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
文理学院西区,铁城馆东面的路边,种着几排银杏树。
仅仅数日风雨,银杏叶有些发黄,银白色的银杏果三三两两地落在地上。
无人经过,一片寂静。澹澹的江水,碧绿的樟树,庄重的铁城馆沉默依然。
我也静静地站在银杏树下。
银杏树是一种奇特的树。不必说它是来自远古的遗种,称之为"活化石";也不必说它的生长周期长,阿公种树,阿孙享受果实,以公孙名命。这些特奌,为人所共知。而最吸引我的,却是它那挺拔的身材,与奇巧的叶片,两相辉映,构成了它的卓而不群,挺立在群树之中。
银杏的身材自然是挺拔的,但更奇妙的,是它形如扇面的叶片,虽然不大,但却尘埃难染,淡绿晶莹。虽不厚重,却丝毫没有轻薄的感觉,充满了质感。静静地,簇集在树枝上,愈加凸现出主干的挺拔来。这端正的主干,细密的碎叶,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银杏树,从来都不会像白杨树叶那样大声喧哗,以表现自己的存在。 风来了,在银杏的耳边说着悄悄话。那片片的银杏叶,则像无数的蝴蝶,轻轻晃动着翅膀,应和着。风去了,那一只只蝴蝶,停止了飞舞,静静地停息在树枝上。
银杏树也不像梧桐树那样,繁枝浓叶,引鸟招雀。它只是独立的、安静地,站在那里。
泰戈尔曾经说过,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银杏株分雄雌,但无论细长如穗的雄花序,还是雌性的球形胚珠,都丝毫不绚烂起眼,只是悄悄地开放着,格外地低调内敛。无声无息地,相恋相爱。直到秋天,银黄色的银杏果轻轻落在地上,一切是那样的自然。它虽非果树,但却以白果著名。
春日悄悄地萌生,夏日是淡淡的绿色,只有到了晚秋,银杏树才会迎来它一年最耀眼的时刻,所有的树叶都变成金黄色,透过阳光,是那样的耀眼,走进了油画之中。
冬日快来了,那一片片黄金叶,在枝条的耳边,轻轻道别。然后无声无息,轻轻地落下。树脚边,铺着黄黄的一层地毯,拥抱着生养过它的大地。没有丝毫对生命将逝的悲伤和哀痛,充满了对秋的礼赞和生命的歌颂。
宋代葛绍体说过好:“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
即使告别了秋日的辉煌,银杏树依然是遒劲挺立,坚韧不拔,默默等待着来年春的复生。
银杏一年的生命历程,是那样的自然、从容。
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就连银杏的树冠,都体现着人生一样的历程。年轻时锋芒毕露的圆锥形,到年老时收敛圆润的卵形,是看尽繁华后的平静雍容,也是一生奋斗后的优雅淡定。
我的一生都陪伴着银杏渡过。
初知银杏,是郭沫若的散文。记之不忘的,是"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
白杨虽有你的葱茏而没有你的庄重"。
初见银杏,是在史家寨初中。会议室大门前的小花坛里,曾经有一棵小银杏树,一米多高。据说是从老公社院中移种过来的。
我在史中,只上了一年。银杏叶从春日初生的嫩绿,到夏日的淡绿,恰似我即将走出故乡的青涩人生。
再见银杏,是在陕西师范大学上研究生。陕师大吴家坟老校区研究生楼以南的西墙内,种有许多已经成年的银杏树。晚秋季节,银杏叶落了一地。我久久地徘徊在树下,告别了我那即将枯萎的爱情。三年学涯,即将开启我新的一轮生命。
三见银杏,是在小桥流水的山阴城。一家三口,定居在风则江岸,廊桥架虹,稽水如镜。
风则江两侧,种有许多银杏树,分别位于廊桥东南和西北桥头。从此与银杏为伴,渡过了二十余年。
还记得,某年秋天,碧绿的江水,温熙的阳光,银杏叶落了一地,斜阳下闪着光亮,不少年轻的妈妈们,领着孩子们,在树下倘佯着,说着话,嬉闹着,那是无言的诗,无声的画,不知不觉地被感动。
还记得,西风的早晨,我步行着过廊桥,去东区徇如楼给学生上课。东岸桥头,银杏树上是那样的金黄,早晨的阳光照在树上。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升起了诗意。何必去远方?这人生啊,就是要在日常生活中寻找亮奌,用诗意奌缀平凡的人生。
还记得,在南区的财贞楼上,正在给学生们上课,不经意向南边的窗外看了一眼。一棵棵高大的银杏树上果实累累,而金黄的银杏叶奌亮了楼外的秋景!
不知不觉,两鬓银霜,但这银杏树,还要继续陪伴我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