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歌里的乡愁》作者: 徐占领‖主播:晓芳
我的家乡是宝丰县西部——商酒务镇郜辛庄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
小时候的记忆里，村里大多是草房，是用麦秸杆做的屋顶，条件好的，山里有亲戚的会到山里割来黄背草，黄背草做的屋顶结实耐用，且冬暖夏凉，有的几十年都不会漏雨。很少能有人家盖的起砖瓦房，就算是所谓的有钱人家，也要省吃俭用，积攒起每一分钱，要买砖，买瓦，青石，白灰，沙子，椽子，檩条，尤其是那大梁，必须是又粗又直还要是上等的木材，因为大梁是承重的，整个屋顶的重量都压在大梁上，靠大梁支撑。
建房的材料准备好了，再选个黄道吉日，烧香拜佛，请来一班匠人，还要请来左邻右舍帮个忙，工个做，搬砖和泥。主人家烧好茶水，买来香烟，热情招待。
四面的墙壁垒好了，门框窗户安上了，那大梁经木匠师傅的精心巧手制作，也已准备就绪，就等到中午时分上梁了。
上梁这天，主人家会用最好的饭菜招待匠人和前来帮忙的。由于大梁太沉，需要好多人用绳子拉，椽子顶才能抬上墙，在家的大人都会来帮忙。主人家请来村里最有文化的先生，写好一副大红对联，贴在堂屋中间，那对联写的是，建成新屋千般美，和睦家庭万事兴。大梁上贴的对联是，上梁正逢皇道日，基建迎来紫微星。主人家将贡桌放到堂屋中央，摆上供品，点上红烛，净手上香，虔诚跪拜。请求鲁班祖师照应新房地基牢固，遮风挡雨，福佑子孙。再拜诸神之首的姜太公带领诸位神仙保佑家族兴旺，人才辈出。
那时我还小，喜欢看热闹，听说邻家今天中午要上大梁，撒漂梁蛋儿（宝丰方言，也称抛梁蛋）就和小伙伴们等在新房前，抢个最有利的位置，等着抢漂梁蛋，但是最期待的还是听书奇爷爷唱的上梁歌。
书奇爷爷德高望重，个子不高，人虽清瘦，却是精神矍铄，又是技艺高超的老木匠，还会唱上梁歌，谁家盖新房都会请他来唱上梁歌。
书奇爷爷手提四四方方的斛斗，斛斗里装满白面蒸成的小馍馍，就是漂梁蛋儿，里边塞的是分分钱，还有小石子，带上一瓶宝丰大曲酒，一只酒杯，用红布盖好。鞭炮响起，新房前四邻集聚，翘首以待，洗耳恭听。书奇爷爷脚踩云梯，边上边唱，祝福主人家。
只听书奇爷爷唱道：
斛斗本是鲁班修，摸摸铜钱在里头。脚踏云梯步步高，手搬花枝摇几摇，主家问俺哪里去，俺去漂梁走一遭。这时书奇爷爷已经攀上墙头，四下打量，看哪里集聚的人多。
接着唱道：
站在梁头观四方。观见主家谷库房。前库房堆金堆银，后库房万担余粮。寓意主家富有，衣食无忧。
再唱道：
小小蚕，一身黄，口吐青丝万丈长。裁缝制成绫罗缎，单等今日漂花梁。这时主人家将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穿上，红光满面，四方作揖，邻里也回以掌声笑语。
往下唱道：
一根竹竿节节空，高顶筛子万盏灯。浪神做坏事，喜神红驾云，中神赛自中，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又唱道：
放下君子转眼界，对您说说大梁的恩养。大梁出在何方？大梁出在东海岸上。二梁呢？二梁出在卧龙岗上。这说明大梁的出处来历，可是不简单呢。
接着唱道：
老师父出门去游山观景，观见此木，回来对主家学说，赶快把银钱凑齐，将树伐倒，装到车上，运到作坊。用锛锛过去好比鱼鳞斑斑，用刨刨过去耀眼镜光。大梁头只刻下龙牙须须，二梁头又造下龙凤呈祥。这说的是大梁做工精美，雕刻精细，更显气派。
往下唱道：
放下君子转眼界，对您说说麦子的恩养。麦子生来不怕霜，隔年下种土里藏。三月青，四月黄，五月割拉送麦场。呛风打，顺风扬，清水淘淘送磨坊。磨成面，白似雪，蒸成馍比雪强。小孩不敢吃，大人不敢尝，单等今日来漂梁。这是说生活不易，为了今日之事是多么的诚心。
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终于唱到撒漂梁蛋的时候了。
书奇爷爷提斛斗，扶大梁，梁头站定。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抓起一把漂梁蛋儿，唱道：
扬上去好比流星赶月，落下来对对成双。孝子抢去敬父母，无义抢去他嘟囔。扬手向人多的地方撒去。下面的人一哄而上，抢个不亦乐乎。
书奇爷爷又唱道：
一撒东方甲乙木，主家盖的好房屋。这一把就撒向东方，二撒南方丙丁火，王母娘娘来献果。这一把就撒向南方。三撒西方庚辛金，主家又盖一派新。这一把就撒向西方。四撒北方壬葵水，花墙不住层层垒，这一把就撒向北方。五撒中方午己土，太公诸神齐祝福。这一把就撒向屋里，在屋里干活的人也抢个吉利，再把剩下的漂梁蛋撒向四周，向左邻右舍表示感谢。
书奇爷爷将酒杯斟满，端在手中，唱道：
酒酒酒，此酒本是糠，咸菜缸里酿的香。头杯酒，浇梁头，辈辈子孙做诸侯。将漂着香气的大曲酒恭敬的浇向梁头。
二杯酒，浇梁腰。辈辈子孙做阁老。再将酒浇向梁腰。
三杯酒，浇梁衣，千层谷子万层米。将酒浇向大梁全身。
接着唱道：
太公庙，紫金开，一对仙童领路来。两厢站下主管将，单等主家来将香。
至此上梁歌唱完。主家洗手上香，祭拜诸位神仙，永保世代福禄。
一众邻居抢到的喜笑颜开。没抢到的也满脸喜气，都会到主人家跟前说声祝福的话，吉祥的话，主人家也会给大家让烟敬酒，感谢大家前来帮工捧场。
时光飞逝，改革开放后，农村逐渐富裕了，盖房都是钢筋水泥的平房，再也不用上大梁了，但是主人家盖房浇顶时，还是会办个仪式，图个吉利，只是像过去上梁时的热闹场景再也看不到了。
抢漂梁蛋儿，那场景，那囧相，承载了一代人难以名状的情怀。上梁歌是家乡古老的民俗，也是那一代人内心深处抹不去的记忆。回味过往，传承文化，记住乡愁，珍惜当下。
【作者简介】：徐占领，男，六零后，宝丰作家协会会员，宝丰县诗词楹联协会理事，现在宝丰交警大队工作。
【主播简介】郭晓芳，河南省朗诵协会会员、平顶山市作家协会朗诵专业委员会会员。感悟生命的美好与快乐，愿在声音里修行，在朗诵中找到更高更好的自己。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