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田 前 后
作者:刘汉江
我的老家是盐都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三十多年前,这里没有公路,也不通电,清一色低矮草房和弯弯曲曲长满野草的泥泞小路,全村人都过着吃了上顿盼下顿的苦日子。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正在读小学,听父母和大人们私下议论,说很快就要分田到户、包产到户了,可能是由于思想保守的原因,村里的大人们好像都不乐意,甚至还带有一点恐慌和抵触的情绪。他们已经过惯了集体上工、按月到生产队领口粮的日子,觉得分了田,各家各户自主种植,公家从此就不管他们了,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种没妈的孩子似的失落感。
就拿我的父亲来说,他好像也不赞成分田到户,他当时是生产队的副业队长兼保管员,分田到户后,他这个职务就形同虚设或者干脆没有了。农村改革刚开始的时候,父亲显得很郁闷,吃完饭一个人默默地抽烟,半天不吭一句声,那段日子,父亲一直紧绷着脸,没有半点笑容。母亲是个勤劳贤慧的农村妇女,她的表现倒还平静,安慰父亲说只要把自己的庄稼种好,日子还愁过不好?!
那年秋天,地里的稻谷登场以后,村里就开始张罗着分田的事了。我们家共分得五亩多地,三亩水稻田,二亩多棉花田,当时农村实行的是包产到户的方式,村民和生产队签订合同,承包集体的土地,按照田亩数上交公粮(棉),余下的部分归各家所有。
自从分田到户以后,村里也出现了一些新的气象,村民们生产的热情空前高涨,以往常年不下地的懒汉也变得勤快起来,就像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星期假日也会被父母们带到田头帮忙干活,碰到农忙的时候,更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就整天在棉花田里打顶芯、除草、施肥、喷农药,一棵棵棉花长得很肥壮、很茂盛,一行行秧苗绿得发亮,乌油油的青翠欲滴。
由于不用集体上工,村民们有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农闲的时候,有的人做做生意,有的人还可以做做木工、瓦工之类的手艺活,挣些外快补贴家用。我的父母一刻也没闲着,养了几头猪,几只羊,父亲做过副业队长,对养猪养羊头头是道,他还搭建了一间茅草屋种蘑菇。母亲更是把房前屋后的空地上长满了青菜、韭菜、南瓜、扁豆、西红柿之类的蔬菜,全家人吃不完,还可以接济乡邻。
那年秋天,庄稼喜获丰收。收完稻子,摘完棉花,除交给生产队的部分,我们家第一次有了小粮仓,多出来的棉花卖给供销社的棉花收购站,父母的手上也第一次有了余钱,母亲还给我们姐弟们各做了一件新棉袄,那个冬天我穿的最厚实、最暖和。
除夕之夜,我们全家一起吃年夜饭,酒量不大的父亲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满面通红喜滋滋的公布全年的收成,猪和羊卖了四百多块,棉花卖了二百多块,蘑菇卖了一千多块,还有一千多斤余粮能够确保全家不会闹春荒。母亲笑吟吟地接口道:“你当初还不肯分田到户,怕丟了什么芝麻绿豆的副业队长,这下尝到甜头了吧!”“哈哈哈哈…”父亲爽朗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们全家都沉浸在这喜悦和浓浓的春意里。
【作者简介】
刘汉江,男,散文作家,1968年生,汉族,江苏盐城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热爱文学、音乐,崇尚朴实自然,追求真诚唯美;长期从事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数十年笔耕不辍,数百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生命回响》、《凝望月光》、《金色童年》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多次获奖,现任企业高管,盐城市亭湖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