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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事（微小说）
江仁彬
招生办主任小S被纪委带走了，整个滨湖区教育系统炸开了锅。
小S被带出办公大楼的时候，是双腿瘫痪状，被人架着上车的。沿途，留下一滴滴清晰可见的水渍和一缕缕隐隐可闻的骚气。
小S，微胖，中等个子，皮肤黝黑，总喜欢拿眯缝着有点顺的小眼睛斜睨别人，再配上那个说不上是皮还是肉的假笑，堪称阴骘恐怖。
小S不算个大人物，充其量只算半个科级而已。
之所以说是半个科级，是因为组织上刚要考察任命他为副局长，他就出事了。
说来可笑，小S犯事完全出在他的一泡尿上。
那晚，聚餐期间，小S做实了组织部门即将考察任命他为副局长的传言。于是，在一句又一句真假莫辨的祝贺声中，小S晕晕乎乎地喝过了头，摇摇摆摆地离开了酒桌，循着哗哗的水声走进了酒店厨房，旁若无人地掏出裆内一寸丁，边摇着脑袋，边甩着双手转着圈，吓得厨师惊叫连连。闻讯赶来的老板，想阻止小S，想将小S拖出厨间。哪知道，小S双手一挥，嘴里含混不清地一边骂着对方，一边叫嚣道：“你他妈晓得我是哪个？不打听打听，我小S要做什伲哪个敢说个不字？”同时，转得更快，撒得更欢。瞬间，水珠、雾气、骚味弥漫着整个厨间。
酒店属于私人订制的会所那种，很隐秘，来的人也各有身份。小S在滨湖区不算个大人物，但在滨湖教育系统绝对是个响当当的名角。
小S在做招生办主任前就声名远播了。
做招办主任前，小S担任的是教育系统职称办主任。
系统或部门职称办其实只是组织人事处的附属科室。职称办主任也只是民间叫法。这主任究竟是个什么鸟官，有多大，没人说得清。大家只知道，这主任属于季节官，平时懒懒庸庸，鸟事没得，鸟用没有，但是在职称评聘和定岗定级等紧要关头，这鸟主任会变得异常坚挺与耀眼：哪个单位表现得怎么样，可以分配几个职称名额，哪些人员知是否知道好歹，是否可以岗位进档，小S都要一一过滤与自己的亲疏度。
知情人说，小S 的职称办主任来得很不光彩。
小S初到组织人事处时，就觊觎上职称办主任这个岗位。平时，小S会乘同办公室负责职称评定工作的小F不备，偷偷地拷贝小F电脑里有关职称评定内容，四处散布，弄得分管领导对小F渐生反感。
一次，正值职称评定期间，小F因为家属身体原因，请假半个月，单位领导指定小S临时接管部门职称评定工作。
接手第一天，小S就将小F原有的职称评定台账资料全部拷进自己电脑，建立加密文件包，逐个打电话给各下属单位：“我是小S，从今天开始分管部门职称评定，请你们单位立即将材料员信息上报给我，今后所有涉及职称评定的事情全部直接与我联系。”
更阴险的是，小S居然与人串通，写信诬告，说小F在办理职称过程中收礼受贿，吃拿卡要，将正直、专业的小F彻底拉下职称办主任岗位。
此后，小S那地方常有吵闹不休的事情发生，但大多数最后都是单位或者个人服软。今年不评明年评，作下对来，总会犯在他的手里。
当然，小S也不是六亲不认。只要领导需要照顾的对象，小S会单独造册，像服侍太爷一般做好前后期的各项工作。
了解小S的人都说，小S这种驾轻就熟的运作，是深得其继父的嫡传。
小S的继父满脸麻点。在某公社当办事员时，小S的继父常会把人们不经意的谈话议论，悄悄地记在一个土皮笔记本上，包括讲话人在哪家说的，面朝哪边，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什么内容，当时还有哪些人在场，或坐或站的方位，参与没参与讨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比会议记录更为详细。然后在适当场合，突然揭开账本，开始揭发批斗，并由此一路斗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位置。
文化运动结束后，遭受降级处理的小S继父七拐八弯地调进了县文教局，千方百计地做起了县招办主任。
在那个信息严重不对等的年代，招办主任是掌握莘莘学子命运走向的核心人物。任职期间小S的继父偷梁换柱，敲诈勒索的事情没有少干。明明录取通知书就在抽屉里，他却故弄玄虚地告诉家长，小孩的成绩很危险，必须要请他出面活动才能被高校录取。明明是黎民百姓家的孩子录取通知书，他能三一闹腾，改成有背景、能交换的对象孩子录取通知书。小S的高校录取通知书就是这样运作来的。
常在鬼门关前闯，必会遇见两无常。一次，小S的继父在高考通知书上做局时，做到了一个可以够到省招委的学生身上，自此被彻底清理出局。
小S在职称办主任位置一捞就是近十年。尽管饱受诟病，尽管有好事者扒拉来扒拉去，扒拉出好多底料，小S还是出人意料地混上了其继父原来的位置，走上招生办主任岗位。
招生办主任虽然也是季节官，一年只忙几次考试。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正股级。
当上正股级的小S更加肆无忌惮。对学校，小S吆五喝六，将很多属于学校管理的内容收归招办审定；对下属，小S颐指气使，以考试是国家机密为理由，制定十分严苛的追责制度。小S规定科室成员不得妄议科室工作。“全党服从中央，下级服从上级，你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无条件地听从我的安排。”这是小S敲着桌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于是，很多原本由学校审核放行的材料硬生生地被小S收归自己审核，很多由科室成员审定的内容都改为由小S亲自敲定。招生办一时间成为滨湖区教育机关的热点科室。
小S的肆无忌惮除了本性使然，还因为他自己清楚，自己找着了一个强劲的靠山。这个靠山的孩子高考时被小S偷天换日地让在校大学生替换高考了。
“我就...就撒了...又能怎咹.....哪块有我尿不得的？”被从厨房揪到会所大厅的小S，依旧不依不饶，大喊大叫。
小S的闹腾引得几位食客走出包间。
“有监控，S主任，回包间吧！”有人认出小S，劝解道，“不要没事惹事。”
“你滚，你...是哪个？...我惹事...又能怎咹？...我小S又怕过哪个....”小S还是不依不饶，“又不去打听打听...”
同包间的人闻讯出来，连拉带拽想把小S拉回，哪知小S更加张狂，“你他妈是哪个...老子怕过哪个。老子......个......科级干部，老子怕哪个....”边叫嚣，边再次掏出裆内一寸丁，“我就尿了...尿了...看哪个敢怎咹...”
后来，小S被警察带到局里强制醒酒。至于在警局说了什么，为什么一泡尿会将小S弄进纪委监委，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是开会所的老板娘后面有人，很硬。也有人说，小S的靠山已经岌岌可危，靠不住了。更有人说，是小S惹了众怒，不断举报，正好现在要整治教育系统，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不过，奉劝各位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一切都静等官方通报。
能够透露的是，每次都逢凶化吉的小S，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因为纪委监委已经到招办保险柜里拿走了小S锁在柜子里的三个密码箱。
文/江仁彬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江仁彬，男，60后，供职于江苏省射阳县某机关，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特实诚，善交友，不识人。擅长时评、杂谈创作，多篇作品在《农民日报》《工人日报》《法制日报》《中国检察报》《人民法院报》》《群众》《新华日报》《杂文月刊》等报刊杂志露脸，偶有作品获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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