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蚊记
文/龙启金
甚是喜爱当代著名作家余华那句治愈无数世人的金句——真正的强者,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心掏出来自己缝缝补补,一觉醒来又是信心百倍。
时光流转,已是霜降时节,窗外月华如练,清马大道上,奔驰的汽车时而“呜呜呜”,时而“隆隆隆”,时而“哒哒哒”……我悠然地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缝补着这些天来心尖上存留的创伤,恍恍惚惚间陷入了梦境中。
做梦,从记事起仿佛影子相随,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由心头起。”说句心里话,我真的不敢苟同这些定论。大山深处,一个农村小孩,纯真朴实,劳累了一天倒头便呼呼大睡,根本不会想啥,念啥。可是,梦境一个接一个,一波接一波,绵延不绝。也常听身边的人说,一年365天没做过几次梦,真是奇了怪了,莫非他们没心没肺?是机器人?我倍感迷惑,百思不得其解。
这夜的梦境毫不例外又重创了我,几十年了,我已然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了——记忆深处,往往都是噩梦。窗外月色依旧,汽车还是“呜呜呜”“隆隆隆”“哒哒哒”……我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地深陷其中:不远处,忽地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她披头散发,面如白纸,双眸凹陷,一动不动地站立着,骤然间狂风怒号,女鬼伸着猩红舌头向我飘来……
顷刻间,我心跳加速,血压飙升,惊恐万状。蓦地,右膀子传来了一阵锥心之痛,我条件反射,“啪”的一声脆响,左巴掌闪电似的狠狠地扇在右膀子上,随后,“嗡嗡嗡”的蚊子鸣叫声萦绕在耳际。
“他妈的……”我冷不丁地爆了一句粗口,不知道是骂女鬼,还是骂蚊子,抑或两者都骂。
一个月前回老家,蚊子既已销声匿迹了,清水河的海拔与老家应该相差无几,不承想,而今这里的蚊子兀自嚣张跋扈。几天前,早上起床瞥见床头边一只蚊子静静地趴在白净的墙壁上,神情安然自若,褐红色的鼓胀肚子分外醒目。那一刻,就像瞅到偷我财物的强盗在我眼前显摆他的成果一样,复仇的怒火瞬间烧昏了大脑,遂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巴掌猛地一拍,它就魂飞魄散、变成了肉酱。定睛一看,我的鲜血染红了手掌,也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过了一会,聒噪的“嗡嗡嗡”鸣叫声渐去渐远,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随后,我的眼睛皮愈发沉重起来,似乎又要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又传来了剧痛,恍惚间知道自己中招了,下意识地又扇了一巴掌。
“你妈的,不让人睡觉了吗?”我忍无可忍,再次爆了粗口。随之,“嗡嗡嗡”的刺耳声俨然轰炸机一般在我头顶上盘旋,久久不肯离去。我无奈至极,只好高度戒备,随时应战,一时间睡意全无。
“怎么办呢?才午夜一两点,难不成要与它对峙到天亮?明天还要上班啊!凭直觉,蚊子也就一两只罢了。再说,区区一两只蚊子都穷于应对,说出去岂能不被别人笑掉大牙?”我心里一边如是思量,一边谋划着对策。虽然还有零星几截蚊香,实践告诉我,过期了,没效果,墙壁上我那块殷红的血迹便是佐证。开着灯睡,也不济于事,这里的蚊子似乎不惧灯光。撸起袖子直接和它开战,那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因为房子空间过于空旷了。更何况,我还知晓《伊索寓言》故事中的狮子就是惨败于它的远房亲戚手里……
忽地,我大脑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何不如此这般?
于是,我打开了手机电筒,面对墙壁侧身而卧,与墙壁间保持尺许的距离,再用被子罩住全身,单单露出两眼、两手。我打算诱敌深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一举歼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双目如炬,静待敌人现身。
“嗡嗡嗡……”敌人来了,声音从小到大,距离由远及近,眨眼间,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入了我的埋伏圈,我兴奋不已。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灵动的蒲扇一样的手掌倏地攻向目标……
“跑嘛,老子看你跑嘛!”我一边啐骂着,一边欣赏着掌心里的战利品,成就感瞬间爆棚。
估摸一分钟后,下一个敌人又进入了埋伏圈,我依葫芦画瓢,也轻轻松松拿捏了目标。
还有没有第三个敌人呢?我静静地等着,等着……我的眼睛变得酸酸的,涩涩的,不觉间又掉入了梦境中。
次日醒来,想起昨夜与蚊子的斗智斗勇,不由得哑然失笑了。继而也唏嘘不已:它们倘若见好就收,把握好分寸,莫要这般贪得无厌,又岂会双双毙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