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孙女看风景
文/ 张云玲
日子像一条链子一环扣着一环。七月流火,刚一退休的我,就马不停蹄从西北高原西宁奔到金陵古城南京儿子家中带孙女。
现在上午十点半,我抱着双胞胎孙女小宝,在小区家门口西边转悠,保姆江阿姨抱着双胞胎孙女大宝在家门口东边转悠,到点了,我们在哄她们睡觉。活泼好动的双胞胎姊妹八个多月,她们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白净的小脸透着一副机灵相,人见人爱。此时,坐在腰凳上的小宝,目不转睛的东看西瞧的表情,憨态可掬,逗人欢喜。
我边走边和她说话,边走边小声唱歌给她听。咿!刚才还咿咿呀呀在腰凳上扭动腰身、踢着小腿神气活现的小宝,现在突然没了动静。我扭脸偷窥,小眼睛“打架了”,心喜,于是慢慢将她的小身子从腰凳移向我的怀抱,就在我试着将她的小脑袋枕上我的左臂腕,右手托起她的小屁股时,她突然惊地睁开双眼,一看是面生的我,于是哇地大哭。那样子,像是我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
哎!我刚来不久她们还认生,没有哄睡,只好重又把她放到腰凳上,重复先前的动作。放到腰凳上的小宝气性很大,哭声不止,可着嗓门,小脸小嘴憋得通红,眼泪珍珠般委屈地滚下来。
保姆江阿姨远远听见,抱着将要哄睡的大宝,忽地从躲避我们的楼房捌角处露出半个胖身子,我一见连忙挥手。因为她一过来,不但小宝不要我这个新来的保姆奶奶,快要睡着的大宝也会被吵醒,这一闹,不光中午我们一家大人孩子的午饭没着落,也证明我这个新来的保姆奶奶带孩子不合格。因为那个刚被我辞退的一月7000元工资的保姆李阿姨,照儿媳妇和保姆江阿姨的说法,人家可是能按时按点哄睡孩子的,人家哄睡孩子那叫一个神速,只要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抱再一拍,如施了魔法不到两分钟就能给哄睡。看她们像我炫耀她时,一起看我的不屑一顾的眼神,明显地是看不上我这个既出力又出钱还不讨好的奶奶保姆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就不信这个邪,在单位工作半辈子,啥活没干过,啥事没遇过,啥人没见过。现在,不就哄睡孩子吗?奶奶,就是要无所不能。
于是,刚来三天,我就自己要求自己,不但要有江阿姨她们迅速哄睡孩子的看家本领,我还要在哄睡孩子的空隙,迅速把一家大人孩子的午饭做好,把零乱的家收拾停当,把该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为此,我每天黎明即起,起来除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外,要忙着烧好一天饮用的开水,把孩子昨天吃的用的玩的奶瓶、水杯、餐具、玩具等统统放入消毒锅消毒。忙完这一切,匆忙在厨房站着吞下几口早饭后顾不上换衣服,就忙着提上垃圾出门。出门匆忙去早市大包小包买回一天的菜蔬,菜买回来,趁孩子们未醒,抓紧准备午餐。择菜、菜洗、切菜,把孩子吃的鲫鱼洗净提前炖在锅里,再把最费时费事我们吃的香菇鸡、或鱼提前烧好。这样一来,等上午哄睡孩子后,就可以麻利的在电饭锅上做米饭,再炒备好的素菜,午餐搞定。等中午儿子们下班回家准时有饭吃,孙女们一觉睡醒也饿不着。大家吃完喝完进入正常的午睡时间,一家人工作生活有条不紊。
今天小宝还不睡,已快上午11点,大宝已被江阿姨哄睡,从我眼前显摆地抱回家中,而我怀里的小宝,不但毫无睡意,且对着地上两只正在玩耍的小黑狗来了兴致,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这精神头还睡啥觉?小狗的主人,两位耄耋老夫妻,坐在他家楼前的梧桐树下,亲切地和我打招呼:“抱孙子呢?”老奶奶以过来人的口吻问。
我一听连忙回答。“是的,是的。”
看她一脸核桃皮的皱纹,眯着老花眼边看着我边又说:“我像你这么大也带过孙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是双胞胎。我儿子没结婚就先有了孩子,去医院检查说是双胞胎,儿子说啥都不要孩子,要做掉。我一想两条人命,不能做,劝他生下来。儿子说,生下来我不带你带呀?我说我带。孩子生下来,儿子说话算话,果然一天没带就交给了我,我也说话算话,把两个孙女从小一直带到大。唉!她们俩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岁,做妈妈了……”
天哪!这世间有些事有时竟惊人的相似,比小说还精彩。我说,我说那你现在可以享孙女的福了。
她说:“什么享福不享福的,她们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家,只要她们过得好就行了。”
正说着话,腰凳上的小宝不干了,她大概看腻了小狗,也不愿意再听我们说话,又闹起觉来。于是,我两手执起,抱着她从毒太阳里穿过。
往前走,经过家属区一排排旧楼房,一个个旧院落,这些院落吸引着我这个居无定所的外乡人的目光,每家小院几乎都打理得很漂亮,有着浓浓的烟火气,栽着树,养着花,种着菜,凉着衣。三两颗的豆秧、菜瓜秧、丝瓜秧、南瓜秧等开着花打着纽天真地爬上院墙,沐在火辣辣的七月的阳光里,惹得一只只蝴蝶、蜜蜂呼朋唤友从远处飞来,看,其中的一只大大的蜜蜂,正支着两支毛茸茸细如发丝的细腿,将针尖样的小嘴伸到金黄色的南瓜花里,嗡嗡地采着蜜。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嗅着花香,我伸手摘下一朵芸豆花,红红的插在小宝头上,小宝臭美的用小手去摸,那花碰落在地,路过的一位老爷爷看见,笑着弯腰帮忙捡起放在小宝手上,小宝拿着又往头上插。
树上的知了拚命地你追我赶地大声鸣叫,我带着已停止啜泣的小宝,经过一个个大门,一个个院落,一棵棵大树,我将那树上透亮的快要成熟的杏子指给小宝看,说给小宝听,她认真听了笑着伸出小手去够。往前走,又被一院子开满黄花的藤蔓吸引,我抱着小宝几乎小跑着来到院门前,吱呀一声,在蜜蜂嗡嗡地的轰鸣声中,啊!一院子黄花,一院子瓜。那吊在绿色藤蔓上一个个大大小小,光光溜溜如小孩子腿样的丝瓜多得数不过来,最大丝瓜差不多有小宝大小。我一见高兴地指给小宝看,小宝看到了,歪着小脑袋,忙伸出两只小手去抱。呀!她果真将丝瓜抱到了怀里,并出乎意料地张嘴就啃。哈!哈!哈!这么多丝瓜,真令人眼馋。
不早了,想着要走,却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坐下,又发现远处墙根有一小小的碧绿的菜畦,菜畦前放着一个小水桶,水桶里还放着一把生绣的小铁舀子,一见这小舀子,突然想到年迈的双亲,对了,他们常用这样的舀子浇他们院里的菜地。想到他们,我对这个丝瓜小院突然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仿佛抱着小宝来到父母家里的院子,正和他们二老坐在一起亲热地拉着家常。想家了,独在异乡,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想过家,想过年迈的父母。
屋门开着好像没人,伸头往屋里瞧,呀!有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穿一身深蓝色的衣裤,正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在太阳光的缝隙里,拿着线坨子正在认真地捻线,看她那样子像活在旧时光里。在她的一双小脚边还卧着一只大花猫,那猫懒洋洋的躺在阳光里打着瞌睡。好像知道有人来,花猫醒了,背弓起伸了个懒腰,踩着梅花步,悄没声地来到我的脚边,像是和我们打招呼。
小宝是极喜欢猫的,现在她竟一声不响,我往怀里瞧,呀!她已睡熟,且发出了小小的鼾声。我抱着熟睡的小宝,看了一眼老太太,像做梦似的突然想起身上的事,于是快步悄然离开。
我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小宝满头大汗往家跑。打仗般地吃完饭,一家人相安无事的进入了午睡的好时光。
第二天,继续重复昨天带孙女,看风景的日子。在繁重的带孙女看风景的过程中,当初难以哄睡的小宝和我逐渐亲密起来,每次她要睡觉前,都忘不了抱着我的头用她的小脑袋蹭啊蹭,又伸出小嘴在我脸上亲呀亲。大宝呢?只要看见我就再也不要阿姨,每次看我向她的小推车走来时,就懂事的抓起我的护腕让我带。没想到她们对我这个奶奶这么亲,得了她们的奖赏,我心里高兴,为她们做啥都乐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此后,我这个新来的爱抱着孙女看风景的奶奶,成了邻居们眼中的一道风景。我独自陶醉在这风景里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