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种青春叫笔友
文/王一环
时光如流水般匆匆逝去,转眼已离开校园二十年。今夜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所驻村的村委会院子,仿佛给村庄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我站在宿舍窗前,凝眸静思,想起当学生的那些年,以及那些年我们频繁通信温暖了整个青春的笔友。
学校的宿舍是8人宿舍,上下床,我们宿舍住了7个人。一张空床上摆满了大家的行李箱,窗台旁放着一张刻满划痕的老木质课桌,宿舍条件相当简陋,但抵挡不住女孩儿们求学的渴望,一张张青春飞扬的笑脸和对未知的校园生活的向往,让我们克服了胆怯,勇敢地各自介绍相互认识,按照年龄排名,我们很快地拥有了各自新的名字,组成了“七仙女”宿舍。大姐年长我们许多,有一个在部队当兵的男朋友。不上课的周末,我睡到自然醒时看到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织毛衣,一看那宽处就知道是给她男朋友织的,我想着当大姐的男朋友真幸福,大姐会织毛衣,会纳鞋底,会纳鞋垫,会绣花,会用勾勾针勾鞋、勾背包,听说还会裁衣服做衣服,超级厉害,我们佩服得不得了。我喜欢看书,宿舍里其她姐妹和大姐学习的时候我就趴在床上看《红楼梦》,这是我省吃俭用攒钱买的,可以随意在书上标注,以前在书店借阅不敢在上面写字,也不敢有折痕,生怕书店老板不给借阅了。我和几仙女有学习上想法的不同,但这不影响我们七姊妹的感情,也不影响我对大姐生活上深深的折服和久久的祝愿。
在那个流行BP机和大哥大的年代,我们作为穷学生什么都买不起,大姐和她男朋友的唯一联系,便是写信。那时去小卖部打电话要2元钱一分钟(宿舍里是第二年才装的坐机),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谁也不舍得这个钱。大姐最初收到信的时候,我们几个惊呆了,原来信里还可以放钱,(不怕钱丢了吗?)大姐拿着写满钢笔字有点浸墨水的信纸悄悄到旁边看信去了,留我们几个在那里大惊小怪地对着十元钱“哇”。后来啊,大姐写的回信,信纸从薄薄的常用信纸,变成了从文具店里新买的带着阵阵香气还有各种花朵的厚实信纸,从折得四平八稳的装进信封又研究出了种种折法装信封。有一天发现大姐装了两张不同的信纸进信封里,我问大姐怎么要这样,她眯笑着不说话。后来才知道兵哥哥们每日训练辛苦,要是谁收到信了战友会起哄,会传阅,大姐装的两份,折成“心”形的信纸里写的是两人的悄悄话,收到信只拿这份就可以了,其它的可以随便传阅。我心里想着大姐和她男朋友真聪明,谈恋爱真幸福。
有一天,大姐跟我们说男朋友的战友看到大姐寄去的我们宿舍的集体照,想和我们交笔。我们睁着大大的眼睛,清澈中透着向往,谁又不向往军营里那一片橄榄绿呢?后来啊,我们再也不起哄要看大姐和她男朋友的信了,因为我们各自有了军营里的笔友,专门写信给自己的人。
至今已经想不起那几年,和军营里的这个兵哥哥分享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每一次收到信封上戳着红三角不贴邮票的信,心里都很期待,期待着对方给我讲军营里发生的趣事,讲他和战友们看到我们寄去的相片的场景,幻想我是怎样的性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说我应该是池塘里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一个充满了幻想和理想的文静女孩,他说能想象我在校园一角专注看书的样子,能想象我在校广播站字正腔圆朗读的样子,能想象我在校演讲比赛现场意气风发的样子,能想象我在各种比赛里拿奖心里偷偷高兴的样子……我第一次知道,在一个异性的想象里,我还能有那么好看的样子,他那么直白的夸赞,让我心里升起一丝丝和平时不同的甜蜜,我沉浸在和他相互分享各自的生活和学习中不可自拔。每一次将信投入学校的邮筒后,就开始期待下一次的收信。我想邮递员那几年应该很忙,频繁奔波于学校和邮局之间,帮我们传递着带着期待带着迷茫的信笺,他的钢笔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他写的信开始出现一些排比句了,用着世界上最华美的句子不遗余力地赞美,我想他开始加强练习写字,学着看书学文化了,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我写信真心实意的夸赞他,能看到他急速的进步。再一次收到他的信,都是一个月之后了,信中他未提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信,只略略写了训练很忙,给我写信的时候是休息间隙,他悄悄写的。身在校园的我无法想象他的训练是多么的辛苦,连写信都要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写,他们的纪律又是多么的严格,写信也极少提及部队的事,只说每天都是枯躁的训练、训练,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随信寄来一张他穿着迷彩服照的相片,相片是过塑了的,看得出来很珍视。我反复看着这张相片,这张年轻黝黑的脸庞,不算帅气但端正的五官,想象着他看我相片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样果然和欣赏的目光。
后来的信里他说要找个时间到学校来看看我,我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是有一个兵哥哥专程为见我而来,这感觉奇妙又雀跃;忐忑是跟他讲的是我的笔名,并非我的书名。我们通了那么多次信,都是用的笔名,同学去拿信的时候看到写给我的,会顺便帮我带回来。到时候他来了,我要怎么给他解释名字的事?后来又一想,他也未必跟我讲的是书名,真不真的咱也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来了再说。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就问了问同宿舍的同学,都还在通信吗?对方是否讲要来学校看我们?如果是,能不能让他们约起一起来?大家兴冲冲地去回信,表示十分欢迎对方的到来,并详细写了学校的位置,坐车的路线,安排好时间尽快来吧。
一直到毕业离校,我们都没有见到通过几年信的兵哥哥,他们最后也没有来学校见我们,真正的名副其实的笔友。我默默地整理着那些书信,一一看过后又装进信封全部收进行李箱里,这是我的青春啊,可不舍得丢掉。离别的情绪撕扯着大家的心,气氛有点低落。小静拍着大腿故作心疼的样子笑言:“可惜了我那么多的邮票啊。”每一次寄信都要贴邮票在信封右上角才能寄出,我们因为常常写信,所以一次性在邮局买了很多邮票和信封,写好信后贴上邮票就真接放邮筒寄走了,很方便。为了挣买邮票的钱,我们都在周末大太阳下发过传单。可不开玩笑哦,一张邮票钱可以够我们女生在学校吃一餐饭了。而在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大姐和她当兵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我们都很吃惊地看着她,原以为大姐毕业了就会和她男朋友结婚,还相约大姐结婚的时候我们都会到场,我们都提前喊他姐夫了,这什么破姐夫,几年都不见人只邮寄东西,大姐真心实意的等着他,期待着毕业后的婚礼,他倒好,说分手就分手了。我们都很为大姐难过,距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一个在学校读书一个在军营当兵,相互忠于自己的爱情不应该有个好的结局吗?懵懂的我们都在笔记本上写下祝福对方的话语和留下家庭住址后就提着行李各奔东西了。至于那个通了几年信的笔友,他知道我是今年毕业,但直到离校都没有等来他的信,想来那个见面的话只是戏言吧,我当了真,也入了心,但只能遗憾地消失于人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20年了过去了,我们都已经步入了中年,而学生时代的青春记忆里,交笔友的经历绝对属于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我时时记起,曾经,有军营里的一抹橄榄绿,温暖了我懵懂的青春,陪伴我走过苍白的四季,让我这个只会埋头读书的女孩的青春有了鲜活的色彩。
作者简介:
王一环,女,布依族,贵州省安龙县人,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黔西南州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贵州日报》、《贵州民族报》、《劳动时报》、《毕节日报》、《黔西南日报》等,现供职于安龙县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