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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明,河北临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理事、临汾市作家协会原副主席、临汾市党史方志研究专家,《世界王氏》杂志、天津散文研究会“三晋创作交流基地”、《新锐散文》、临西县作家协会、《冀南文学》顾问、《南国文学》特约学术顾问、《河南文学》《东方散文》杂志签约作家。出版专著11部,作品载入102种选本(典籍、志书),荣获中国具有最高荣誉文学大奖之一的中国当代散文奖、中国散文精英奖一等奖、中国作家创作年会交流评比一等奖、首届感动中国文化人物,荣登中国散文年会2009年度中国散文排行榜,被中华魂网誉为“红色散文家”。多篇散文入选部编版和人教版语文试卷、教辅书。
母亲的家国情怀
王友明
母亲是一双小脚,所踏过之处,印下了旧中国妇女充满辛酸艰难而又忍辱负重的痕迹,也响起了新中国妇女充满幸福温馨而又昂首阔步的铿锵足音。
母亲大字不识一箩筐,却有着一颗深明大义、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母亲14岁时,我的姥姥就去世了,而姥爷又因经商在外,很少顾及家,沉重的家庭担子就落在了她那瘦弱的肩膀上。她忍受着失去姥姥的痛楚,把3个舅舅拉扯成人。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母亲毅然于1939年8月,让我的大舅侯修忠参加了革命工作,后由地方转入部队,投入伟大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之中。在艰苦恶劣的环境中,我大舅革命立场坚定,积极发动群众,组织扩大抗日武装,与敌寇进行顽强的斗争。解放战争中,我大舅先后参加了汉阳阻击战、安阳崔桥攻坚战、邓县攻坚战、平汉线突围等战斗。新中国成立后,我大舅获得了独立自由勋章和解放勋章。
当我的二舅父侯发征刚刚成年时,母亲又把他送到了部队,成为冀鲁豫军区十一团的一名战士。1943年,在一次反“扫荡”的战斗中,牺牲于河北省威县贺营乡赵庄村,年仅18岁。新中国成立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载入《临西县志》“革命烈士英名录”。
打小,我就经常听说母亲送两个舅舅参军上战场的故事。那故事就像一颗耀眼的明星,一直照耀着我的心灵。
母亲嫁给父亲不久,奶奶就让3个儿子分家另过。我们家就父母两个人,没有什么负担,只要攒下钱,父母就去买地。日积月累,我们家便拥有了十几亩地。勤劳的父母精心打理,生活过得比较宽裕。解放战争时期,村里但凡要派人去当兵,人家就会提出一个条件,补偿一二亩土地。每次村里动员捐献土地时,母亲就会催促着父亲积极地去捐献。她觉得,自己家里没有孩子,人家的儿子去当兵保家卫国,自己就应该作出一些奉献。
懂事后,我经常对母亲说,长大了一定要去当兵。那时,只是源于一个小孩子对解放军那朦朦胧胧的热爱和崇拜,源于对那身国防绿的痴迷与向往。上学后,我才懂得“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道理,更懂得了关心国防、支持国防、建设国防、投身国防的重要意义。1967年秋,我辍学回家,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可那种对当兵的渴望,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次年冬季,征兵工作开始,我心中泛起一股渴望实现当兵梦想的热浪。母亲知道我的心思后,三番五次找到大队,找到接兵的解放军,恳求让我去当兵。
带兵的连长问:“大娘,为啥非要送儿子当兵?”
母亲笑着说:“为了保卫国家呗!”
连长又问:“如果让您儿子上前线去打仗,您同意不?”
母亲坚定地回答说:“同意!”
连长接着说:“只要打仗就会有牺牲,万一您儿子牺牲了怎么办?”
母亲眉头没皱一下,干脆地回答:“为了保卫国家,牺牲了也值!”
母亲的话感动了接兵的连长,他们说,只要大队领导同意就把我接走。
母亲一看有门,便起劲地找大队党支部书记车新杰求情,让我去当兵。可车新杰说:“老嫂子,你儿子还没有到规定年龄,等明年再去不迟。”她不甘心,拉着我又找到接兵人说情。接兵人解释说:“大娘,您儿子的年龄还不够,再说,村里只有一个当兵指标,只能接走一个。”她看着没有指望了,只好叹口气作罢。
1970年冬季,征兵工作又开始了。听着村里大喇叭征兵宣传的广播,再次唤起了我的当兵梦想。母亲比我还心急,踮着一双小脚,跑到车新杰家,恳求把我送去当兵。车新杰说:“老嫂子,咱一个一个来,你千万别着急,你儿子会有机会的。”
眼看着一批一批的适龄青年都去县城体检站参加体检了,唯独没有人通知我。母亲心里急,我心里也急。一天早晨,天还未亮,睡在生产队牛棚的我,便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隔墙细听,原来是最后一批适龄青年去县城体检,我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冷到脚,身体瑟瑟发抖,泪水潸然而下。我赶紧跑回家告诉母亲,她二话没说,拉着我的手来到车新杰家。车新杰一看见我们,扑哧一下笑了:“老嫂子,又是为儿子当兵的事吧?”她绷着脸说:“是啊!听说,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体检,咋没有让友明去呢?”车新杰拍了拍胸脯说:“老嫂子,你放心吧,这事我自有安排。”见有希望,我和母亲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时隔两天,车新杰来家通知我,可以去县城体检了,还专门让大队民兵连指导员徐秀亭陪同前往。经过体检,全部合格,母亲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我心里也乐开了花。
回家等待入伍通知书的日子,是最漫长、最难熬的日子。我和母亲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着入伍通知书的下达。直到12月15日,入伍通知书终于送来了。这一次终于梦想成真,她特别高兴,每天乐颠颠地给我准备所需要的东西,还一天三顿想方设法、忙忙碌碌地为我做好吃的、好喝的。
新兵集中的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母亲便为我做好了吃的。我穿戴整齐,打好背包,洗漱完毕,填饱肚子,和她一起早早地来到大队部。乡亲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敲锣打鼓地把我送到村外。我怕她难过,没有让她去公社送我。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叮嘱说:“儿啊,到了部队,要好好表现,练好本领,保卫好国家!”我行了一个军礼说:“娘,放心吧,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参军后,我把母亲的话作为座右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她对我的牵挂是一日浓似一日,把无私的母爱深情化作家书,每月一封寄到军营,殷切地嘱咐我说:“儿啊,你是部队上的人,要好好干,别惦记家。”在她的不断鼓励下,1974年12月,我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当村里敲锣打鼓地把立功喜报送到家时,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1975年1月,母亲又让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儿子友泽报名参了军,实现了从军报国的梦想。送小儿子走的那天,她还对着接兵的首长,有点遗憾地说:“要不是二儿子的眼睛不好,我也把他送到部队了。”车新杰书记说:“老嫂子,你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先后送两个儿子当兵,你是有家国情怀的人啊!”我们这个普通的家庭,因此成为三乡五里闻名的“双军人”军属家庭。
母亲没有文化,不懂多深的道理,但心里明白,参军能磨炼人的意志,更能为国家国防事业做一份贡献。她和父亲默默地揽下家里的一切活儿,全力支持我们安心服役,从没有半句怨言。民间有一句俗话,叫“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知道,她送儿子去当兵,一定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滋味。但她的心里,又会觉得那么自豪、那么光荣,在人前一定会感到脸上有光的。小弟友泽,经过7年的部队生活锤炼,练就了一种吃苦耐劳、勇于拼搏的品格。他退伍回乡后,在村民选举村干部时,以高票当选村委会主任。不久,又被任命为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他时刻牢记着在部队入党时的誓言,把全心全意为村民服务作为神圣的职责,为新农村建设贡献了力量,受到广泛好评。
对儿子的表现,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逢人就说:“部队就是锻炼人,男孩子长大了,就得送到部队去当兵。”母亲用自己的言行,诠释了“保家卫国”的坚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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