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诗石”：汪剑钊译｜契诃夫诗十首

“他山诗石”：汪剑钊译｜契诃夫诗十首精华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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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Антон Павлович Чехов 1860.1.29 -1904.7.15），俄罗斯著名小说家、戏剧家。契诃夫被称之为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的最后一名杰出代表，他与莫泊桑、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也是欧洲现代戏剧的重要奠基人。显然，小说和戏剧是其最重要的成就，不过，他偶尔写下的一些小诗也折射着作家的性情，幽默、生动、真诚，在戏谑的笔调下流露了对现实和生命的深刻思考。在这方面，契诃夫与鲁迅极为相似，他的两首失恋的诗作令人想起鲁迅的那首打油诗《我的失恋》。著名学者许寿裳在《鲁迅的游戏文章》一文中曾如是评价《我的失恋》：“这诗挖苦当时那些‘阿唷！我活不了啰，失了主宰了！’之类的失恋诗的盛行，……阅读者多以为信口胡诌，觉得有趣而已，殊不知猫头鹰是他自己所钟爱的，冰糖壶卢是爱吃的，发汗药是常用的，赤练蛇也是爱看的。还是一本正经，没有什么做作。”这评语或可挪来品读契诃夫的诗歌，透过那些文字，读者大概也能体会到来自那颗幽默的俄罗斯灵魂身上的“一本正经”。

最后的原谅

犹如幻想小雪茄的烟雾，

你奔突于我的梦幻，

随身携带爱情的击打，

唇间挂着一丝炽热的微笑。

但是我——唉！已为梦想而死去，

我爱着你，丢失了信仰……

在我梦幻似的的漂泊之间，

我逐渐溶解并消失……

请原谅我……为何还要惊扰

一个长眠于棺椁的死者？

走你的路！别伤心！或许，

你能找到另一个……下流胚！

失望

你们相信，幸福

有许多时刻，

我们中的每一个人

都有不止一次的享受。

但那一种幸福

我们可意识不到——

我们所珍惜的只是

关于它的记忆。

哀歌

马儿买了一双靴子，

伸展开四蹄，

熨斗蹦来跳去，

在国王的宫殿里。

蘑菇在木梢奔跑，

绊了一跤跌倒，

马上去找女占卜师，

在那里闹出一桩丑闻。

III

撒旦爱上了无伤草，

随即就向她求婚，

她因此充满对他的爱恋，

来到了西伯利亚定居。

鲫鱼对自己的妈妈说：

“妈咪，给我一点钱吧。”

然后疾忙去见娜塔莎，

买下所有的鸭子和牛犊。

我爱上了您

我爱上了您，哦迷人的天使，

从此，真的-真的，每天，

我就把自己的私生子

拖油瓶似的拉扯进孤儿院。

可爱巴布基诺^①的明亮小星

可爱巴布基诺的明亮小星！

青春疾驰而过，按照allegro^②的调性：

新鲜的樱桃留下一粒果核，

无聊的盛宴——只剩下残渣和芥末。

注：

①莫斯科郊区的一处村庄名。

②Allegro，意大利语，音乐术语，指快板，活泼的。

喂，伙计们

喂，伙计们，你们都在哪？

你瞧，阿吉老汉正走过来呢。

他要给你们讲一个童话，

说的是伊万和萨夫拉斯卡……

哦，穿衬裙的下流诗人

哦，穿衬裙的下流诗人，

请擦干净你的小嘴唇。

与其用你来写诗，

不如去摆弄一下小玩偶。

寓言

（出自萨沙·基谢洛娃的纪念册）

某天，一群肥胖的中国人

经过一座小桥，

几只兔子翘起尾巴，

在他们前面疾忙窜跑。

中国人突然高喊：
“拦住它们！开枪！哎哟！”

兔子把尾巴翘得更高，

躲进了灌木丛深处。

这则寓言的寓意很清楚：

谁若是想吃兔子呢，

他每天就得从梦中醒来，

认真聆听爸爸说的话。

请原谅我，雪白的天使

请原谅我，雪白的天使，

我多年的女友，我温柔的偶像，

我忘掉爱情，拼命向前冲，

来到死亡之地……哦，我惊恐万状！

怀着一腔热情进入墓室，

受伤，被杀，躺平，

我跌倒了……不要哭泣，请原谅，

所有鸟儿会歌唱，玫瑰会开放

在新掘的坟墓上空，

邪恶的命运将我安放在那里，

然后，你就会明白，我多么痛苦，

我有多爱自己的偶像……

我的意念是以花的形象，就像铃兰，

就像宜人的玫瑰，绽放在它的上空；

那时，遵照神秘主宰的指令，

每晚，不顾花香的毒害，

我都要拼命爬出墓穴，

只要得到了奇美少女的一吻，

我就含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拼命折回墓室……

表白

爱情的花蜜令我欣喜若狂，

我呀，多么希望成为一名校长！

汪剑钊，1963年10月出生于浙江省湖州市。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导。主要兼职有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俄罗斯文学研究会理事、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诗歌研究中心研究员等。出版有专著《中俄文字之交》《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诗歌的乌鸦时代》《俄罗斯现代诗歌二十四讲》，诗集《比永远多一秒》《汪剑钊诗选》《毫无缘由的独白》《白雪的隐喻》（白俄罗斯语）和译著《俄罗斯黄金时代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等数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