快,线条流畅,颜色鲜艳,一扇一扇窗格,宛如女子一般的温柔燃油客车,在孩子们的眼中被称作母火车或女票车。当我第一次站在站台上见到这辆客车时,高达威猛,通红的齿轮,靓丽的绿色,长长的车箱,蜿蜒巨长,好如童话里巨大的蚂蚱。留给我是童话般的印象。夏秋两季我常到铁道边玩耍,望着粗壮的生锈的钢轨伸向远方,烟雨迷茫心向往之。沉重的水泥轨枕,紧紧的被小拳头般的大小的道钉,死死的扣住。轨枕安放在工整梯形石子方上,四道铁轨,组建京沪复线的铁路穿过我家乡,课余或者劳动之余,最好的还是新雨初晴后,不光是我,还有众多的牧童,没有火车通行的安全时光,站在铁道路中心,踏着轨枕,小小的身躯顿然有了汹涌澎湃豪迈的火车动感,用尽力气在铁道呼风唤雨,要是运气好,能够看到城北的白马山,巍峨清翠,陡峭如墙,横亘眼前,也不知前方的火车遇山怎么办。这种场面总遭到家里人的事后追责,吃饭时的训斥,和其他善良人的指责。乘坐电动车,高举着红旗,随着干活节奏哨子起落洋镐的动作齐整的大修队,轰轰烈烈协整的劳动场面留给我童年无数的欢乐,耳濡目染劳动效益和纪律的关系。
我惆怅铁道的身世,我出生它就在,绵延不断,看不透它的历史方向,后查《官桥镇志》才知:1908年开始筹建,破土动工,1911年津浦路通车。通车盛典那场面人山人海,东西10多里的人都来观看这一世纪的洋玩意,烧着火,喷着气,呼呼啦啦,地动山摇,奋力嘶吼,像是哪吒又是牛魔王。这津浦铁路成于晚清,本身带有半封建半殖民性质,英法借款,列强瓜分中国的魔爪伸向了祖国南北腹地,这铁道就是国民受奴役被欺压的铁证。津浦铁路没有大河高山的阻挡,本应该直南直北的走向,却在我们村庄西南蔓了一个湾,好生奇怪,原来铁道向南要闯过西庄杨贡生的祖坟茔地,在风雨飘摇的封建王朝仍然维护封建道德,把持着封建的伦理。啊,津浦铁路从封建专制到共和,每一根轨枕,每一寸铁轨,每一块石子,火车的每一次呐喊咆哮,都是民族愤怒情绪不屈的宣泄,民族要独立,民族要自强,播下了革命历史的种子,惊起了时代的暴风骤雨。我惊叹到两根伸向远方的纤细铁轨,竟然神通到历史的深邃。
晚清衰败后,社会生活并没有怎样好转,先是辫子军复辟北伐,耀武扬威,乘车过境。军阀混战,国事蜩螗,民不聊生,张大帅炮击孙大帅,阎大帅偷袭冯大帅,列车装满枪炮,骡马,都是利用铁道来作战,铁道线是各帝国主义的利益博弈的战场,本来改变本国民生的现代运输线,却使铁路两线流域成为重度灾民区,哀鸿遍野,流离失所,我庄紧邻铁道,首当其冲,多少的冤魂,贩夫走卒,农夫农妇,白发孺子毫无理由被乱枪射杀。苦主每每忆起泪洒胸怀,捶胸抢地,好不悲切。
我没有经历历史的动乱图景,我没有切肤之痛,没法想象先辈他们怎样强忍泪水吞咽下历史灾难的辛辣,怎能忍受住灾难鹅羽撩拨隐忍不发,生死图存是一历史课题。
我从关怀历史的情怀角度出发,小心向年届百岁的父亲求证铁道历史,父亲略微惆怅的说道,在日伪时期,他们就已经是六七岁的小孩子。耶,这和当年我在铁道边咋呼小叫的年龄相仿。他们清楚的记得,童年时,他们不敢到铁路上嬉戏玩耍。亲眼看到过日军将枪搭成一个支架,日军驻扎在我村的据点上。每天他们总是上操报数一起(1),你(2),撒嗯(3) 用(4)、、、叫着。亲眼目睹了日军驻扎我村据点的飞扬跋扈,每一次那山里8路的破袭侵扰,无能的日军总是变本加厉的拿着我庄冲来撒气,开来装甲车乱开枪放炮,我庄村民纷纷逃乱。据《村史》记载,我村西边建起据点,日军发良民证,挖封锁沟,全村没有一一座完整的房屋,没有一套完整的锅碗瓢勺,生产用的扫帚、木掀、叉子杆,都不剩。就连建在铁道旁边的东岳庙也被烧的只剩庙墙,菩萨自身难保。两根纤细的铁路,承载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更多的血泪和屈辱。也让我们这个小村庄在抗战中起了一个烽火台的作用,时刻为东边的抗日根据地起着预警作用。我们的村庄没有一天安静,没有一天平稳和平。兵痞过境,匪患危机,我们的先民只感叹生不逢时,这二亩土坷垃地,这生命的心田,怎能舍掉,抗战的惊心动魄,兵焚草房,死伤无数啊,我这命运多舛的小村庄啊。村西的铁路在解放战争期间又是国共两党争夺的战略要点。少年时的父亲,亲眼看到共产党领导地方武装民众,在1948年9月的炎热的夕阳下,向驻守据点的国民党军的发起了攻势。清清楚楚的看到国民党的守军的短褂头上写着5877部队。他们是为了掩护国军李玉堂部队从兖州的南撤,三拼三杀,终于把将据点夺得,扼住了战争的咽喉。细长的铁道,运输的铁道,竟然是战斗的争夺地,铁道沟是壕沟,没成想起的这么重要的军事作用来,联系着国家的命运,关乎着亿万民众的幸福生活,这条铁道是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是通往和平幸福的光明大道。
日本人没有来的时候。民国初期。曾当过军阀部队的军人的爷爷,穿着破烂的军衣。乘坐着火车到南京去贩卖红糖。每天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从浦口开来的火车路过我村,在村西的路基旁,父亲和大伯父就接过那盛糖的蒲包,火车速度慢,也不怕摔破了蒲包。于是就走到了乡村去叫卖贩运来的红糖。他们也没有发了大财,照样是贫困终生。
秦牧说:披枷带锁的土地一旦回到了人民的手中,该发挥怎样的巨大作用。铁路回到人民手中,人民享受到了铁路便捷,舒服。人民焕发了主人翁的精神,1958年为津浦路铺设复线,津浦变为京沪,铁路通过长江,我庄有幸成为临时停靠点,我庄村民也有时机闯荡世界,产生了第一批铁路产业工人,借助铁路三天三夜北上东北谋生,乘坐火车七天七夜新疆落脚,铁道边增长才干,火车拓展了生活的疆域,丰富了生活的色彩,带来乡民缤纷多彩的人生意外。
改革开放的三十年,在原有津浦铁道外,又建设了史无前例的高速铁路,北京、南京、上海、哈尔滨朝发夕至,宽敞、舒适、快捷。如今高铁技术输出,印尼雅万高铁就是明证。如今八横八纵的高铁,让你随心所欲的出行,率性出行。
回顾历史,展望未来,中国铁路技术已遥遥领先,我骄傲。
作者简介:
张茂胜,山东省滕州市第五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毕业,发表十多篇散文,四、五篇音乐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