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比利时） 画
大片
手持麦芒，对抗针尖。战犹酣
发射器起搏蝴蝶的心跳
用风给炮灰做人工呼吸
无人机大放高浓度的电子屁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围点
打援或围魏救赵，独木舟扬帆沼泽地
战地记者神经性耳聋
坏消息比粮仓里的耗子屎还要多
惊涛投掷骇浪。刀马旗卷起千堆雪
落花流水前仆后继。独角兽
用海量的进口泡沫投资梦工厂
滚动新闻滚成了意识形态的肥皂剧
止语
拍黄瓜不懂韭菜馅的痛，哈叭狗
晓得瘟猪肉的香。低处的水，从眼皮子底下
往上流。错位的五官天天开会
用笑里藏刀的接头方式，交换
挥刀自宫的绝密情报。太平间堆满
僵硬的印花税。垄断产业惊现惊险的饕餮纹
银票和冥币汇率趋同
ATM机吐出血流不止的购买力
洪水包养云雨，雷声妄议天气预报
乌鸦被寒蝉协会永久禁言
麻雀灵活就业——白天送外卖，晚上陪猫头鹰
唱卡拉OK，一年赚了一个亿
蛙帮蛇孵蛋，螃蟹两只脚。人模翻狗样
老鸹唱般诺。人类是支浩荡的孤旅，蜿蜒废墟背面
只差最后一米，下水道就可以接通烂尾楼
来不及了——止语不等于止损——约等于扬汤止沸
穿越
穿越漏气的双肺
置顶的咳嗽跑进终端的痰盂
穿越彩绘的风景
堕胎的文字跑进烫金的阴影
穿越丝滑的陷阱
吃土的草根跑进雕花的墓穴
穿越波形的护栏
变态的白痴跑进巨婴的矩阵
穿越嘹亮的尖叫
列装的屠夫跑进裸体的圈舍
穿越阴阳的縫隙
迷途的羔羊跑进丛林的靶场
太阳升
沉渣泛起红晕，夜在炼丹
影子是熬干的火焰。滚烫的双脚
如冒烟的烙印。昼夜是日月
必须的分割、撕裂
每当太阳升起，星星就集体自杀
长夜始终有股腥味
再多的风霜雨雪、再浓的日月光华
也洗不干净
灿烂的伤口在彼此的亲吻中绽放虚无的激情
尽管天空有大海的味道，阳光酥脆如蛋卷，雪也像
棉花糖一样温暖，但地球貌似一只生锈的水果
万物都是其中的氧化物，带有放射性。灿烂的伤口
在彼此的亲吻中绽放虚无的激情——一团无限
分蘖的粉雾。无论幸与不幸，在四维空间或宇宙的
N次元中，我们既是时光的受害者，又是死亡的
当事人。没有谁能超越奔跑的坟墓，在饥饿和贫困
仇恨和恐惧纠缠不清的轨道上，千头万绪织出的
版图，承受着魔幻现实的所有重量——包括战争与
和平、真相和废墟。孤儿院的钟声，昼夜荡漾在
潜意识的浅滩上，堆积成珊瑚色的老年斑。那是我们
缝补在收殓袋上的疤上重疤的新补丁。你我也许是
其中的一个线头，或者什么也不是。我们顶多是火在
水中挤出的最后一滴体温，将被一抔休眠的草木灰
破罐子破摔——据说未来比现在还要荒诞，每个梦回
唐朝的人，都患有唐氏综合症。而那些梦回秦朝的
人，不是变异性冠状病毒，就是情感双向障碍类躁郁狂
即便他（她）成功偷渡火星，也终将被驱逐出境
砂石比哑
每当灯火亮起，飞蛾
就开始工作。它们是要扑灭光明，
还是在引爆黑暗？
好大一棵树
头在地下，根在天上
好大一棵树，开满闪闪发光的爆米花
春花秋实。时光种植户满心欢喜
把一只只飘香的骷髅，小心翼翼摘下来
逐一分类，贴上标签，再给这些
阳光雨露的舍利子打上蜡，套上黄马褂
请进篮子、箩筐、纸箱，多渠道
运往孤独的集散地，交由食品开发商
统一编号，线上批发，线下零售
无论袋装、罐装，还是瓶装
无论啃噬、酿酒，还是榨汁，分工之精细
堪比长夜削掉星星的表皮
水汽萃取草叶的泪珠，网格化消解
大地世代遗传的饥渴症
好大一棵树。大到可以覆盖僵尸崇拜的
图腾柱。好大一棵树。年年
丰收的庙堂前，挂满了献祭的
猪头羊头……头，鼎盛的香火，远超
瘟疫时期的殡葬超市——传道的师傅来自
最高学府的顶级专家——须知
死亡美学，历来都是皇家学院的王牌专业
好大一棵树——真的是好大一棵树啊，你被挂在
它的哪瓣芽苞上战栗。何时何地，每时每刻
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无耻的国王
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无耻的国王
谁不是自己又愚又坏的暴君
谁的心里没有一艘隐形的潜艇
谁不是自己又阴又险的暗礁
谁的心里没有一匹掏肛的漩涡
谁不是自己又狠又毒的江湖
谁的心里没有一座失明的灯塔
谁不是自己又聋又瞎的舵手
谁的心里没有一支宛转的挽歌
谁不是自己又冷又饿的灵柩
晚七点半
一堆皱纹推着另一堆皱纹，在斑马线上
一个老人推着另一个老人，在小区门口
一盏孤灯推着另一盏孤灯，在地摊旁边
一团噪音推着另一团噪音，在环球广场
一朵鬼火推着另一朵鬼火，在陵墓外头
一口棺材推着另一口棺材，在晚七点半
表演者
体内装满了锣鼓，管弦，台词
他和她，装腔作势，表演人生
当班主用尽粮草，兵马，悲欢
他和她，如丧考妣，如释重负
掏出体内的腔调，角色，戏码
他和她，改头换面，就此别过
从粉墨登场到曲终人散，他和她，一板一眼
掏出体内的服装、道具、招式，以及痛和怕
寂静说
江湖飞沙走石，棒槌从不好好说话。钟声之间
锤子晃荡，冰雹烫手，地磁暴轰炸气象台
打屁虫的排气管直通过敏性信号塔的下水道
抑郁的煤气罐一言不发。夯实防火墙
寂静是喧嚣的隔离带。二人世界与七十亿人
并行不悖。两条交汇的河，走到哪里
都带着对方。两岸如双弦，弹奏妊娠纹。蚯蚓在
金属中钻孔，给颅内出血的沉默减压。说不出
来的话，就从眼里流出来。吹尽呜咽，风是
一把扭曲的长号，校正走调的声线。休止符是
寂静的计时器。驴马并驾齐驱。电子猫
指控摄像头偷拍裸奔的GDP。弯弓狩猎颤栗
寂静的飞矢正中喧哗的下怀。黑暗为阴影
布道。人是时间的发条，摇摆的巨石躺成条形码
和表情包。最后一帧空白来自火山的故乡
雅歌和挽歌串供，巫师逍遥法外。感叹是无用的
纵火犯有权坚持审判前的零口供。疯子给
疯狂开药，盲人被盲目拘留。拯救辉煌的坠落
人们用毁灭发誓。叫天天不应。油灯和月亮
争夺大海的开关。哑巴打给聋子的电话，被白痴接听
瘟疫、疾病、战争、贫困。皮笑揶揄肉不笑
仇恨狂吸脑残粉。当铺纷纷倒闭，慢就业被人脸识别
拒之门外。破釜或可修改漏船的吃水线
吕历，四川蓬溪人，现居成都。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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