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江南女
文/尚金恒
大西北的夜晚，由于时差，总比南方天要黑的迟些。此刻，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已结束，广告后进入了焦点访谈，随着访谈节目的进行，厚厚的夜幕也无声无息地降临了大地，整个世界便朦胧了起来。市声也逐渐静了下去。就在此刻，奚民的手机在桌上急骤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奚民觉得这个电话太惊人了。
哥哥，我已到你们西州了，现住在你们“丹霞”大酒店。那声音仿佛山泉水般甜脆而带有磁性，同时有一种质感。奚民先是一楞，转而惊奇地问：什么？小丫你来到了我们西州? 是不是又在捉弄我，又想挖坑，让哥哥往下跳？你这坏蛋，尽出鬼点子，又要骗哥哥，这会哥哥可不上你的当了。
对方笑着说：哥哥，我没骗你。
奚民说：你给我说说，下午还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在浦西学茶道，学得很专一，很用心，品出了境界，也品出了禅意，真正了解了中国茶和日本茶道的区别。什么屋不漏，腹不饥，即应知已。自己运薪、烧水、点茶。先供佛，后让他，已亦饮。我都还记得。怎么转眼就从大上海，跑到我们大西北来了？你是飞毛腿导弹呀？只要发射就是几千公里呀！
哈哈。哥哥你不相信？这是真的。好，那我就告诉你，打开“丹霞”宾馆的后窗户，就能看到“西州市人民医院”的彩灯在闪烁。对吗？这没假吧？
对……对……对呀，奚民疑惑地答。 可是……可是……
哥哥，小丫调皮地一笑又说：不过，在此时此刻，那彩灯在我眼前幻化出的字幕是；巍巍祁连山，小小江南女要您拥抱我。说完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又传了过来。
这下，奚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了。小丫是上海人，准确说是上海浦东新区人，年约四十有余，离异，有一独生女，现在某大学就读。本人曾执过教鞭，干过企业，当过老板，现属自由职业者。朋友们戏称为“旅游达人”。有人也称为“女强人”。平时操练书法，其作品，且有一种“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的意境。字里行间能体现出“气韵生动”、“遗貌取神”、“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风格特征来。灵感来了就写诗，以新体诗为主。看后还真有一种唐诗的浪漫，宋词的意境，元曲的委婉来。意象强，诗味浓。文字有空间感和张力，笔法不肥厚，且枯淡，寒山枯水，屹立天地之间，透出一股筋骨，硬气，英气和霸气来。正如杜牧所言：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兴趣来了便旅游，不论国内国外都游得舒心，玩得开心，有时在国外租车自驾游。并随时将每到一地的自然风光，从微信发到朋友圈，让大家共赏。真可谓，生活浪漫，行动自由，无拘无束。有一种“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的特性。用她自己的话说，上海女人注重浪漫，爱矫情，都有资产阶级小情调。愿男人哄，愿男人捧。愿小鸟依人。那种木头人，无情趣的人，我可是蛮不喜欢的。蛮不赏识的。见一次面，就永远拜拜了。
那是金秋十月，京城秋高气爽，九月菊开得满城芬芳。有黄的，有白的，有紫的，有粉的，到处的盆栽装点的京城鲜艳夺目。奚民在北京西客站下车，转坐公交车，直奔会议指定的宾馆所在地，他是来北京领奖的，他的长篇小说《绽放的九月菊》，在第七届“祖国好”华语文学艺术大赛中，获得了图书金奖。
上海小丫是一首新诗《我心骄傲》获得了诗歌二等奖。他们真可谓以文会友，欣逢京城。
二
奚民确认小丫的电话后有点激动，又有点慌乱而无所适从。小丫这鬼精灵，这不是搞突然袭击吗？现在天都黑了，说不定还没饭呢，从千里路上飞来，让她吃点什么好？我穿什么衣服合适呢？人是衣裳，马是鞍掌。在上海女子面前，我必须要形象光辉，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否则就是对小丫的不尊重。同时也不能叫上海女子小瞧了咱。奚民在心中权衡半天，穿上了一套藏蓝色毛料西服，系了“金利来”紫红色领带，外加了黑篮长款风衣，在镜子前一照，却也仪表堂堂，但转身时又觉得系上领带不够随意，有刻意打扮之嫌，显得矫情，显得像个上海小男人，而不是大西北的壮汉子。只好又将领带取下。此时，他是心急如焚，心乱如麻。小丫从千里路上赶来，肯定饿了，也累了，我要快快赶去请她吃夜宵，快快让她休息。奚民将一双半高跟皮鞋穿上，一看颜色是咖啡色，觉得矫情，立马又换了一双“惠特”黑色皮鞋。急刷三下，将头发梳理整齐，又向上掀了掀，显出一点张扬，便急急向“丹霞”宾馆奔去。
赶到宾馆，奚民的心在狂跳，气也喘得很粗，他的心中有点左右为难，见了小丫说什么呢？肢体上有什么语言？怎样才适度，说句什么客套话最为合适。这些都得有分寸感，要拿捏好，不能让人家上海来的柔弱小女子，小瞧了我们大西北的壮男人。奚民站在408房门前，举起右手却迟迟不敢按门铃了。他的心中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
三
在北京报道的那个晚上，主办方召开了预备会议，并要求大家从获奖代表中，推荐两位同志，在第三天的联欢会上做节目主持人，并要一男一女，要求普通话要好。外表形象也要好。
从报名到领材料，再到餐厅吃饭，奚民就盯上了那上海来的女子。人长得清秀，一米六五左右身高，留着齐耳短发，双眼水汪汪黑葡萄般明亮，仿佛会说话似的。上身粉色短袖衫，下身灯笼式短裤，从整体上看气质优雅，体态俱佳。属节目主持的最佳人选。
奚民向主办者周主任提议：周主任，我推荐上海来的那位女士，她做我们联欢会的主持人最为合适。
听到奚民的提议，刷；大家的头都转向了小丫所坐的位置，并异口同声说：同意。同意。同意上海女士做我们的主持人。说完大家便鼓起掌来。
只见小丫，急急站起，红着脸害羞似地说：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从来没主持过节目。请大家另选最佳人选。
别客气了。过分的谦虚就意味着骄傲。周主任笑着说：就你吧。趁机给大家展示一下大上海的风采，让我们大家享受享受东方都市的不凡。主持人选出来了，但奚民不知道这位女士姓什么。那位男主持自报了家门，他姓陈，叫陈卫冬。
四
奚民在408房门外呆站了半天，将超市买的“韩式”面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空出右手，将额上的热汗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才伸出那有点颤抖的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叮咚——叮咚——只响了两下，好脆的声音呀，哗，门被打开了，只见小丫穿一身粉色内衣，头发湿漉漉的，像一颗刚刚出水芙蓉般微笑着，亭亭玉立在门内。一股玉兰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奚民先是一楞，猛地扑进去说：小丫您好！小丫一路上辛苦了。
小丫微微一笑答：不冷。为谁而来为谁热。说着向奚民作了个鬼脸便咯咯地笑了。
一听此话，奚民双手敞开风衣，猛地将小丫搂在了怀里。顿时，奚民感到小丫软绵的身子，滚烫滚烫的，接着便紧往自己怀里凑了凑，对着奚民的耳边喃妮似地说：哥哥，小丫好想你，没告知你就来了，你不见怪吧？我就想给你一个惊喜，给你一个没想到。让你大吃一惊。
奚民一听，激动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小丫。你的善举，让我无以言表。说完只见在昏暗的地光灯下，朦朦胧胧中，小丫微闭着双眼，嘴唇鲜红鲜红的向上扬着，仿佛要接天降甘露似的，奚民便将嘴唇急急迎了上去。
小丫将奚民的后腰紧紧搂住，轻轻说：哥哥，好想你好想你哟，抱紧点，把小丫抱紧点。知道吗？是上帝让我来看你的，我是上帝的女儿。上帝让我来关心你，滋润你的。上帝说，大西北缺水，哥哥你肯定干旱了。
小丫撒娇的坐在奚民腿上，边吃奚民一下又一下给她喂的面包，边给奚民讲她如何准备来西州，如何想给他来一个惊喜，还有一路看到的见闻。
待小丫吃完，他们筹划了今后几天旅游参观的行程，洗刷完毕便休息了。
五
在京西宾馆领奖后，第三天按会议安排去登八达岭长城。车到旅游景区，再不能往前走了，代表们徒步前行，然后从东西两面开始攀登。不到长城非好汉。代表门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往上爬，但大多数人爬了几个关隘，就气喘吁吁的爬不动了，加之时间有限，只好拾级而下往回走，在指定集合的地点暂时休息。而后乘车去延庆县吃豆腐宴奚民看到小丫坐在石阶上玩手机，便也走过去坐了下来。小丫微微一笑问：爬的怎样？奚民笑答：老了，老朽无能，爬不动了，只能算作在长城根下的半个好汉了。唉，真可谓：疑此江头有佳句，为君寻取却茫然。小丫一笑说：你真幽默。不愧为大作家，出口成章，谈吐不俗。然后又问：你从哪里来？得什么奖？
奚民笑答：我从大西北沙漠骆驼的故乡来，得的是图书“金奖”，是一部32万字的长篇小说。小丫很惊叹地说：噢，你真了不起，32万字的长篇小说。那你赶快把我加到微信里，以后我们常联系。
奚民说：好啊，只是我手机没流量，只能回去加你。小丫说：好的。好的。到时别忘了，你先把我的手机号存进去。13501665780。
六
在“丹霞”宾馆吃完早餐，按昨晚俩人制定的旅行计划，奚民带小丫去看西 夏时期的皇家寺院—大佛寺。北周时期的木塔寺，明清时期的钟鼓楼、砖木结构的圆通塔，民国时期的西来寺和南华书院，八十年代新建的明清仿古一条街。
小丫边看边拍照，并连换了几套衣服，特别是那墨绿色高档蕾丝旗袍，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很有民国知识女性复古修身的气质和风韵。小丫说“哥哥，你们西州真不错，文化积淀深厚，历史悠久，可谓人杰地灵，你当属此例。
奚民笑说：过誉，过誉。
小丫又说：有这么多文物古迹，那身高二丈，泥塑彩绘金妆卧佛，真把我给震撼了。那十八罗汉也是神态各异。尤其是在大佛寺，珍藏的用金粉抄写的经文，《大般(bo)若波罗蜜多心经》，让人感到真了不起。可谓举世瞩目无双。怪不得史书说，中原文化来自河西。河西是中原文化的发源地。真是一点不假。
第二天，奚民借上朋友儿子的奥迪小车，小丫驾着，沿甘—青公路向奚民的家乡驶去。小丫说，她要看看真实的西部农村是什么样的。
车子向南急驶，车子出了西州城，马路更宽，车辆稀少，但海拔却在逐渐升高。蓝天白云，大地牛羊，树木农舍，构成了美丽的田园风光图。巍巍祁连山，呈黛青色，似一幅水墨画般便呈现在了眼前。用小丫的话说：祁连山像世故又多情的伴娘一样，我们的车子走到那，她也跟着到那，但又从不脱出我们的视线，总是温情脉脉的样子。
快到奚民家乡时，祁连山顶的雪将宇宙过滤的纯净无比，天蓝得醉人，云白的醉人，空气新鲜的让人醉上加醉了。
小丫突然大声朗诵：金樽美酒夜光杯，欲抱琵琶马上摧……
小丫开着车走走停停，手忙脚乱地自己拍照，又让奚民给她拍，每一张照片都意境优美，色彩鲜艳，构图绝佳。真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在一片未融化的积雪上，小丫很有心致的在上面走出了一排深深的脚印，然后照了下来，又弯腰在积雪上用手指深情地一笔一画写了几个大字。
祁连山，江南小女子拥抱您！抑望您！
然后举起相机将这几个字摄入镜头。小丫拍照后兴奋地说：回去我要把这些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让我的上海朋友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看看大西北是何等的壮美。何等的诗意啊！
转眼，奚民的老嫂子已将饺子包好，小丫连说好吃好吃。因馅是发菜和小茴香做的。但可能是高原反应的原因，小丫左边的一颗牙痛，她只好吃了几个饺子，就再不能吃了。并遗憾地说，这一去，何时才能再吃上如此香的饺子。临返回西州时，小丫给奚民嫂子放下了一千元钱，连说：伯母，这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买点好吃的，你和伯父去吃，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我要来特意睡睡你烧的烫炕，学学你绣的绣花鞋垫。因奚民的老嫂子给小丫送了两双鸳鸯戏水的鞋垫。一路上，小丫都在感叹，西部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困难，还是困难。可以说，只是解决了温饱，比媒体上宣传的差。
回到宾馆，小丫即兴写了一首诗：《仰望祁连山》
仰头望你
你看我很近
我离你很远
江南小丫
终于站在你的脚下
秋收后的大地一片金黄
蓝天白云也只是你的陪衬
你绵延不断的银白身影
一直牵引着我的目光，
牵引着就想解下我的红围巾
在你千年舞台的一隅
跳上一曲
江南水乡的秧歌舞
知道你不屑，
那就匍匍在你的脚下
让你听到一颗
虔诚朝拜的痴心
在三千多米的海拔
为你沸腾激荡
我在背阳的积雪
踩上我的脚印，一群飞鸟
刻下我的初心，千年不化
我不知道我还能留下什么
七
那天的联欢晚会，小丫主持的很有特色。有点中央电视台王小丫的风格。所以，奚民在心中便称这位肖洁女士为小丫。回到西州，奚民便将小丫加进了微信朋友圈。小丫回复：哥哥，总算把我加进去了。哥哥，我要问问你，离别北京的那天，你怎么不主动联系我，我们一块吃个饭或是你把我送一下也行啊。
奚民回复：哈哈，刚刚认识，没多少私交，想那样做，但又怕你拒绝了，多没面子。我们大西北的男汉子爱面子哟！
小丫又回复：我是那样的人吗？
奚民又回复：为此失礼，哥哥谢罪了。请小丫惩罚。
有天，奚民心血来潮，不几分钟便写了一首不太合格律的赞美诗，给小丫发在了微信上：
金秋时节识小丫，
长城脚下把话拉。
靓丽秀女先发话，
你在微信把我加。
若有美文给你发，
南北互补出奇葩。
双眼凝视娇小身，
清秀典雅润吾心。
侬软吴语沐春风，
齐耳短发欲断魂。
灵动似玉秋波眼，
弯弯柳眉鹊桥线。
纤纤玉指点微键，
恰似仙女拨琴弦。
长城漠风互挤眼，
这是何方女奇才？
忽如仙女站眼前，
惊呆西部戈壁滩。
小丫看了诗歌，欣喜若狂，急发过微信来：哥哥，我爱你，爱死你了，赶快将你获金奖的大作《绽放的九月菊》给我邮一本过来，我要拜读哥哥的大作，领略哥哥你的人生风采。学习你的创作经验。
奚民调侃：不能叫哥哥，应叫爷爷。
小丫娇娇地回复：有这样年轻潇洒的爷爷吗?就叫哥哥，叫哥哥亲切。应是情哥哥才对。要充分体现出我们上海女子的矫情来。
从此，奚民和小丫的微信，像秋天的树叶一样你来我往不断。小丫时不时就将电话打来问：哥哥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仿佛特务在盯目标似的越盯越紧。后来发展到了每晚十点以后，必须让奚民给她打电话，
小丫说：听不到哥哥的声音，我一晚睡不踏实。并说奚民的声音宏厚绵甜很好听，就是给我的一首催眠曲。
奚民便说：那就好。我在为你写诗，我要为小丫献上好多首诗，以表我爱小丫的初心。
八
南方女子，心细如麻。讲究生活细节。睡前定要洗澡，每次都给奚民的头上打三种不同的洗发膏和什么护发素，各种护肤霜。洗完脚还要给奚民脚上涂上“兰美抒”以防脚后跟皲裂。用小丫的话说：能防护和软化角质层，改善皮肤弹性。这些事做完，便泡上一杯“铁皮石斛枫斗”，每次八粒，另加西洋参三片，坐在沙发慢慢品尝。产品介绍说：枫斗为养阴生津之珍品，对疲劳乏力、咽喉肿疼、睡眠不佳、心烦不安有较好的效果。除品茶还要吃两粒安利产品“倍立健片”。
奚民觉得江南女子，生活真是精细，生活得有人生情调。也有生活质量。
第二天，奚民带小丫吃了西州的地方特色小吃，臊子面，小饭，搓鱼面，面筋汤，羊杂碎，手抓羊肉。然后坐车去了“七彩丹霞”地质公园。公园共有八个观景点，参观完已到下午，在农家院，吃了米饭炒菜，便返回了宾馆。
在宾馆小丫连说：丹霞真神奇，色彩如此鲜艳，层次那样分明，简直是鬼斧神工。说完搂着奚民的脖子大声喊：大西北，我爱你！喊完在奚民的额头美美亲了一口。
奚民紧紧搂住小丫的细腰笑说：你究竟爱的是大西北？还是我奚民？
小丫笑说：当然都爱。且爱得很深很深。
九
奚民的诗情，触动了小丫的春心。她觉得在微信上无法表达她那颗激动的芳心，她急急打电话给奚民，哥哥，好精彩的诗，你将我的心全夺走了，我真想飞过去看你。一睹你那西部才子的风采。
哈哈。奚民一笑说：欢迎！欢迎！欢迎天使投怀送宝。欢迎女神带来福音。欢迎金丝鸟来大西北筑巢。
哥哥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在被子里给你打电话，我就是个懒虫子。懒虫子的春心在蠢蠢欲动。激动地不能自已。我如有一天发疯，神经质，便是色哥哥惹的祸，你当负责。
奚民说，现在几点了，你还不起床？小丫说：从今往后我有了依靠，每天七点哥哥发短信叫我，我再睡一小时，八点准时起床。但你叫我的短信，必须是一段情话或一首情诗，不能干巴巴的没内容，没情调，没诗意。若那样，我可不答应。
自小丫这样规定后，奚民每天七点准时给远在上海的小丫发一条微信，代替起床号声。
例一：懒虫子，快起床，哥哥已来到你的身边，再不起床要打屁屁了。
例二：丫坏蛋起床了，哥哥已站在你身边，想亲宝宝。
例三：小喇叭开始广播了，蚂蚱要在酥胸沉睡，要去圣女湖洗澡。
例四：小丫起床了，现给你献上小诗一首：平生愿，愿作乐中筝。得近玉人，纤手子。砑罗裙上放娇声，便死也为荣。
如此的“起床铃”，每天七点准时在小丫的手机中响起。有时小丫回复，哥哥，么么哒。有时醒不过来就什么声音也没了。静的像个冷美人。
一天，小丫从微信发过来了一首诗，奚民打开一看，心头便烫了一下。诗的题目叫《西域颂》，现实录如下：
祁连山下秋菊开，
雪山镜湖落日圆。
大漠歌声天外来，
戈壁雄鹰飞四海。
欲别江南西域行，
万里长风马上载。
月牙泉边诗酒欢，
醉听鸣沙心澎湃。
奚民看诗后，在微信上评价；诗意高远，诗味浓郁，有古诗的风韵，汉赋的流畅，唐诗的俊逸和宋词元曲的典雅。
十
东有山海关，西有嘉峪关。从西州到长城的最西段嘉峪关城楼，需大半天车程。当登上城楼后，小丫感慨万千，遥望四周茫茫戈壁，不见树木，不见飞鸟，除了呜呜的风鸣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股苍凉之感，从体内油然而升。小丫无不感叹地说：西部啊，西部！你让人心酸又让人惊叹，你让人留恋又让人无奈。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古人“西出玉门关，两眼泪不干”的含意所在，和那长河落日圆的壮美。
奚民说：那当然，古人去西域，那时只能骑骆驼或赶牛车，茫茫戈壁，无有半点生气。当地顺口流说：地上没有草，风刮石头满地跑。山上没有树，坐下烫屁股。车轮大，车箱小，装的东西少。石头垒墙墙不倒，小伙子翻墙狗不咬。你想想，不见水，不见草，不见动物，不见飞鸟，那是何等的凄凉啊。
小丫不解地问：哥哥，你说这四周茫茫戈壁，没有半点黄土，这么高的城堡，是怎么夯固而成的。真是让人费解。
奚民说：据文献记载，料土从很远的地方用牛车运来，按工程要求，料土要在石板上凉晒数日，其目的是将草芽根部晒死，以防草芽夯固到墙体，春天发芽生长，就会使城堡浮松，从而影响工程质量。
小丫惊叹地说：这城楼修得真不容易。
奚民又解释：料土中的草芽全部晒死，并将所有土料过筛，除去杂物，拌上糯米水，然后才架好模板，四人抬一石夯，开始夯固。一段工程结束，验收官来验收，他站在一定的距离，用箭射墙体，若箭掉下来，说明工程合格。若箭射进墙体，说明工程不合格，须拆了重新夯固。为此，甚至有杀头的可能。或者有被夯固到土里的危险。孟姜女哭长城，就是劳苦大众的真实写照。
哈哈，小丫一笑说：古人又聪明又残酷。
那当然。奚民一笑说：要不怎么会出那么多前贤呢？如孔子、老子、庄子、鲁班、王春、大禹。怎么会有“文景之治”、“开元盛世”、“康乾盛世”呢。
照相完毕，下了城楼，小丫想骑景点的骆驼，奚民只好跟着骆驼，边和牵驼人聊天，边绕着城楼走了一圈。叮当叮当的驼铃声，晃来晃去的驼峰，扑塔扑塔的驼步声，让小丫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她说好像自己到了远古时代，正骑着骆驼，随驼队沿丝绸之路去欧亚经商。又像昭君出塞，西出阳关无故人样，含泪辞别父母，舍弃兄妹，离开故土西嫁了的感觉。因为此时漠风将沙子刮进我的眼睛，我的双眼流泪了。
回到宾馆，小丫让奚民给她搓背，说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奚民在给小丫搓背时，双手不由自主地滑到了小丫的下体，他们又在床上疯滚了起来。奚民调侃，累不累了？
小丫说：请你评估吧。我当代的爱情评估师。
十一
小丫要求每天晚上，奚民给她往上海打一次电话，她说：我听不到哥哥的声音睡不着觉。开始用手机打，一聊就两三个小时，话费一百元打不上两天就没了，他只好换在座机上打，结果不到半月话费欠了五百多元，奚民感到有点受不了，但又不能不给小丫打电话。
小丫也说，哥哥的声音很好听，浑浑的，厚厚的，晚上听了像喝醉酒的样子。大脑既清醒又朦胧。心中有种亢奋感。听着哥哥的声音，仿佛轻音乐在绕梁三日，我能睡得踏实，也不做恶梦，否则我脑袋沉沉的，一晚都失眠。
十二
坐大巴车一路去了敦煌，奚民计划坐火车去，但小丫坚持坐大巴，她说可一路看戈壁，一路看牛羊，一路看骆驼，还可拍西部大漠的照片。这些珍贵的照片她要发到朋友圈，让她的朋友也享受一下大漠戈壁的壮美和神奇。
从嘉峪关到敦煌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也够累人的。但小丫情绪很高，见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新鲜。她拍茫茫戈壁，她拍一个又一个光伏发电场景，她拍海市蜃楼，她拍昂首挺胸行走在戈壁上的骆驼。照片拍了不少，大巴车颠簸也使小丫累了。她亲妮地对奚民说：哥哥，我咋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我的乖乖，早该休息了。奚民说完，将外套展开盖在俩人腿上，打开水杯，让小丫喝了几口水，便让小丫的头靠在自己的右肩上睡了过去。那柔柔的秀发，带着兰花的清香，一次次向奚民的鼻孔袭来，使奚民心中痒痒的幸福，全身也有点发热，他握住小丫的手，也微微闭上了双眼。车子的颠簸使小丫的头，时不时从他的肩头滑落下来。他只好用手轻轻托住，像佛教徒托《圣经》般虔诚地托着。直托到敦煌下车为止。
住在敦煌“飞天”大酒店，小丫说很累，不想到外面吃饭了。
奚民说：敦煌有个大夜市，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吧。你从大上海来到大西北，这两个“大”字是截然不同的。大上海的“大”，大的小巧别致，精美，典雅。大西北的“大”，大的粗旷豪放，豁达，野性十足，壮美无比。
小丫欣然同意，并说回来罚哥哥给小妹搓背。
奚民笑说：奴才求之不得。甘愿为小丫甘脑涂地。
小丫说：色哥哥，贫嘴。加倍惩罚。
第二天，打出租去了鸣沙山，月牙泉，后去了莫高窟。(这地方大多读者都去过，我在此不在详述。)下午俩人饥肠辘辘回到了宾馆，叫了外卖，俩人洗完澡，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小丫写了几句诗，以表自己的情怀。
江南小丫访敦煌，
飞天与我话短长。
藏经洞府藏经倦，
七彩祥光映佛缘。
按行程，小丫该回上海了。小丫从网上订了机票，奚民有点依依不舍，且情绪很低落。
小丫便说：要不，你就送我到东州机场吧。这样我们可以多待一个晚上，你也可以陪我看看你们的黄河第一桥——中山桥。
到了东州，奚民说我们随便找个宾馆住一晚上就行了。小丫说不行。我要让哥哥享受最后一次，非五星级不住。我为哥哥付出我高兴，我欢乐。
在机场奚民眼睛有点湿润，小丫安慰了几句，她双眼也红红的，然后急急进入了安检口。
奚民站在安检口外，死死盯着小丫渐行渐远的影子，心像地震般沉了下去，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小丫一步一回头往里走，结果碰到了一男士的身上，她只好说：对不起，便急急躲开了奚民的视线。
小丫走了，她把奚民的心也带到了千里之遥的大上海。
十三
小丫走后，奚民彻夜失眠。白天他的眼中幻化出小丫的身姿，晚上在梦中过电影般呈现。他都感到自己会相思成病，或是精神抑郁。他在微信中告诉小丫思念之情。
小丫说：要不，你就飞过来，我给你网上订票。
可路途迢迢，奚民没有答应。
一天晚上无法入眠，他又写了一首不合章法的诗，从微信发给了小丫。
夜夜无眠思小丫，
黄浦江水急传话。
阿哥无眠谁人知，
微信语音声凄凄。
大象无形言无语，
倾吐衷肠两人知。
祁连山顶雪速化，
北国青松心发麻。
切切私语微信发，
绵绵思念甚牵挂。
高原雄鹰伴雪花，
南国园里出奇葩。
当晚十点，小丫也给奚民从微信上发了一首诗过来。题目是《思念的雪》。
思念的雪越积越深
月光在地图上来回测量
时差的晨夕
立方成雪的厚度
咯吱咯吱的脚印声
是心房的颤动
趁雪没盖膝盖前
赶紧在雪上
写下一封给你的信
让天空细细复印
请高原的长风来朗读。
临睡前
堆一个雪人
按照你的模样
朝向西部晴朗的天空
守着一个春天的约定
哪天雪人不见了
你便从深巷故里缓缓走来。
看了小丫的诗，奚民更是思绪万千，夜不能眠，眼前又呈现出他和小丫去乡村老家的情景。小丫用手机拍大地上的雪，拍老哥养的牛羊，拍老嫂子养的鸡，很享受的吃老嫂子包的饺子。临走时硬是给老嫂子手里塞的一千元钱。临上车时又向老嫂子说：伯母，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我要来睡一下你的烫炕。帮你喂喂小鸡。
小丫在微信中告诉奚民，她现已写下了近两百篇散文，三百多首诗，从来没想到拿出来发表。
奚民建议先将散文发给他看看，若可以先出本散文集。
当天小丫将文章从网上传了过来，奚民一看拍案叫绝，篇篇都那么优美，立意深远，文字质朴，全写的是身边的人和事。奚民花三天时间选出了150篇，建议上半年就出本集子。并告诉小丫，文集的书名已为她想好，就叫《鸢尾花开》，他亲自写序，小丫写编后记。
小丫听了很高兴地说：我自己的东西总算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尤其是作家先生的认可。今后在写作上我会更加努力的，绝不辜负哥哥的希望。要让诗意在我们之间流淌，要让华章搭起我们之间的桥梁。做到，黄金非宝，书为宝，万事皆空，爱不空。
奚民在亢奋中给小丫的文集写出了序。现摘录几段以飨读者。
从事创作的人都知道，文学创作之道，是一条极不平坦的小道，在这条小道上要挤出一方天地，是很不容易的……
该文集可说是题材广泛，主题多样，形式不拘，整本文集体现了“真、直、朴”的描写手法和叙事风格，不论写景状物，吟风诵月，还是诵扬生活，均不伪饰，少雕琢，见情见性，情真意切……
希望作者在寂寞的探求和诗性的坚守中，坚持有广度的涉猎，有深度的挖掘，有温度的表达，有难度的书写……
力求以《诗经》、《楚辞》的世界，老庄、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词章，构筑成自己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在电话中，小丫和奚民约定，到三月份，春暖花开时，烟雨三月下扬州。奚民直达扬州，小丫租好房，他们在那里，将文章推敲筛选一遍，力争达到“清、定、齐”的出版要求，附上目录，序言，编后记，联系出版社交稿审核出版。待书稿定稿后，按原先计划，小丫驾车，他们俩周游江南水乡如：周庄、乌镇、西塘、苏杭、太湖等，然后直飞西宁，去青海湖看鸟岛，朝拜塔尔寺。然后，在西宁坐火车去西藏雪域高原，净化他们各自的心灵。品味，天心禅月满，无言草色青的意境。
十四
谁知事情发生了突变。这真成了老子所言：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小丫在游泳时突发奇想，她要和奚民结婚，她想要过俩个人的生活。并在电话中明确告诉奚民，跟现在的老伴尽快离婚。
无奈，奚民找了第一个理由，年龄差异大，不易结为夫妻。可做最为知己的好友。文友和相好。
小丫马上从微信上发过来古今中外无数老夫少妻的先例，如七十一岁的梁实秋和四十二岁的韩菁清的佳话，孙中山和宋庆龄的相知相爱。鲁迅和许广平的书信来往。还特别举出杨振宁和翁帆的例子来说明自己行为的正确性和无可争议性。
这些天，奚民处在两难之中。晚上奚民给小丫打电话，说我定按你说的去做，但你得给我一定时间，我得找一个好的办法和理由，得有个过程，在我们西北，上了年纪的人离婚，被别人所不耻。社会压力大，周边环境压力更大。以后我还得活人。
小丫很不高兴地说：时间，时间，你的时间何时是个头。你告诉她，离婚要多少钱，我给她好了。越快越好，这也是我对你的最后通牒。你要藕断丝连，我们马上各奔东西。你过你那代人保守、守旧、封建、不开化、顽固、无追求、无目标的生活。我过我大上海的繁华日子。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奚民被逼到了绝路。
第三天，小丫告诉奚民，她要陪姑娘去新西兰旅游，若回来还没结果，我们只好拜拜了。
奚民感到无奈而又无计可施，他处于两难之中，他既无法向老伴摊牌，又不愿舍弃小丫，他痛苦的双眼一次次潮湿了。他给小丫一次次发微信，小丫一次都不回。她采取了现代治人的手法“冷暴力”。
十五
突然有一天，“叮”一声，从微信中跳出一条信息：要见我，拿出离婚证，否则别来打扰我。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各自保重吧。
短信字字像重锤一样，敲得奚民心中生疼生疼的难受。奚民感到小丫要对他采取彻底的“冷暴力”来惩罚他了。自此没有半点小丫的信息，打电话不接，发微信、短信不回。
奚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写下了一首思念小丫的新体诗。以叙情怀。
在一个春华浪漫的季节
等待
在高原上滋生
我在五月的阳光下寻找
从心灵飘走的风筝
在广袤的旷野里寻觅
令我瞳孔闪亮的黑点
伫立在高原的季风里
我在期盼中看到了
黄浦江畔的一尊女神。
得不到小丫半点信息，奚民寝食难安，他在心中一次次悲叹：唉，人间的事，真是爱得越深，也就恨得越深。这就是人们无法逃避的轮回。认输吧，认输。因为爱情这东西，谁先动心，谁就满盘皆输。
（甘肃省张掖市安民小区19号楼三单元502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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