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系列作品丨后宰门街高氏兄弟 // 侯林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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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系列作品

后宰门街高氏兄弟

侯林侯环

街巷，乃城市的骨胳与血脉，而名士与建筑，则是骨胳与血脉的支撑，有了它们，城市文化才变得鲜活且流动起来。济南向有《济南地名漫谈》《济南老街史话》《历下老街巷》等书，对发掘济南老街文化甚有裨益，然其中名士贤达多有遗珠之憾。今据读书所得，予以补录，使夫读者看到，济南作为名士之城，在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不为人知的小街僻巷里，都会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名人遗踪和风雅旧事。因自即日起，特在风香历下开设《老街巷里的济南名士》栏目，以飨读者。

之一，颇有意味的记载，高山兄弟住宅的发现

久闻济南清代康雍乾年间名士高山、高崶兄弟的大名，然不知他们所居何街巷；想不到，这一问题在其同学、好友张希杰自撰年谱《练塘年谱》中找到了答案。原来，这兄弟二人就住在离我家（振英街）不足200米的后宰门街上。

今之后宰门街

张希杰（1689—？），字汉张，号东山，别号练塘。清代济南府历城县（今济南市）人。运学茂才。诗人、学者、济南名士。少负异才骋重名，试必冠军而屡踬场屋，以诸生终老。好聚书、作文、吟诗、交友，虽家境贫寒而生平游踪半天下。著有《铸雪斋集》。

书影：张希杰《铸雪斋集》

《铸雪斋集》，清稿本。山东省图书馆有藏。其诗文之后有《练塘年谱》，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乾隆）十六年辛未，……五月十七日夜，后宰门火，延烧数十余家，驴马鸡犬尽死，幸不伤人。鹊华桥侯姓，折买高居东宅业，已获利数倍。尚存大木一屋，居为奇货。其地相隔百花洲甚远，乃忽一火鸦飞滚，直落其屋，一时将木焚尽。天道忌盈，惊以为神。

非常有意味的一段记载。

张希杰《练塘年谱》

高居东，高山是也。居东其字。原来是，鹊华桥侯氏，买下高山兄弟在后宰门的宅院，通过倒卖建筑材料，获利高达数倍，然而还不满足，又将院内一屋大木居为奇货，待价而沽。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火，将大木烧个精光。张希杰颇有感触地说：因为天道忌讳满盈，人就不能太贪。

火鸦，有三解，一作火鸡，大如鸦，青黑色，食火炭。二是用于战事的鸦形火器。三是传说中能衔火的乌鸦。古人迷信。张希杰所称火鸦，当与第三解相接近，不过，这“能衔火的乌鸦”，可能指的是百花洲的水鸟，因为大屋火灾前张希杰这样说：“其地相隔百花洲甚远，乃忽一火鸦飞滚……”，百花洲与火鸦、火灾便有了因果关系，亦因此，人们才“惊以为神”。而其地相隔百花洲甚远，亦可知高居东宅在后宰门东头。

今之百花洲

读《练塘年谱》当在十余年前，亏得还有一番记忆。随之查寻艰难得见。

名士街巷的发现不是易事，需要处处留心。

之二，高山；翰林清官，文武双全

这高居东非是寻常人物。乃翰林出身的清官。

据清乾隆《历城县志·列传四》、道光《济南府志卷五十三》“高山传”等文献记载：

高山。字居东。历城县人。高氏兄弟少与张希杰读书于“袁守府署中”。其后与张希杰、余鲲、余鹏等，同学于邢穉含先生之门，称“济南英俊荟萃一堂，颇称盛会。”（均据《练塘年谱》）康熙五十六年山东丁酉乡试，高山以第十七名中举。雍正元年癸卯，高山以会试第七十六名、殿试第二甲五十二名中进士，高第进士，于是改庶吉士，授编修。其后历广东道监察御史，雍正八年庚戌科会试同考官、给事中等。在御史任上，高山大义凛然，不避权贵，多有利国利民之建言，并十分关注地方文化建设与名胜保护。

清乾隆《历城县志》“高山传”

高山尤为人称道者，是他在出巡台湾时的惠政。当他“考满”之余，有新的官员来替代他时，突然遭遇地方叛变，高山不走，且立即备兵捍御，缴获叛匪千余人。然而，叛匪知道大海与大陆阻隔，高山没有援兵，仍纠合部众围城，数日不能解围。高山只好按剑登城，以防守为计。忽然有一天，来了二、三干人，持白棍，奋击叛匪，高山也便趁机领兵继续攻打，获得大捷。询问持棍众人，原来是台湾老百姓闻讯前来相救者。此为高山在台湾施行惠政的结果。高山后来历按察使，升迁为福建布政使。

高山文武双全。惜其诗文集未见著录。清张鹏展所编《国朝山左诗续钞》卷五，载其《安国寺寻春》一首：

卧闻百舌呼春风，寻花觅柳村村同。

城南古寺修竹合，小房曲槛欹深红。

少年爱花邀一醉，欲随强起羞龙钟。

忆昔游春凤城外，玉仙洪福花如海。

薄罗匀雾斗新妆，快马争风鸣杂珮。

玉川先生今可怜，提壶屡劝囊无钱。

病过清明少意猪，独抱添丁破屋眠。

（清刻本《国朝山左诗续钞》卷四）

书影：《安国寺寻春》

风趣雅致，味道隽永。

天下安国寺甚多，独不知此寺在济南否？又不知“玉川先生”是否为高山其人也？

高山是深爱着家乡济南的。其时，济南诗人李文龙有《湖西精舍怀高居东》诗：

十里荷香中一亭，稻畦柳陌际山青。

草元何用识奇字，养病殊宜读《内经》。

门掩寂寥秋听雨，窗临空阔夜看星。

赠君此味无由寄，目送飞鸿入杳冥。

（清刻本《国朝山左诗续钞》卷四）

民国续修《历城县志》录此诗，将其置于“潭西精舍”条，恐未确。盖潭西精舍为桂馥所筑，时间在后。

李文龙（生卒年不详），字汲三。清代济南府历城县人。诸生。与高山同时，比桂馥年长近半个世纪。

之三：高崶：断案能手，“铁面青天”

高崶，字龙门。诸生。雍正七年，他由兄长广东道监察御史高山保举，授陇西县丞，迁浮山知县。

高崶是审案能手。浮山有一位姓张的，诬陷别人为盗贼，说是在月亮下面识别其人。高崶察觉到这人的冤枉，而张某不服。于是高崶便安排在十五月圆之夜，且张灯，让几个人杂跪於庭，其中也包括被冤枉之人，让张某辨认，过了很长时间，张某还是辨认不出来。于是，被冤枉者得以昭雪。

清道光《济南府志》“高崶传”

曲阳有妇人马氏，控告项成、王二等人轮奸她。案件已上报，巡抚察觉犯人有冤色。便交给高崶复审。高崶来到妇人声称被强奸的地方，访问了她的很多邻舍。回来后质问马氏说:“难道有贞女拒奸，大声疾呼，而没有人来救她吗?”马无法回答，于是吐出实情。原来是他的相好詹某与项成等人有仇隙，教她控告的。这一案件，救活了项成等十三人。

后来，高崶调到大同，正遇到灾荒之年，而前面的县令为了讨好上司，竟然匿而未报，以至积尸满野。高崶再三请求上峰，终于发粟赈灾。

高崶善于折狱，人不敢欺骗他。因为他长得脸黑，人们称他“铁面青天”。他最终官至潮州府知府。

后宰门田家公馆

后宰门是济南人特别引以为自豪的一条老街。它古为百花桥街，后名厚载门，又名后宰门街。因位于明代德王府后大门，故名。当年，此街店铺林立，庙宇众多，文化昌盛，如九华楼饭庄、同元楼饭庄、远兴斋酱园、庆育药店、碧霞宫、关帝庙、福慧禅林院等；此外，还有赫赫有名的大宅院，如万家大院、田家公馆等；同治间的山东官书局、石印馆等；还有，建于20世纪20年代的教堂。但这些建筑及其主人大多在晚清、民国间。其实，作为一条明代便有斐然名声的老街，在此街生活的名人雅士甚多，高氏兄弟不过其中之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