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上学路
刘生俊
我刚上一年级时候,别人都在念二册书,秋来老师给我找了本旧书,把我安排到最前边一趟板上,给了我一个木头墩。那是一个破小车轮轴,有点硌得慌。每天早上景堂四爷站在房檐下的铁铃底下打铃,当第一声铃声响起来,不管在校园里哪个地方的小孩们,全都涌进四五六年级那间都碱脱皮的红砖房子里去上天天听。一个大收音机塞在梁头上,电台里的播音员声音饱满洪亮慷慨激昂。转眼到了冬天,秋来曲师从队里要来一些谷杆草,把一扇门支起来麻绳两头挂着砖坠子,上下来回转着压实一缕缕杆草打成了一个厚墩墩草苫子,用一根长棍子支起来挂在了那两间土房门口。他使一大张粉连纸糊严实了那个唯一的小窗户。大队书记派人给拉了一车炭,砖垒的炉子怕我们冷似的整个冬天都没怎么灭过。单薄的棉裤棉袄棉帽子抵不过寒冷的小北风,耳朵冻破了手指头都肿起来。下雪时候我穿着奶奶用鸡血给做成的油鞋,鞋里边垫着点老棉花套子,冻裂的脚后跟直流血。转过了年四爷被调到黄营当主管,立堂六爷接替景堂四爷教高年级,秋来曲师因为家庭原因不再教书,高中毕业回乡知识青年俊学曲师接替他,我跟着俊学曲师一直上到三年级,直到他调到临西县氮肥厂工作才由珍海曲师教我。四年级以后直到小学毕业就换成了立堂六爷。立堂六爷身材高大,不怒自威,我们都怕他。他晚上给我们补课,让我们一个个点着小油灯熏的鼻子乌黑。他布置的作业没有人敢不做完,有天下午,他在上边讲算术,五菱睡着了,他一个粉笔头砸了过来,五菱一激灵赶紧说,俺在讲道理来,俺在讲道理来。他要求做对题还不行必须说出理来。为了讲道理,谁都不敢少听一个字。有一次我稍微走了点神,在书上画了个小人,他看见了欻欻两家伙把我的书給撕了,到现在我看见他心里都有阴影。热天他不让下坑,用毛笔在男生肚子上画一个黑印,如果没有了就让外边晒着。墨汁用完后他又想了个法,只要手指甲往肚皮上轻轻一划,出来清晰的白道道干脆啥也别说门外站着去。他让我们自个儿报在家干了多少活,做了几件好事,自己挨门串着去家访,看看是不是真干活了。俺奶奶看见六爷来了,二话不说竹筒倒豆子把我在家那点小心眼都说了,她说你那学生都是新出的茅厕香三天,见天割一平箩头草,还喧而不啻得一点也不瓷实。我给奶奶斗心眼,拿俩棍把箩头底下支起来,薅把草盖在上边就跑回来钻到老爷爷那个小屋里去看爹在济南捎回来的小画书。六爷来家访本来寻思奶奶给打打掩护说我点好,谁知道她老人家实话实说呀。害得我模范没得上。后边墙上表扬栏一季度没有我的名字。四年级时候,大队把老学校拆了改成全村开大会演电影的广场,选在村南盖起了八间砖房,中间一条大过道一边四间,三间做教室一间老师办公室宿舍兼宿舍。校田地也从村东调到了村西大队农场靠近河边上的一块地里。六爷在劳动课上就领着我们去种棉花,他让我们用小尺子量着多远种几颗用水泡湿了花种,让我们剔花苗,让我们去麦穗上捉来花大姐吃蜜虫子,他背着一个打气的葯筒子,给棉花打药,他叫我们打花杈不要把花蘖盘给劈了,我第一次看见棉花还能长到齐胸高。他领着我们搞复收拾麦头,卖了钱给学生自己。我都上了初中了他还让我回去领过四毛七分钱。我家住在村后头,每到冬天,早上上学都要背着小粪箩头穿越整个村子,学生拾的粪在小学南边堆起来老高一大堆,开春都给了各个生产队拉走上地去了。

刘生俊,河北省邢台市临西县人,中共党员,中小学高级教师。他是一位文学爱好者,网名白云深处,作品散见于网络微刊。他创作了不少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比如《上学路》《风云八十年》《父亲节》《那年暑假 我陪妈妈卖韭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