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林、侯环：《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系列作品丨趵突泉畔有才人：嘉道间济南名士张文简小记精华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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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系列作品

趵突泉畔有才人：

嘉道间济南名士张文简小记

侯林侯环

街巷，乃城市的骨胳与血脉，而名士与建筑，则是骨胳与血脉的支撑，有了它们，城市文化才变得鲜活且流动起来。济南向有《济南地名漫谈》《济南老街史话》《历下老街巷》等书，对发掘济南老街文化甚有裨益，然其中名士贤达多有遗珠之憾。今据读书所得，予以补录，使夫读者看到，济南作为名士之城，在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不为人知的小街僻巷里，都会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名人遗踪和风雅旧事。因自即日起，特在风香历下开设《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栏目，以飨读者。

清代嘉庆、道光年间，趵突泉畔有济南名士张文简之住所，名曰：西郭书馆，听名称，应该也是其设馆授徒之处。

趵突泉王琴摄影

张文简字北麓，他学养丰厚，能言善辩，明敏多才，是道光元年辛巳举人。在济南颇有名声。

张文简与周乐、翟凝均为好友。他在趵突泉畔的书馆（书斋），笔者还是从周乐的别集中发现的。周乐有诗《访张北麓文简过趵突泉》：

沿路望山雪，名泉忽又过。

才从寺门入，陡觉水声多。

鱼跃逆流上，鸟听移树歌。

故人斋已近，未惜久蹉跎。

（清道光刻本《二南诗钞》卷上）

书影：《访张北麓文简过趵突泉》

本诗除了写趵突泉冬日里水声之美与鱼鸟之乐外，还在无意中透露了张文简书斋所在，“名泉忽又过”，便是“故人斋已近”，由此可知，张文简书斋正在濒临趵突泉之处。

为了生计，张文简一生还曾风餐雨露，南北奔走。周乐有《赠张北麓自闽归》：

士为知已用，万里不辞劳。

草檄惊蛮府，余生出海涛。

身经秋瘴苦，肠断夜猿号。

莫恨归来早，双亲年已高。

（清稿本《二南吟草不分卷》）

由诗意看，张文简到福建大约是为官员做幕府。受尽艰难困苦，最终以“双亲年高”而归来济南以尽儿女之孝心。

如同蒲松龄一般，张文简的科考之路亦充满辛酸。周乐有《已卯榜下寄张北麓时以额满置副榜》（二首）：

久辱泥涂四十年，霓裳小奏大罗天。

榜名巧缀孙山后，鞭影仍轮祖逖先。

海上化龙才得半，管中窥豹未能全。

侧生荔子休惆怅，落叶纷纷更可怜。

摩垒偏师勇有余，此番拔帜足轩渠。

佳人貌惜充旁室，力士椎怜中副車。

幻梦笑陪兄受缚未发榜前一夕，北麓梦与兄同被捆缚，

醉乡泣看弟留书北麓亡弟魂附家人书，告兄曰：“今科中举不中举”。

功名小就知天定，快饮金樽且莫虚。

（清道光刻本《二南诗钞》卷上）

书影：《已卯榜下寄张北麓》

己卯，清嘉庆二十四年，这一年，张文简参加山东乡试，不是成绩不佳，而是因为“名额已满”而置之副榜。副榜，又称副車，清代乡试副榜贡生之别称。康熙十一年规定，各省乡试，每正榜五名，设副榜一名。副榜不享受举人待遇。中副榜者要取得举人资格，还必须在以后的乡试中取入正榜。

冤乎哉！只差这最后一码线了。因之，周乐在为好友惋惜之余，好言相劝：“侧生荔子休惆怅，落叶纷纷更可怜”，是呀，你固然也算“名落孙山”，毕竟有所斩获（副贡），还有那些一无所获的“落叶”纷纷扬扬、遍地皆是呢！

此后，道光元年，张文简终于在辛巳乡试中取入正榜，成为举人。然而，在此后的会试中，他又是屡困公车，一蹶不振了。

泉上

张文简的同年举人王培荀，大名鼎鼎的《乡园忆旧录》的作者，对张文简至为熟悉，他在这部著作中，有着写张文简的专篇：

历城张北麓文简，辛巳同年。词辨纵横，尤豪于饮，拇战轰雷。翟鳞江凝、周二南乐偕同人访之西郭书馆，适他出。诸君谋小饮，捡其笥仅一青衫，送质库沽酒命酌，迭“青”字韵七絶，似打油体，极谐妙。匆匆一阅，仅记鳞江一句，云“这回气煞棱头青”。“棱头青”，土语也，传以为笑。北麓有二兄，赤贫无赖，各爨已久，北麓授徒卖文，不时周给。求索偶不遂，辄被殴，北麓多方借贷以供，无怨言。近时兄弟较鲻铢，甚至水火，若北麓者可风也。君明敏多才，朋好以干吏期许，竟困顿礼闱，抑郁以终。

（《乡园忆旧录》卷三张文简）

书影：《乡园忆旧录》

为了方便广大读者阅读，笔者将其译成白话：

历城张文简，是我道光元年辛巳乡试的同年举人。他能言善辩，饮酒豪爽，划拳行令，如同轰雷一般。他的好友周乐、翟凝与几位同人曾相约到其西郭书馆拜访他，恰巧他外出不在。大家便想一同饮酒，看到张文简盛衣物的箱子里仅有一件青衫，便拿到当铺典当之后卖酒并饮酒赋诗作乐。他们采用迭“青”字韵七絶，如同打油体一般，极其诙谐巧妙，（我）匆匆一看，只记得翟凝一句诗：“这回气煞棱头青”，“棱头青”，这是济南土语。说起来十分可笑，原来是，张文简有两个哥哥，都是贫穷无赖，他们与张文简分家已久。张文简用授徒卖文的收入，不时地资助他们，而他们索取的愿望稍有不满足，便会殴打张文简，文简则多方借贷供他们消费，从来没有怨言。现在社会上兄弟之间鲻铢必较，甚至水火不能相容。张文简实在堪称他们的榜样。张文简聪明多才能，朋友们都以为他能成为办事干练的官吏。可惜他许多年里没有考中进士，于是忧愁、郁闷而最终导致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