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坪老百姓把山茱萸不叫这样洋气的名字,习惯叫枣皮。树叫枣皮树,采摘山茱萸鲜果叫摘枣皮,然后就是剥枣皮、晒枣皮、卖枣皮。叫起来顺口、简捷、方便,说枣皮没有人会误解成是别的植物果实。
佛坪县城海拔800米,位于秦岭南坡。我国的南北方是以秦岭、淮河以南、海拔800米以下。这佛坪县就处于南北分界线上,不南不北、南方的最北端,北方的最南边。独特的地理物候,自古就是枣皮的最佳产地,所产枣皮的果大肉厚、色泽鲜红、药效最好。况且从20世纪70年代起,县上提出把佛坪建为“枣皮基地、天麻县”开始,历届县政府大力发展枣皮、天麻,现已成为村民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木本植物果实成熟后大多是黄色,亦有红色。而红色中唯有枣皮的红是任何一种木本植物的果实都无法之比拟。她红得是干净、纯粹、彻底,不带一丝一毫杂色,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红,有人称这种为“枣皮红”,我认为就是“国旗红”。当秋天的太阳,发秋老虎余威时,又经过淅淅沥沥的几场秋雨的洗刷,一树一树、一沟一坡的枣皮树上,树叶开始凋谢,枣皮挂满枝头,远远望去如同一团火。一树树连成片就红了一沟、一坡,红了半边天。家家农户院坝里晾晒的一笸笸挨着一笸笸的枣皮,如同除夕夜刚放完的大地红鞭炮的纸屑一样,满地的红色。红色是喜色,家家门前“枣皮红”氤氲开来,成了红彤彤的一片天地。红了农家院子、红了秦岭深山的小乡村,更红火了农家的日子。
在国庆节后,是枣皮的成熟季,村民们就开始采摘枣皮了。枣皮是所有木本植物中生长期最长的,采摘枣皮时,枝条上已见开始孕育花蕾了,要整整生长一对年。为了不影响下一年枣皮的产量,采摘时不可顺枝条去捋,这样会伤了花蕾,而是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一颗或三两颗地去摘。还在腰间挎一个竹巴笼,摘下的枣皮顺手放入巴笼,装满后,下树倒入背篓中。采摘枣皮是个手上的活,男人们干手上的活不如女人来得快,摘枣皮的活,大多农家都交给女人去干了,而男人们去干出力气的活,如摘好枣皮往回运等。剥枣皮也是手上的活,一般男人们也没女人们剥得快,现在有了剥枣皮的机械,效果不错。可机器剥仍需在大锅中烧开水,将枣皮在开水中焯水,果肉和核才好分离。就是剥好枣皮晾晒仍是女人们的活。在这个多雨的季节,农村里最忙、最辛苦当属各位能干的、撑起整个家的半边天。
二十多年前,我家自留地边有三四十棵挂果多年枣皮树,在采摘的季节,逢星期天,我与妻子早早从学校回到父母家,拿起父母亲为我们准备好的竹巴笼、背篓、一个一米多长的木钩搭,到自留地去摘枣皮。枣皮树都长得有些年了,一棵枣皮树从根部刚出土不高,就分成多个枝杈,长到一定高度又分枝杈。先站在地上摘树冠周边的枣皮,高处的枝条用木钩搭将其拉到面前,用脚踏住木钩搭下端系着的绳索,腾出双手来采摘,或一手拉住枝条一手采摘。树顶部有时需要上到树上,背靠一个粗壮树干,用′钩搭把这处的枝条拉到面前,既要站稳还要便于采摘。到中午、下午吃饭时,把采摘的枣皮背回家,我妈是个细心人,她要把每个人采摘的枣皮过秤、记载,对家里一共采摘了多少鲜果,晒成的干枣皮有多少,她心里都有数。我算不上个手脚慢的人,每次采摘的枣皮都没有妻子摘得多。说起来是手上活,可是采摘时往往手脚并用,仰着脖子、双目紧盯采摘处,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背痛脖子硬,不亚于干了一天体力活。现在有人发明了摘枣皮的机器,只是树下摊铺彩条布,地势要相对平坦,可山里的枣皮树多长在沟渠、石坎边,加之机器是将树干固定住振动摇晃,我认为对树有一定的伤害,枣皮靠这也摇晃不干尽,不是十分适用。这个季节虽然家里的“半边天”劳累和辛苦,可经她们勤劳的双手,换来了一袋一袋红红的干枣皮,等着外地的客商给个好价钱出手卖掉。
“家有余粮,心中不慌”。有了钱,心里踏实,一两月的辛苦也值了。她们盘算着先把家里的人犒劳犒劳,然后要考虑到了换季的时候,得给家里人置办衣服鞋袜。那些年外地老板也知道农村家家户户卖枣皮手头上有些钱,在县城来办以服装为主物资交流会,来交流会上消费的多为农村的“半边天”们。有一年来了一伙南方人办了一次羊毛衫交流会,生意特别红火,让这伙做生意的人都没想到。外地的客商频繁的举办交流会,影响了本地商家的生意,虽然有些不满,也只能忍着气看外地客商把钱赚得盆满钵满。村里的“半边天”们管不了这些,只要商品物美价廉,自己高兴就行,有幸福感就好。
佛坪老百姓都怀念2000年的那个秋天,一斤干枣皮达近百元的价,家有枣皮树的村民,从来枣皮没卖过这么好的价,鲜果上门来取都能卖十多元一斤,剥出的枣皮尚未晾晒干,就有人上门来收购。一些小贩贩客心术不正,枣皮里掺假使坏,坏了名声,从那年开始,价格一路走低,一斤干货只能卖十元钱。“谷贱伤农”,村民只能挣点手工钱,有些人家的枣皮就无人采摘,满树的枣皮红彤彤挂满了树梢,任其自生自灭,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20世纪70年代,栽种枣皮树的人家不是太多,那时的钱多值钱呀,一斤干枣皮就要卖五六元。当然后来近百元的价格是一些人为投机炒起来的,可十来元一斤的价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应该理性回归到一个合理的价位,调动村民们的积极性才对。
红了半边天的枣皮,真希望今年能红了“半边天”们心,使她们的辛苦劳作,得到最好的回报。
作者简介:
陈永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佛坪中学退休教师,佛坪县延安精神研究会副会长。著有散文集《秦岭深处》《守望家园》《秦岭有情》《佛坪味道》《我在秦岭南坡》等六部,其中两部获汉中市委宣传部重点文艺作品资助出版。参编《红色佛坪》《佛坪革命老区发展史》多部。有作品发表于《散文选刊》《阅读时代》《学校文化》《西安日报》《大众日报》《天津日报》《每周文摘》《汉中日报》《三秦都市报》等多家报刊杂志。《佛坪文艺》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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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椒溪文学
本期责编:何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