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东元
我和奶奶在一起生活了6年。9岁那年,妈妈因病辞世。父亲续娶,奶奶怕我受委屈,把我接到她那里一起生活。
奶奶生于清朝末年。此时已60多岁。背已微驼。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鬏,插上一根银簪,满是沧桑的脸上,一双慈祥的眼睛,让人一看,就感到温暖。因为裹过小脚,负重行走比较困难。
奶奶和爷爷住一间茅草房,四周是柴笆墙,外面糊上一层黄泥挡风。房间不足10平方,两张床一大一小,我住那张小床。中间摆一张小长桌,吃饭时床就当板凳。西墙根放着一个烧煤球的炉子和一个烧草锅,旁边一口盛水的小水缸。奶奶的床东头,有一口肚子上裂开一道口子的大缸。里面放着暂时用不着的杂物。这就是爷爷奶奶的全部“家当”。
我们三人,全靠爷爷在洗染店里做会计的薪水(一个月24块钱)生活。多了我一张嘴,奶奶把自己爱吃的糖点都省了。还不时地煮一个鸡蛋给我,说我正值长身体,又要学习动头脑,补充补充营养。我每天吃三顿饭,奶奶爷爷每天吃两顿饭。我从记事时起,就没见爷爷奶奶添过新衣服。爷爷的一件皮袍,里面的毛都掉光了,外面一层像理发师的荡刀布,油光发亮。有一次我问奶奶,不能把爷爷的皮袍洗一洗吗?奶奶说,爷爷的皮袍已穿了50年了。你小时候,还揣过你,一下水,就变成布丝了。
就这样,奶奶总是把我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去上学。每到逢年过节,或换季时,我都能穿上新衣服。
最难忘的是12岁那年,我得了骨髓炎(民间叫贴骨疽)。那时候,医疗条件差。我外祖母家一个远房舅舅,就是得了这种病,一条腿残废了。我连吃了一个多月中药,未见好转。右大腿根部肿得小盆粗。最后,爷爷和父亲一商量,凑了凑家里的生活费,把我送进县医院。听医生讲,开刀放出的浓水,有半痰盂。因为没有钱,做过手术两天,我就被抬回家休养。
为了保住我的腿,奶奶每天天一亮,就蒸上一碗鸡蛋羹,端到我床前。一连吃了40多天。后来我才知道是爷爷预支了两个月工资。就这样,在奶奶的精心照料下,我终于站了起来,没有留下任何残疾。每到洗澡时,还能看到右腿上一拃长的一道疤痕。每当我抚摸疤痕,我就想起奶奶,若没有她的精心照料,哪有我的今天。想到此,热泪就止不住地流下。
16岁那年,全家下放农村。我离开爷爷奶奶。从此,走向社会,开启自己的人生。
光阴似箭,一晃,奶奶离开我们已38年了。可她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我给她洗脚、修脚,喂她吃葡萄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说起来,也许不相信。奶奶照顾我6年。我参加工作后,孝敬她的时间恰好也是6年。冥冥之中象有定数,就这么巧合。
爷爷奶奶是在1985年去世的。爷爷93,奶奶94。去世时,我都在他们身边。每年清明节,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回老家扫墓。
奶奶的生日很好记,八月节的前一天,就是她的生日。每到那一天,我都会默默地祈祷:奶奶,你在天堂还好吗?我们永远记住您......
作者简介:
方东元,1954年出生于江苏沭阳。笔名:在海一方。
高级工程师;毕业于南师大中文专业;工商管理硕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