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雨中前行
——我的传记
作者:张文雄
第一章:苦难的童年
1. 异地降世
在穷乡僻壤的神合乡,有一个叫何家碥的地方(即现在的大柏树村一组所在地),靠龙滩河边有一个三间低矮的土墙房的小院,屋内光线昏暗,地面潮湿。靠边的一间,墙角三个石头支了一口锅,靠墙用篾条绑了一架木床,床上铺了一张千疮百孔的竹篾席,杂乱地堆放着一床烂棉絮(俗称烂油渣)和破旧衣服,屋里还摆放了几件旧家具和生产工具。一切都是那么破旧,那样杂乱,那样脏兮兮的。这就是当年我父辈的出租屋,临时的栖身之地。
公元一九四二年农历二月初三午时,我托“送子娘娘”的福,就降临在这个破屋子里,从屋子的摆设就可断定:送子娘娘“送子”有误。命运就这样注定了我是一个穷孩子,将开始我的苦命生涯!
我一落地,慈母袁碧贞双手把我托起,用自己用开水烫过的旧剪刀剪断了我的脐带,再用热水三五两下洗净,用事先讨来的旧衣服把我裹着,就爱托地搂在怀里,开始了她最后一次的“坐月”。
一九四二年正值革命快取得胜利,国民党士崩瓦解的时期,国内战争四起,灾荒不断。国民党见大势已去,便垂死挣扎,大势搜刮民财,大势抓丁派款打内战,大势剿杀共产党人,使全国城乡一片黑暗。老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人间地狱呻吟、挣扎……
身材矮小的母亲,名为“坐月”,实为“坐牢”。只见她身穿两件补巴上衣,处套一件疤上重疤的棉褂子,一条破褲不能遮体,赤脚上套了一双无跟的烂布娃。面容憔悴枯黄,很像一个乞丐。母亲搂着我又兴奋又伤感,半天才哀叹道:“儿啊,你怎么投了我的胎啊!叫我一家三口怎么过啊!”
母亲揭开锅盖看有没有昨晚剩的玉米粥;瞧瞧盐罐只见还有二两左右盐巴;摇摇油瓶子——空的;米缸不用看,早就见底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身闷闷地坐在床上。
父亲见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心里确实髙兴。但他却满脸乌云,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发愣。
母亲对父亲说:“你去陈家二爷家找点吃的吧。”
“我不去,我怕借不到。……我去帮工!”父亲说着就迈步出了房门。
据说,我出生的当天是附近一个小院子的王某送来一升大米和大碗菜饭,还有一些小菜,救了我母子二人的命。三天后又揭不开锅了,母亲月子里上坡撬节耳根、挖野辣教充饥的消息传到母亲的前嫁——龙滩村大坑凼陈贵生家里,二娘才送来了几升大米、一小罐猪化油和几件小孩的旧衣服。在这一个月里,一日三攴,母亲最好的伙食是稀饭拌嫩葫豆,多数时间是玉米粥和野菜饱肚。我为何异地降世?后文有交待。
2. 伤疤的来历
母亲生下我苦熬了一年多。父亲给地主、富农打短工也只混了一张嘴,并无多少节余支援家庭。日子越来越愁,母親只好给一个陈姓地主当奶妈。当下言定,母亲不仅要给地主的孩子喂奶,还要做佣人做的一切杂活,实则是奶妈加佣人,月薪五升大米(约16市斤)。母亲整天累得喘不过气来,吃的是残汤剩菜,还要受很多窝囊气,过的啥日子是可想而知的。
天下哪一位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女,总想把自己一身的精华——乳汁喂给自已的亲骨肉,让自己的宝贝孩子长得白白的、胖胖的。但我的母亲不能这样做,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只好忍痛割爱,用自己的乳汁去哺育地主的宝贝儿子,自己的儿子只能喝米汤和米浆。因而我小时候身体素质很差,瘦小得到一岁多还不能走路,且经常生病。生病又无钱医治,常常用“短方”(或叫土方)处理或相信迷信找“保人”。据说,我的“保人”很多,可坐一席还有服务的。或许是我小时候吃玉米粥、喝稀饭过多,现在我一吃光稀饭和光面条就反胃,总要在稀饭和面条里加些菜叶吃了才舒服。
这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母亲将地主的宝贝儿子喂足了奶,换完尿布,抱着逗趣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母亲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安睡,就抽空来抱着我在火炉边玩。只有这时,母亲才能细细地欣赏一下自己的宝贝儿子,尽一点母亲的义务;儿子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尽情地享受一点母爱。我们母子俩说着,玩着,烤着地主家的木炭火,渐渐地好像进入了仙境。不一会,地主的儿子突然醒了,在床上大哭。吓得母亲赶快放下我扶着板凳玩,飞快地跑去抱地主娃,因为地主和地主婆听见他们的宝贝儿子的啼笑声,母亲是要挨骂的。母亲好不容易哄住了地主娃,不料又听见了我的啼哭声。母亲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我扑倒在火推上哇哇惨叫。母亲三步并成两步扑将过来把我抓起,一看,左下腭和颈部烧伤一大块。此时,整个屋子除了哭声还是哭声:地主娃撒娇地哭,我惨痛地哭,母亲抱看我伤心地哭,简直是哭成一团。地主婆闻声气势汹汹地赶过来,边跑边骂。走拢一看我被烧伤才住口而抱自己的孩子,让母亲处理我的伤口。母亲用生菜油抹完伤口,又用火纸(即土纸)用水浸湿贴在我的伤口处。这就是当时最好的治疗方法。我被痛得哭了整整一天,有时竞哭得哽咽了。母亲抱着我伤心落泪,伤心落泪,忏悔地对我说:“儿啊,妈妈对不起你呀!让你好痛好痛呀!”
地主干完公事回家,见我伤痛难忍,给我请医生开了烧伤药。大概由于这个原因,地主嫌母亲自己带着一个孩子难以照顾好他的宝贝儿子,就把母亲辞退了。于是,母亲提着几升大米,揹着受伤的儿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从此,我的左下颚处留下了一块永远扶不掉的伤疤。这伤疤是我在旧社会苦难生活的见证,这伤疤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阶级仇、民族恨!这伤疤既伴随了我一生,也激励了我一生!
一九六二年,大竹师范学校举行讲演比赛,我以苦难家史为题,声泪俱下,痛说家史,讲叙了我伤疤的来历。在场师生无不泪流满面,无不同情我这个苦孩子。讲演结束,评委一致认为我的讲演情真意切,主题鲜明,语言生动,荣获一等奖。
3. 翻身得解放
我们的家乡是一九五0年春天解放的。解放军进住大竹县前几个月,正是国民党匪军逃窜的日子。四九年冬国民党的残余部队没日没夜从我们塆背后的大路上向新镇方向逃窜,一路抢老百姓的粮食和猪、羊、鸡、鸭,还抓民夫为他们挑东西。吓得’
老百姓都四处躲藏,特别是青壮年都躲得无影无踪。守家的老弱病残,白天看家,晚上外出露宿。我院的护家者白天到我家(在院后的死角,较隐蔽)躲藏,晚上就到大林坡森林里过夜。一晚因地不平,二因我人小不会睡觉,睡到半夜我竞然滚到地沟里睡着了。直到次年春天,解放军进驻神合,百姓才得以安宁。
解放后,共产党领导劳苦大众打土豪分田地,进行土地改革,运动一个接一个,穷人翻身得解放,重见光明,无不拍手叫好,甚是欢喜。苦大仇深的贫雇农成立了“农会”,开大会,斗地主,分果实,搞得热火朝天。当时,我快满十岁,较懂事了,便跟着大人一道参加土改的有关活动,还在会前会后扭秧歌,打钱棍……被土改工作队誉为“小积极分子”。
土改时,按政策我家被评为“贫农”,分得田土各两畝多,粮食几斗,一床大棉絮和家俱数件。
从此,在旧社会受剥削、受压迫、当牛做马、受尽凌辱的穷苦人,托毛主席、共产党的洪福,终于翻身得到了解放,第一次有了自已的土地,有了自已的房屋,有了安定的家,并且当家作主,敢于斗地主分田地,去行使无产阶级的政权,走路腰杆也直了,说话也扬眉吐气了,我这个穷孩子不到十岁便获得了新生,开始了新生活、新征程。
为感谢毛主席、共产党的大恩大德,我们在楼房正中掛上了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像,在院子里尽情地欢唱、放鞭炮……并在心里暗下决心:永远跟着共产党、毛主席,决不忘本变质!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张文雄,男,42年2月生,大竹县神合乡人。1963年于大竹师范毕业被选拔分配到县重点小学__竹师附小任教。1971年被提拔为中学教师,调大竹三中工作,是大竹三中筹建领导小组成员之一。1972年为照顾家庭,自愿申请调回家乡工作。从1971年起一直是低职高聘,从事初中和高中语文教学,皆为学校的教学骨干,多次被评为区、县优秀教师和优秀班主任。1998年病退于大竹县文星中学。曾任张氏家族理事会会长、副会长十五年,撰修族谱、举办大清明会、修建功德牌坊、协助当地政府深化精神文明建设构建和谐社会,其族务工作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受到当地政府及全体族人的赞扬。爱好文学,乐于书法和写作,曾为党政部门撰写了不少新闻、通讯和经验材料。2014年加入县书画协会和县诗词学会,上百篇书法、诗词作品被刋载或展览,曾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