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前的香茵
原创首发
作者/李晓玲
金牌主播 薇薇
（中国•香港）
春节期间打扫房子，顺便把书房清理一下，把多年没用的书籍堆放在墙角的筐子里，准备扔掉。最近扔时心存不舍，又翻看了一遍，还真翻出了一本没有封皮和目录的《红楼梦》，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捧着一股霉味，皱皱巴巴的书，心酸泪淌，记忆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红楼梦》是母亲的最爱，百看不厌，有的章节都能背出来。记得小时候，别的母亲趁着农闲不是纳鞋底就是缝衣服，而我的母亲却抓紧时间读书。她说晩上读书是催眠曲，白天读书是看热闹乐在其中。她做饭时，一边拉风箱，一边借灶堂火光读书。有时被猛扑出来的火舌烧了眉毛和头发，惹得父亲很生气，两人为此常吵架。母亲把父亲的批评、讽剌、挖苦，全当耳边风，仍然执迷在读书的世界里，我行我素。
那时，我年少懵懂，父亲常说：“土都涌到下把了，读书有啥用？白浪费时间。” 对父亲的观点，我虽然分辩不清错与对，但心里还是倾向母亲，默默地支持她。我认为，读书总比左邻右舍的妇女坐在一起谝闲传，翻是非，拉些家长里短好。书读的多了，胸有诗书气自华！见识高了，说话也有水平。
我非常喜欢母亲在灶堂里读书的样子，灶堂里热乎乎的，母亲的脸热乎乎的，书也是热乎乎的；金色的火焰舔着锅底，给母亲镀了一层金色，母亲就像一尊金像，静静地凝视着锅里不时蒸腾的烟气，这才是人间烟火。看到精彩处，母亲不禁“哈哈”笑出了声，有时还讲给我听，我忙提醒她，“妈！小心灶囗火”。“没事”，说着把小凳子往灶堂口靠近，继续读书。有次，母亲蒸馒头，光顾看《红楼梦》，把锅烧干了，馒头变成青黑色，打狗都不烂。父亲这次很大度，不但没发脾气，反而调侃到：“我的妻真用功，蒸馍在读红楼梦，梦里常流裙钗泪，梦外常叹命不公……”
五六十年代，村里人识字少，我的父母是村里唯一有文化的人。在那物质匮乏，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乡亲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有心思读书看报，对农村人而言，那是一种奢望。母亲有书读，得益于她有个好朋友，在西安电力专科学校图书馆工作，我叫六姑。六姑星期天回家看孩子，顺便捎回几本书送给母亲，然后拿走读过的书，这样延续了十几年。
直到有年腊月二十八晚上，母亲正在煮肉，有事要出去一趟，让我烧火。我趁母亲不在读汪曾琪著的《受戒》，加一块树疙瘩放在灶堂里，右手“吧嗒吧嗒”拉着风箱，左手摊开书本放在膝盖上读。一会儿看得入迷，灶堂里的火滚落下来，引燃了地上的柴禾，父亲和姐姐慌忙跳下炕用水浇，用脚踏，一阵忙活之后火才熄灭，我缩在墙角，早已吓得瑰飞魂舞，面色苍白。
父亲恼怒之下，把书塞进灶堂里，自己深知闯下大祸，恐惧和内疚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也没有挽回父亲的铁掌落在稚嫩的脸上。这事，母亲没有责备，轻描淡写地批评了几句，就算过去了。然后，母亲东借西凑准备给六姑赔书钱，六姑死活不要，并笑着说没事。从此，母亲再也没书读了。
时间一晃到了八十年代，母亲老了，我已人到中年。母女俩共同阅读了铁凝的获奖短篇小说《哦，香雪》，母亲说：“你就是那个纯真又自尊，向往自动铅笔盒的小香雪……”
二十年后，我重读《哦，香雪》与《孕妇和牛》，感动于铁凝在商业大潮翻涌时代，写出了具有牧歌情调的短篇小说。香雪，仅仅是中国广大农村女孩一个缩影，改革开放的火车，冲进了与世隔绝，还是原始社会的台儿沟，让封闭的山里人用鸡蛋、水果，可以换回山外的挂面、丝巾、雪花膏，使他们眼花缭乱。他们怀着好奇心，走出了大山，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即使在城市打工，也比在山里生活条件好。又坚定的认为，香雪那样的女孩，即使没考上大学，成为农妇，那也是个有品质的农妇，如同《孕妇和牛》中那个孕妇。香雪是我小时候的影子，《孕妇和牛》是我中年生活的再现，她们是我的前世今生。
母亲在世时，读到母亲看过的书，似微风滑过指尖，从未有点滴触动。母亲仙逝之后，共同读的书，从不敢轻易注目。一碰就胸口隐隐作痛，不能自己，母亲的音容笑貌，已在泪眼婆娑中模糊成浮影。
受母亲的启蒙和熏陶，我也养成爱读书的习惯，每晚，书伴我安然入眠。母亲是种子，书是哺育我心灵的乳汁，“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母亲说：“养成读书的习惯，也是给自己营造一个，几乎可以逃避生活中一切愁苦的庇护所。” 而我的庇护所，就是那理想地读书时光。
网络时代，读书和学习有了很大改变，只要鼠标轻轻一点，搜索各类文章、读物、便会出现在眼前，这种浏览方式，虽然方便快捷，却少了一些专注与思考，我认为读书是件惬意的事情，在悟、在得、在心静。无事读书，生活中任何烦恼都会烟消云散，进入了一个无声而有光的世界，照得天地悠悠，生活美好。我爱读书！
2024年10月24日
作者简介
李晓玲 汉族，退休人员，在【明心文学】短文学网，京兆文学，文讯，诗词中国平台，发表过多篇文章。颇受欢迎！
主播简介
薇薇 《明心文学》金牌🥇主播！2023年度被评为优秀主播！【海外诗译社】三语主播，【清枫嘉苑】金牌双语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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