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岱宗夫如何
文/邵勇舜
躁动着,躁动着,那是第一轮的明亮,终于,从天际线中吐露了出来:倏忽之间,混沌初开,鸿蒙尚醒,犹如天地之涅槃。太阳,终于来了,播散给大地无限迸发的生机与活力,而黑夜的离去大概不忘带走那黯淡的斑驳……
日薄西天,霞光万道,挽留那挥之不去的思念,紧握住指缝间流逝的年华。
夏季总是令人倦怠,彼时暑气却也难耐,就在这个关头,我不知内心深处有何种力量驱使我重新审视祖国的广袤,直至我将目光投向那里——似一把利刃直至嵌入黄渤海的齐鲁大地,正中间稳居着那座孤傲之峰,内心蓦地憧憬起来,这个由华北平原和黄淮海平原共同孕育的孩子,似乎没有大多山峦的不可一世的高傲,他似乎就是如此的稳重、踏实,提起他,一种亲和感扑面而来。就这儿了,北上!趁现在!
泰山,他在那里,夜色朦胧中的泰岳,他就静静地卧在那里:俯瞰着,呢喃着,细数着——那些镌刻在历史书上人物的足迹,他并不在乎古者身名是否摩灭,只是一笑而过,然后继续张开臂膀,迎接着我们这群仍在仰望着他的生灵。
泰山,无论是与你相逢的那一日突如其来的暴雨,或是第二天匆忙的济南之行,并不能阻挡我想征服你的决心。但我不禁要发问:你为何偏偏要横亘在齐鲁大地的中心?是为了更好哺育那齐、鲁同胞兄弟?为了弥补八百里太行止步于此的缺憾?抑或是海滨、平原、清泉与黄河无法勾勒齐鲁大地完整的画卷,反而让你携带着山地和丘陵在其中补白,并增添一份独属于你的历史厚重感?
正因有你泰山,不仅赋予了好客山东的特有热情,更奏响了泰山人民奔赴小康的前行之曲。
是时候了,背上行囊,红门就在前方。无论是懵懂着走到的泰山奶奶庙;狂喜之后又归于失落的中天门;不知所措而又艰难地攀登十八盘;还是近在眼前而又遥不可及的南天门。可真正的登山者,内心只有一个目标——岱宗之巅!
支撑我的不只有毅力,还有那罕见的烟火气。我的确不敢相信登顶的路途中有如此多的商贩。有人或许认为他们是投机者,会因诱使停歇而功亏一篑,但他们确然是艰难路途中的补给者。但是,当你仔细想想,在千百年来皇恩浩荡的封禅大队中,是否也有如此供帝王歇息?我想,在那绫罗绸缎包裹之中确乎乾坤涌动,天地藏于其中,端庄威严的天子口中喊得是苍生黎民,心中念的是江山社稷。但,似乎忘却八抬大轿下那会说话的工具。
每一次向历史回眸,都是一次精神洗礼。封禅大军、文人游历、草寇占山、民众上山、游人夜攀……凡此种种,泰山都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包容,他不愿受到如此礼遇,但他应得空前的荣耀。站在南天门,泰山登顶似乎触手可及,我想我是到了,可路远远没有尽头,路又在何方?
日观峰上,东方欲晓。
没有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也没有云若樗蒲,眼前所视皆是黑压压的人群。姚鼐欺我了,但却没有骗我。最高不是日观峰——因为玉皇顶在那伫着,最高也确是日观峰,因为精神所至,变为高峰。249年前,他想过,249年后,我来过。
躁动着,躁动着,那是第一轮的明亮,终于,从天际线中吐露了出来:倏忽之间,混沌初开,鸿蒙尚醒,犹如天地之涅槃。太阳,终于来了,播散给大地无限迸发的生机与活力,而黑夜的离去大概不忘带走那黯淡的斑驳……我猛地跌坐在巨石之上,哑然失笑,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三五个人摇动着手中的五星红旗,脸上洋溢着自信与骄傲,这,是独属于高山之巅上的浪漫与爱。歌声阵阵,呼声回环,手机灯照亮了山顶上的另一片天,那是红色的辉煌,那是红色的呼告。
“试看将来的环球,必定是赤旗的世界。”
离别,我并没有犹豫,因为我毫无遗憾;留恋,我毫无歉疚,因为我仍觊觎下一次的突破,蓦然回首,望了望不远处的玉皇顶,正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彼时。北方,流经东营的黄河急匆匆地奔涌进入大海,追逐这第一轮的朝霞;济南城的趵突泉在历经了一夜的蛰伏之后仍以不改的姿态喷涌着。东方,滨海的烟台、威海、青岛、日照大概开埠了吧,整装待发的货轮漂向彼岸的国度;淄博的烧烤摊或许刚刚打烊。南方,菏泽的蔬果也应早早地推送市场,走进万户千家;曲阜的礼乐更是工笔描摹出好客山东永恒的模样……
泰山,“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