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除了大熊猫大中华香烟,其他的香烟都是不带过滤嘴的。
一次,新兵连组织新兵们照相,以便存入个人档案。等到照片冲洗出来,郭黑儿拿到照片一看,简直把他气得半死。你看那尖嘴猴腮的,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郭黑儿恨不得把照片撕烂,简直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郭黑儿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照相。记得第一次照相是3年前,为了贴学生证串联证,在县城的小东街照相馆照的。总的来说照的郭黑儿还算满意,算得上英俊少年。谁知道这次照得怎么这么糟糕。没有办法,照得不好又不能重照,郭黑儿只好认了。
三个月新兵训练很快就要结束了。郭黑儿早就盼望着下到老连队,好为中央首长站岗放哨。
老连队究竟什么样,自己将被分配到哪里,到了老连队应该如何干,郭黑儿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下老连队前夕,李班长耐心细致地做全班新战士的思想政治工作。他语重心长地说,新战友们啊,革命战士要做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革命的螺丝钉,拧在哪里就在哪里发挥自己的作用。作为革命战士,要服从组织的分配,党叫干啥就干啥。
李班长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全班战士,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接着说,你们将要分配到中央警卫团所属的八个大队。有分到中南海的,有分到人民大会堂的,有分到钓鱼台的,有分到毛家湾的,有分到玉泉山的,还有分到北戴河的。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你们都想留在北京城内。在这样的大城市,条件肯定要好得多。但是,分配问题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总之一句话,大家要服从组织的分配。
李班长发现全班战士神情都非常凝重,稍微缓缓了一下口气说,分配到城里的也不一定都去站岗放哨,有喂猪养马的;有做随身警卫的;也有做驻地警卫的;有站外卫哨的,有站内卫哨的;有站大门的,也有站首长楼前哨的。革命工作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分配到哪里,都是为党中央毛主席站岗放哨,都是为党中央毛主席的安全健康做贡献,都要好好干。
停顿了一下,李班长问,张思德,大家知道吧?
全班战士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异口同声地说,不清楚!
那好,我今天就跟大伙儿说说,张思德是我们中央警卫团的老战士,还是你们的四川老乡啊!组织分配他去为中央首长烧木炭,他就认认真真地做好本职工作,最后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毛主席还亲自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发表了著名的《为人民服务》演讲。够光荣幸福的吧!今天,人们还在学习他怀念他啊!
不管李班长怎么说,把张思德说得再光荣再伟大,郭黑儿最想去的还是中南海大会堂钓鱼台这些地方,当然做随身警卫就更神气喽!你看那随身警卫成天跟在首长身边,吃香的,喝甜的,多好啊!
那天晚上,新兵们拿出自己新买的笔记本,要李栓银班长题字留念。李班长在郭黑儿的北京硬壳笔记本的扉页上题写了:“抓紧学习不放松,改造思想不图名,光荣岗位不怕苦,尽献忠心为革命。”这题词,一直影响着郭黑儿在部队的工作和学习,成了他的座右铭。
下老连队的那天,天刚放亮不久,郭黑儿和新兵班的战友们背着背包,就来到花园村后面的大操场坝里。寒风呼呼叫着,雪花沸沸扬扬在空中飞舞,飘落在每一个战士们身上。
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新战士们不顾寒冷,专心听着新兵连长念着分配名单。眼看全连的新战友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郭黑儿和几个中江籍战友了,但都还没有念到他的名字。郭黑儿心里毛焦火燎的,很不是滋味。郭黑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要把自己分到城外,最好把自己分到城里,也就是中南海大会堂钓鱼台这些地方,更别要把自己分到去喂猪养马种菜什么的,也别要把自己分到天远地远的北戴河啊。最后念到郭黑儿、邱绪金、李德洪、李文田、胡世彬的名字,到八大队三十一中队。郭黑儿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八大队主要负责北戴河的警卫工作,也有一个中队住在北京,对于其他情况,郭黑儿的心中没有一点数。这个中队住在哪里?是干什么的?郭黑儿在心里叹息着,管他妈的,听天由命吧!
来接新兵的是三十一中队的副指导员。副指导员姓马,是一位白白净净瘦瘦削削文文静静显得很精神的中年人,五六年入伍,河北人。马副指导员带着大约40来人的新兵队伍,喊着一二一,走出花园村。队伍沿着阜城路一路向西,经马神庙、八里庄大桥左转弯上了万寿路一直向南;过了永定河一上坡,郭黑儿看见一片光秃秃的桃林。不一会儿,就到了万寿路邮寄北的一座营房。马路的东边是三十一中队驻地北楼,西边是八所和六所。
六八所解放前是傅作义在北京修建的别墅,一律的三米来高的砖混围墙。围墙是高大的白杨树。大墙内外建了不少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明碉暗堡。
解放初期,六八所就作为了中央驻地。毛泽东主席曾在六所一号楼住过。
北楼是一个“┓”建筑。北面是用砖西面用泥土码起来的围墙,南面和东面是一人高的铁丝网。楼前楼后是高大的毛白杨和钻天杨。楼前是一个很大的操场坝,操场里有一个篮球场。
一进北楼,新战士们就受到老战友们的夹道欢迎。郭黑儿、李德洪、胡世彬分别分到了三区队十分队、十一分队、十二分队;李文田分到二区队六分队,站六所机关到六所之间的6号哨;邱绪金分到一区队四分队,站八所大门哨。
被分配到十分队的新兵还有杨泽堂、王胜明,他们两个都是湖北安陆人;吴双喜,辽宁朝阳人。十分队分队长名叫朱建朝,人长得白净标致,能说会道,是位河北人。
在班会上,朱分队长对新兵们作了具体安排,郭黑儿被安排和老战友袁绍平结为一对红。
郭黑儿一听分队长把自己安排给袁绍平,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这本来不是郭黑儿的自愿,而是分队长强行搞的拉郎配。
袁绍平是山东蓬莱人,高高的个子,瘦瘦的,略有点驼背,寡白的肤色,喜欢吹牛皮,给郭黑儿的第一印象非常差,而且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郭黑儿的铺位在袁绍平和袁正祥之间,这是分队长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个老兵夹一个新兵。
袁正祥是河南人,高大的个子,魁梧的身材,黑里透红的肤色,平时少言寡语。
分队长说,袁绍平是中队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远有英雄,近有榜样,袁绍平就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最好榜样!
袁绍平沾沾自喜的样子,感到非常得意。
郭黑儿看到袁绍平那副德行,心里很矛盾,对他很不喜欢;但又觉得这是分队长在关照自己啊!把最好的老兵搭配给自己作为一对红,看来自己在部队的发展是大有希望的了。
袁绍平显得非常热情,亲自给郭黑儿铺好褥子,叠好被盖。他用手掌把被盖弄得有棱有角的,就像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干。最后他撑好被单,看起来确实整洁多了。袁绍平说,这就叫着整理内务,这是一个当兵的人最起码的基本功,也是每天起床首先应该做好的第一件事。
听着袁绍平婆婆妈妈的唠叨,郭黑儿觉得老连队怎么这么麻烦,站好岗放好哨就行了,还要整理什么内务呢?简直是多此一举啊!
吃午饭前,郭黑儿约上李德洪一早从楼上下来,围着北楼转了一圈。
北楼后面有一个旱厕,从北楼楼道的东便门出去,有两条八字形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这个旱厕南北两道门。厕所的南边是猪圈。这里的猪圈跟家乡的猪圈大大的不同。猪圈的前面是猪槽,是供猪儿进食的地方;中间是一个大粪坑,里面填了不少的泥土,是猪拉屎撒尿的地方;最后面是一个平台,是猪睡觉的地方。平台的上方盖有房顶,可以给猪儿遮风蔽日;郭黑儿想,在这么寒冷的北方,猪儿怎么就不会被冻死呢。可见这猪儿生命力真强啊!
从猪圈往南走,是一道一人多高的铁丝网,连接着猪圈和南边的平房。在铁丝网外面,是一片菜地。
冬天的菜地里,没有见着任何蔬菜,只有一些枯萎了的稀稀拉拉的野草。三五只脏兮兮的绵羊,正在啃着菜地里的枯草。正在这时,一只比绵羊大不了多少黑不溜秋的家伙走了过来,郭黑儿叫不出它的名字。在一旁的老战友告诉他,这是毛驴。别看这小家伙个子不大,干起活来可有劲了。人们常说,驴子型,托重不托轻吗,就是这个道理。
郭黑儿还发现一个秘密,在毛驴的肚皮上,长出一条又黑又粗跟驴腿差不多的东西,觉得有点奇怪。走近仔细一看,那不是驴腿,而是毛驴的生殖器。郭黑儿很是想不明白,这毛驴确实比狗和绵羊大不了多少,可是,那个东西可是大得有点夸张。毛驴长得那么矮小,会不会是那玩意儿给坠的呢?郭黑儿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好奇,总想探讨个究竟来。
到老连队的当天晚上,中队举办了欢迎新战友的联欢晚会。
晚会在中队小礼堂举行。小礼堂平常作为中队的餐厅。她的西边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中间是餐厅,东边是中队的伙房。只是开会文艺演出,她才发挥小礼堂的作用。
这次欢迎新战友联欢晚会,要求每个分队都要出了一个节目。无非是舞蹈、独唱、快板书什么的。 在分队长的推荐下,郭黑儿唱了一首四川民歌《二月里来》,受到战友们的热烈欢迎。
站在舞台上,面对下面的新老战友,郭黑儿显得有点紧张,两条腿不停地颤抖。郭黑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还是把这首四川民歌唱下了来。
二月里来好风光,家家户户种田忙,种瓜的得瓜,种豆的得豆……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老战友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郭黑儿人长得帅又白净,满像一个小老外;歌也唱得蛮好,唱歌的样式也满好看的。后来,老战友们送郭黑儿一个雅号叫小外国。郭黑儿对此感到非常受用。
不过,在舞台上,郭黑儿还是有点紧张,生怕唱走了调,给老连队的战友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其实郭黑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文艺细胞的。记得小的时候,也就是在郭黑儿10岁左右吧,四川省歌舞团来郭黑儿所在的大队劳动锻炼,一住下来就是大半年。来的多数都是20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们,他们住在大队部所在的村公所里。
每天放学后,郭黑儿都要往村公所跑一趟,去看这些叔叔阿姨们排练节目。郭黑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排练的歌舞《快乐的罗嗦》、《社员都是向阳花》;舞剧《小刀会》、《孔雀舞》。特别是舞剧《小刀会》,由男演员蒋胖娃儿和女演员陈佩佩主演,蒋胖娃儿总是把陈佩佩单手举过头顶,表演射箭的动作。村民说,蒋胖娃儿眼福不浅,过足了手隐占尽了便宜了,当然这是当地农民说的怪话;有的还说,这个便宜哪里有那么好占的,蒋胖娃儿早晚都要走霉运的。
这话还真叫这些村民说准了,时隔不久,蒋胖娃儿在公社场镇猪市坝参加篮球比赛,不慎被篮球打断了鼻梁根,住进了医院。
歌舞团的叔叔阿姨们非常喜欢郭黑儿,教他唱歌,跳舞,吹笛子,画画。郭黑儿也非常喜欢他们,就像跟屁虫似的,经常围着这些叔叔阿姨们转。一次在和歌舞团联欢时,郭黑儿和班上的同学们表演了舞蹈《我是一个兵》,郭黑儿还单独表演了一个四川莲花落。
在那年六一儿童节,区上组织学校文艺汇演,郭黑儿作为文艺节目主持人,在省歌舞团阿姨的鼓励下,把一台节目主持得有声有色,受到观众们的热烈欢迎。不过这跟歌舞团的叔叔阿姨们的指导分不开的。事后,歌舞团的叔叔阿姨们告诉郭黑儿,叫他好好读书,中学毕业后,去考他们的艺术院校。因为文革的原因,郭黑儿想读文艺院校的理想最终也没有实现。
到了老连队,首先是教育新战士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毛主席中央首长站好岗放好哨。中央警卫团的保卫对象主要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人大副委员长、国务院副总理以上的中央首长。自从中央警卫团成立以来,在几十年的警卫工作中,没有发生过任何警卫安全事故,这跟警卫团的管理教育和警卫措施得力是分不开的。
中队长王寅午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讲了第一堂课。课堂设在八所20号楼,那里环境好,冬天有暖气。40几个新兵挤了满满一屋子。
王寅午中队长,黑黑胖胖的,络腮胡,也是河北人,1956年入伍,是一位非常幽默风趣深受战士们爱戴的基层领导。
王中队长曾在中南海毛主席身边站过哨,一站就是十来年。他说,毛主席生活非常简朴,一双皮鞋破了又补,补了又穿。皮鞋补好后,有时小得主席不能穿了,就让王队长试穿,穿宽松了,主席又接着穿。
郭黑儿真不敢相信,堂堂正正一个国家的主要领导人,连一双皮鞋都补了又补,难道连买一双皮鞋的钱都没有?
不过对毛主席这种艰苦朴素平易近人的作风,郭黑儿听了还是非常感动非常受鼓舞的。
王中队长扫视了一眼会场,觉得新兵们听得非常认真,继续往下讲:在三年困难时期,毛主席看到全国人民吃不饱穿不暖,他老人家也非常着急,为了和全国人民共度生活难关,把自己的伙食标准一降再降。以前每天一顿的红烧肉也取消了,一天三顿就是辣椒下饭。警卫战士为了给主席改善生活,就在中南海的大院里到处打麻雀,用稀泥裹着麻雀用文火一烧,拔下毛来,开膛破肚,在锅里一煸,加上一点干辣椒,主席觉得非常好吃。警卫团还组织战士们乘车到内蒙古草原去打黄羊,拉回来给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