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姥姥的娘家
沙 燃
那年,天气渐渐回暖时,我八岁了。
那一年是1966年,中国的马年,纳音“天河水”,五行黑色。“文革”运动也如旷野上的马群,卷起滚滚尘烟,恣意狂奔。
八岁知道些什么?或许只知道草窠中的蚂蚱蛐蛐儿,土里的蚯蚓肉虫,池水里的青蛙蝌蚪,草尖儿上翅膀平展的蜻蜓。再就识得了几百个汉字和掌握了加减乘除。剩下的都是懵懵懂懂少见多怪了;还好,记忆总是有的,而且有的竟然记得真切,记得扎实。
青灰色裸露碎石的柏油路上,一队大“解放”载着头顶高帽的“牛鬼蛇神”们,胸前垂着在名字上打了红叉的牌子,佩戴鲜红袖标的造反派们狠狠地摁着“牛鬼蛇神”的后颈;车箱前面高栏两侧捆绑的铅色硕大的高音喇叭,铿锵地罗列着他们的“罪行”。
大“解放”一路蜗行,一路吼着,激发出胀鼓的亢奋,因激越而满足。
转年,史无前例的运动从口水战争升级成武装斗争。那是发生在离家很近的长春地质学院两派的械斗,两个阵营的一方叫“地院兵团”,另外一方称“地院不听邪”。
战斗的双方不知是从哪辈子攒下的深仇大恨,吼声、枪棒撞击声、惨叫声不时击打耳膜,偶尔竟然能听到了震裂的枪声…
每天日落前都会清点出壮烈者,二十来岁的生命便终结在同胞的厮杀中,就地掩埋在地质宫的西侧。
多年后想起那些死去的年轻的人们,比当时的我大不许多,却稀里糊涂地带着伟大的理想抱负和天真的激情去了,他们在那边能不能见到伟大导师马克思?便不得而知。
我记忆中的那个血腥的文化大革命的“古战场”,后来真的是感染上了“文化”二字,这就是今天我们这个城市为之自豪的足够宽阔的“长春市文化广场”,一个曾经埋葬过许多年轻生命的地方。
天地间混乱成一片,周遭危机处处,随时会有不测,岂能儿戏。每每想起一颗带着风的子弹从我耳旁掠过,钻入我前方几米处的土地,至今仍有余悸并终生庆幸。
“还是去你舅姥爷家待些日子吧!”母亲当时担心地说道。
听从母亲的安排,加之对大山心向往之,便收拾好随身携带,愉快地出发了。
60公里时有起伏的路,破旧的长途大客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永吉县一个叫岔路河的镇子。
镇郊南面是姨姥家。
五间大瓦房,房基设在岗上,房前两侧是秫秸栅栏包围的菜园,中间夹着近两米宽的甬道,十几米长的慢坡直面房门,从院外平视是房门的下槛。秫秸栅栏显得高耸,个子不大的我,则如宏墙两堵,庄重而森严。
门开处,中等身材灰白头发颜面松弛的老太太微笑着迎了出来,我知道这一定是姨姥,我还知道她是姥姥的妹妹、母亲的姨。
“快上炕里歇歇,坐车累了吧?”
姨姥招呼着,手上的笤帚不停地在炕上划拉。炕梢处背靠炕琴坐着的姨姥爷笑眯眯地看着我,嘴里还不时说着什么。
在一问一答中,看起来十分结实的炕桌摆了上来。
庄家院饭菜少不了葱酱咸菜铁锅炖,满桌的菜肴牵动着味蕾。老姨屋里屋外穿梭,嘴角始终翘着。
不知是换了口味,还是饭菜可口,那顿饭的感觉至今不忘。
岔路河镇镶嵌在长白山余脉吉林哈达岭中段,周围是冲积平原和山间小盆地,满眼尽是稻田;向北与盛产“万昌大米”的万昌镇连成一片,让这里的人们在那个城里人每月只供应一二斤陈大米的年代能够经常吃上当年的白米饭,奢侈的很。
说道白米,我忽然想起了岔路河一带特有的谷物—白小米,色相如大米,颗粒较黄小米略小。
姨姥家姓郁,这个姓氏人口在全国不足40万,排名要在二百开外。家里的四位表舅,上面三位学成后走出家乡;只有四舅守在老人身边,他是远近有名的豆官,做出的干豆腐一上摊面,顷刻售罄;老姨最小,有个东北常见的小名“老丫儿”,后来她也进了城。
儿时,我出奇地淘,在广阔天地的姨姥家则更是没边没沿了。撵鸡逗狗、抓鱼摸虾、爬山上树、捕蝶偷瓜……
姨姥家最大的芦花公鸡对陌生人充满敌意,嫣然自己是家中主人。这家伙几次乜我揣摩我,终于没能顺了眼,接着张开膀子、奓起脖子上精美的翎毛,在我胸脯上实实在在地啄了一口,疼痛感顿时刺激了我发怒的神经,顺手捡起一根树棍一阵疯撵……
“小祖宗,那是打种的,别打死了!还留着踩蛋儿呢!”
姨姥跟在我身后急切地呼喊着。
我一声不发地撵着……打着……不知怎么那么寸,一棍子正打在了漂亮的鸡头上,可怜的大芦花挣扎了几下,就没气儿了,千呼万唤没有再唤醒它。
姨姥生气呀,又不好发作,只是重复着:
“你奶奶个孙子的……”
骂上了几句,算是出了气。
晚餐,大公鸡和榛蘑加上马莲粉条儿成了一大盆佳肴美味。
“小祖宗,你打鸡有功,犒劳你,吃吧!”
我诡异一笑,熟练地拿起了筷子。
姨姥的幽默豁达让我觉得小鸡炖榛蘑更香了。
岔路河,饮马河的支流,从磐石县境哈达岭山脉的太平岭北侧发源,一路西北流,经星星哨水库,从岔路河镇静静流过,再向北经过一片湿地沼泽,缓缓汇入长春这座大都市的水源地石头口门水库。
说到星星哨水库,想起了在之后的一次四舅带着我去他的岳丈家乔家沟打柴,而乔家沟就深藏在今天星星哨水库旁的山坳里。三十几个里路,硬是一步步走去的,这是我第一次走如此远的路,一路上的步伐有声有色,硬是没言苦说累,八九岁开始有些像男子汉了!
印象中却不曾有过水面的影子,也无人提及水库的事;后来方知,那时星星哨水库还不存在,听说是1974年才建成蓄水的。
查过资料,“岔路”是满语音译,却与道路无关,而是“满盈”的意思,象征水量之大。“岔路”音译与汉语词义巧合,人们自然按汉语意思理解了,望文而生义。
此类情况不少,就说牡丹江,与牡丹花毫无关系,是满语“穆丹乌拉”的转音,“穆丹”为弯曲,“乌拉”是河流;还有“双阳”,同样和阴阳无关,更不可武断地理解成“两个太阳”,它是满语“霜烟”的音转,意思是混浊的河流。
姨姥家到岔路河边不足一华里。河水清澈透底,水中鱼儿青黑色的背脊清楚可见,河的对岸是岔路河镇的地标,一座几近垂直的山峰—老山头。
老山头崖下河面宽阔,看起来有些深度,做为饮马河支流,这条一百多公里的河流虽不长,可水量是很可观的。
姨姥和姨姥爷,双双患有严重的气管炎,他们的呼吸从来是带着杂音的,说话是自然的烟嗓。现在每想起二老被病痛折磨的场景,仍隐隐揪心。
姨姥家门前有条向西南方向延伸的弯弯曲曲的沙土路,这是进山的路。沿着路走十几华里,有座三面环山叫做头道沟的小山村,这里是姥姥出生的地方。
这是一幢在当时算起来经历了一百三十多年的土坯老房子,面南的墙体下宽上窄,倾斜到房檐,雨水冲刷的墙壁光滑而平整,清晰可见密布的一段段发白的稻草。房顶是因年久颜色发黑的苫草,檐边的草修剪的极其齐整,大约一拃多厚,遮避着明显被风雨侵蚀的椽头。
老宅的房梁,地道的红松,笔直而粗壮,百多年人间烟火的浸染,散发着黑红色的岁月光泽。开春熬烂的黄豆,拍成酱块,细心用报纸裹好,再谨慎地放到梁上发酵,静静等待时间的馈赠。
窗户分上下两层,由中间稍粗的楞隔开,窗棂外面糊着窗纸;上层窗能向内开合,屋里的檩条拴着麻绳,绳头系着光滑发亮的树杈,开窗时用来钩住窗扇;下层窗的四周是窗纸,中间则是一块一尺多宽的透明玻璃,方便向外张望,那个年代玻璃确是稀罕之物。
厚实倾斜的墙体与垂直的窗自然闪出空间,窗台低矮而宽阔,鸡们可以随意蹦上跳下。几只用谷草编织成的鸡轱辘散放在窗台上。刚刚下完蛋的小母鸡胀红着脸钻出轱辘,开始了仪式性的经久啼噪。
第一次见到姥姥的爹,母亲的姥爷,我的太姥爷。
太姥爷腰背直挺身形伟岸,迷蒙的双眼上下端详着我,心中充满爱意。他用嶙峋的手指指炕沿示意我坐下,接着拿起我的手长时间抚摸着,询问了一些家中长短,我一一作答。
长大后听说太姥爷去世时已九十好几。中午吃了两碗米饭,下午就平静地走了,没有遭罪,没能麻烦家人,没有留恋,更没有遗憾。
姥姥除了岔路河的姨姥妹妹,还有三个弟弟,我的舅姥爷们。刘氏是个大家族,刘家的表舅们都称姥姥五姑,称郁家姨姥七姑;舅姥爷们则更是按刘家族谱严格排序,大舅姥爷行十二,二舅姥爷行十三,老舅姥爷行十五。至于大舅姥爷上面的叔伯兄长们,我似乎没有见过,即便是有过照面也不能对号入座,更不辨所属。
姥姥的娘家是满人,从姥姥和姨姥没有缠足便可知,但不知刘家满人老姓归于何系。
舅姥爷舅姥姥和舅舅们对我很好,他们知道感恩。满洲国时期,家道殷实的姥姥对娘家贡献颇大,钱的帮衬,物的给予,把两个侄子供上大学……我在刘家自然受待见。
太姥爷以及舅姥爷老哥仨是在一起过活的,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在一个屋檐下日出日落。这种生活模式怕是现今已经很少见了。
老宅的东屋多半空闲着,堆放一些随用的杂物,冬季还可用做冷藏室;西屋足够大,是两三间房的开间,南北两铺大通炕,炕的中央被到顶的炕琴分开,隔出了里外屋。
太姥走的早,大舅姥也是中年早逝,太姥爷和大舅姥爷住在南炕东侧,是谓东首南尊;二舅姥爷老两口则住南炕西侧;老舅姥爷和老舅姥睡北炕东面,三舅、小球子舅、荫成老舅睡北炕西面。
我则和太姥爷大舅姥爷睡一炕。房间墙壁和炕琴间有绳索连接,挂上布帘,睡觉时把帘子拉上,便成了各自的小家。炕沿下靠边的位置是带有耳孔的炻制尿罐,起夜时用。尿罐耳孔系上麻绳,可拎进拎出,免得沾上污秽。
二舅姥老舅姥,两位典型的那个年代的贤妻良母,早早起来,抱柴、生火 、淘米、洗菜……待晚起的男人们洗漱完毕,热腾腾的饭菜已摆上炕桌。想起两位舅姥的脸上过早地爬满的沧桑,至今为那一代的人感到悲凉。
吃饭是分桌的。太姥爷大舅姥爷,我们三人一桌。在四张桌子中,我们这张桌是特殊的,是其它三张桌享受不到的。在那个匮乏的年月,我们的桌上每天要有荤腥,卧鸡蛋、咸鸭蛋或是咸腊肉,即使是佐餐的酱,也要分清档次,其它三桌是素酱,而我这张桌则是炸酱或鸡蛋酱。
和太姥爷一个待遇,庆幸自己不仅是客人,而且是对娘家有恩的姥姥的外孙。
提到三舅,印象则深刻。他是个盲人,十三岁时,一场多日不退的高烧夺去了他的光明。他是我见过不多的聪明人,思维敏捷,口齿伶俐,家里的财政统由他来打理。三舅是个能人,假如眼睛能看得见,定是做大事的,苍天妒才啊!
记得第二次去头道沟,一进门,三舅脆快的声音便从里边传来:
“听说你这几天要来,我给你留着狗大腿呢!”
说着,从炕上起身摸向北墙,娴熟地摘下木钩上的梢条篮子,准确地掀覆盖的白花旗苫布,篮子里是三块拳头大小略有风干的狗腿肉,看来给我留了些日子。三舅招呼着舅姥用菜刀碾些盐面来。
撕下一条条肉丝,蘸着盐花儿,那股特殊的香味填满口腔,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狗肉。
没有光感的三舅,心里却是一片光明。屋里院外行动自如,家中财政分文不错。
每天,三舅都要摸起扁担,挑起水筲,井沿距家二三百米远,他却能轻松把水挑回家,期间要来到井边,要摸到辘轳把和柳罐斗,还要把几十斤重的水摇上来,倒入水筲。这一系列的操作,我至今弄不懂他是如何做到的。
无论是岔路河还是头道沟,总能见识到稀罕物。
匏瓜,听起来生疏,其实人们都识得,成熟的匏瓜一分为二,把瓤籽儿刮净晾干,就是农家常用的舀水的瓢。它是葫芦的一种,照比葫芦只是少一个球,缺了小细腰,它的形状倒像个巨形的鸭梨,乡下人仍然称匏瓜为葫芦。
夏季,是各种植物茁壮的季节,丰沛的雨水和充足的热量,疯长的匏瓜葫芦很快就达到了十几斤重。房后高高的土墙上爬满瓜秧,大大小小浅绿色的葫芦在深色叶子的衬托下很醒目。
捞小米饭余下的米汤,是做菜的的极好食材。舅姥把鲜嫩的匏瓜葫芦一劈两半,用小铝勺将一条条鲜嫩的瓜瓤直接划入沸腾的锅中,操作有些像刀削面。
第一次吃葫芦瓤子,滑爽软嫩,有股瓜类特有的清香。东北乡下语言里几乎不用声母“r”,都替换成了“y”,“瓤子”说成“洋子”,葫芦洋子、苞米洋子、丝瓜洋子、瓜籽洋…
抽巴苞米,一种小巧的玉米,似乎是岔路河一带的特产,玲珑的身姿,刀把粗细,比手指略长,在阳光下如宝石般闪烁着深紫色的光,托于掌中似把玩润玉;搓下的米粒比普通玉米小很多,颗颗尖锐,犹如锋利的犬齿,有的地方称它“牙苞米”。
舅姥用粗糙变形的手搓出一碗苞米粒,文火慢炒,锅台旁我在等待爆花时的炸裂声。玉米粒没有预期爆花,在不断加热中,开始发出噗嗤噗嗤声音,一个个像充了气的小皮球;当所有米粒充气完毕,便炒好了。咬上一口,极其酥脆,余香无穷,自然想起了鼎丰真的江米条。
小球子舅和荫成舅年龄大上我七八九岁,十大几的年龄,就成长为非常能干的庄家把式,上山打柴下地种田都是好手。“小球子” ,听着戏谑,但有亲切感。不过我不能叫,辈分所碍,尊卑有序,万不可胡来。
跟着三位舅舅上山打柴是开心的事。
头道沟周边的山不高耸也不巍峨,但足可让太阳出的晚落的早。它属于吉林哈达岭支脉太平岭的余脉,到像山脉与丘陵之间的地貌。
山上繁杂的乔木灌木种类,让目光凌乱,那些高高低低的植物,大多数是我不认识的。表舅们则如数家珍,这是柞树、椴树,那是山榆、山槐、桦树,这是暴马丁香、核桃楸,那是水曲柳、黄玻璃……还有柳条墩子、榛柴棵子……我都一一记下。
成材的树,官家是不允许砍伐的,只能砍些枝丫枝干或割些细小的灌木。打够一小垛,表舅顺手割下一根山绕子,左转右拧,山绕子立刻变得柔软坚韧,一根“绳子”就这样做好了。
一捆捆山绕子绑扎的柴火整齐有序地摆放上推车;车的两侧,手指粗的麻绳在柴上甩过来甩过去,两位表舅憋红着脸,用出洪荒之力,把固定柴的绳索勒得如绷紧的琴弦,拨之有声。
下山时,竟然是由三舅“驾辕”,小球子舅和荫成舅在车两边用力拽着,防止几百斤的重载溜车滚坡。一路上荫成舅“往里,往外”地喊着,随时调整着方向,开始不懂“里外”,后来才知道是向左和向右。那一次,三舅的能力颠覆了我对盲人的认知。
打来的柴火以梢条为多。
“梢条是好东西,好割好捆,不支楞八翘。能编筐编土篮子,油性大,烧火最好,留着过年时候炒菜煮饺子,火猛!”荫成舅兴奋地对我说。
姥姥在头道沟老屋里诞生,这里有她的童年和青春,想象不出姥姥在娘家生活的场景,但做为家中长女长姐,一定是有模有样的。
未曾打听过姥姥嫁给姥爷是在哪一年,我推算应该是一九二O年代,至今已超过百年。
姥爷姓沙,人称“沙大个儿”,满洲镶黄旗塔塔喇氏。辛亥革命后,“鞑子”们为避祸保命,纷纷把满人老姓改成汉姓,塔塔喇氏便成了沙姓。
姥爷的老家在饮马河西岸双阳境内的沙家烧锅,和姥姥的娘家隔着一条河流几道山脊,那里有姥爷家的几百公顷良田,是标准的大地主。开烧锅做酒是那个年代有钱人干的事儿,“沙家烧锅”这个地名在地图上有标记。
早年,姥爷来到吉林市开办工厂,专心实业。天不遂人愿,姥爷早早地去了,仅仅34岁,拿现在的说法患的是胃癌。母亲出生在吉林市,在那里读了很好的一所的中学,新中国建立后不久,母亲来到了长春。
头道沟三面环山,太阳晚出早归。
晨雾包裹村庄,似乎被世界遗落了;只有村边小溪微弱的水流声和偶尔的几声鸡鸣,打破了宁静;炊烟无语,却托起了新的希望。山野的灵秀和山民的纯朴构成了我幼小心灵里的乌托邦。
孩童的心能让世界美好、让村庄美丽、让人心善良。即使现实很难会这样,孩童还是会以为这样,所以童年是美好的,世界是美丽的。
岔路河和头道沟的日子,半个多世纪铭心的记忆,几十年里,那一张张清晰的面孔时常来到我眼前,他(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谢世,留下的只有舒心的回忆。
那山、那溪、那老宅,还有那老山头下缓缓流过的清澈河水……
作者:李海燕(笔名沙燃)
写于2024年冬

作者简介:
姓名:李海燕(笔名沙燃)
性别:男
出生年月日:1958年3月19日、本人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数文章
现为吉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编辑、制作:老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