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小小说)
文/张光明
赵家屯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北方山村,两百来户人家。这几年,村里的随礼风越刮越猛。除了老人过世,儿女嫁娶,盖房上梁等人生大事,又从外面传入不少新名堂,村民们渐渐招架不住,因随礼返贫的现象悄然发生。
六十出头的赵大成是个实诚人,也好面子,这两年就时常为随礼犯愁。老伴还在的时候,他去南方打工,手头比较活泛,随礼就不是个事。自打老伴走了,他在家里守着几亩薄地和二三十棵果树,除了柴米油盐的花销,手里还真没几个活钱了。加上老寒腿的毛病时常发作,日子过得挺紧巴。晚上,大成躺在炕上,以往随礼的情形慢慢浮上心头。
早些年的事已经淡忘了,这两年的还依稀记得。五次红白喜事随礼,那没得说,不含糊。可另外两次就令他心生不快。去年立秋那天,大成开着“三蹦子”到集上卖了一车蔬菜,回到家还没顾上喝囗水,村东头的钱有财就笑吟吟地进了门。他一抬腿坐到炕沿上跟大成东拉葫芦西扯瓢地地闲唠起来。临走时才揭开登门拜访的谜底:“二哥,咱家二妮子考上大学哩,明天办升学宴,去家里喝酒啊!”大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好好,二妮子有出息了,一定去!”得,两张百元大钞没了!这是两年中第三次给他随礼了。先是他老妈过世,二是大姑娘出嫁。
今年夏天开镰那天,大成提着镰刀刚要出门,村东头的马长林兴冲冲地堵在门口:“大成叔,下地呀?”
马长林家三世单传,小儿子出生那天,好家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所以大成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主动问道“你家二宝该满月了吧?”
马长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嘿嘿一笑:“大成叔,那我就不进去了!后天,后天,大成叔一准来啊!咱爷俩好好喝几盅!”
大成叹了口气。前几天老哥几个蹲在墙角聊起当下随礼的事,有位老哥发牢骚,嗨,如今母牛下犊,母猪下仔都要随礼,赶明儿俺家老母鸡下蛋也要摆席哩,你们就准备礼金吧!人们哄堂大笑。……
想到这里,大成翻个身又掰着指头细细算了一下,今年村里还有两个要出嫁的姑娘,三个准备娶媳妇的小伙子,四个病魔缠身,来日无多的老者……想着想着,眯眯糊糊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他将家里仅有的三百元揣进怀里,准备搭车去城里姑娘家。刚出村口,身后便传来一阵号啕大哭:“爹呀,你咋就走了哇……”
大成心头一惊,怎么老叔这就走了?他跟这位远房叔叔走得挺近的。说啥也得送他最后一程啊!他含着泪水返回村里。
送走远房老叔的第三天,他把家里的事托付给本家一个侄子,就一步三回头地空手去了城里。打那以后,村里报喜报丧的人们再也没踏进过这座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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