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口老井
金淮莲
淮中初中毕业一晃半个世纪。聚会那天,回到阔别的母校,昔日同窗,握手寒暄,畅所欲言,各自叙说少儿时弹小球、滚铁环、跳皮筋、踢毽子、抓沙包、看电影、画三八线的趣事。回忆与现实交织成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唏嘘感叹岁月的流逝。
同学毛强回忆了到武墩农场学农的故事,尤其是那口深邃而静谧的老井,像一部电影,镜头一下子把我们推到了五十年前。
在开门办学的特殊年代,淮中创办了一所农场,让我们轮流学农学军。地点在武墩王元大队附近,距离市区比较远,走大路约三十里,走土路约十几里。那是方圆十里的盐碱地,鸟儿都不愿去的地方,人们称之“十里荒”,那时教室和宿舍非常简陋,房顶上盖的都是麦秸,每对木质窗户镶嵌着六块玻璃,然而,冷飕飕的西北风总是透过缝隙窜进来,我们穿着棉袄直打寒颤,夜间裹挟着棉被还发抖,于是把家里带来了的塑料纸蒙在窗户上御寒。室内的地面都是油泥地,凹凸不平,雨雪天还一跐一滑的。
在教室吃饭没有桌凳,每口教室放着一个大木桶盛着米饭。每个班分成几个组,各自带着小板凳围成一个圈,圈内放着一只不锈钢的菜盆。吃的菜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有萝卜、丕头菜、大白菜、冬瓜、黄豆、茄子等。偶尔从肉联厂买来五花肉或大骨头与萝卜、大白菜红烧。
厨房前面坐落着一口井,井口是圆形的,直径最少有一米,井的水面距地面约有六七米深,地面还砌了水泥井台,约有一米高,井台的四周铺有大几平米的水泥地略带点坡度。那口井始终有充沛的水源,清澈透明,没有一点杂质,伸出头朝里看,可当镜子照。
冬天的早晨,井里还冒出热腾腾的雾气,它像一个神奇的、巨大的聚宝盆,不论你打出多少水来,井里的水,总是那么多,可供五个班级同学吃用。
水井边,常是同学们饭后的集聚地,在那里可以洗漱,还可洗衣。最有趣的是打井水,不仅要体力,还得有点技巧。井台旁有一只小木桶,小木桶的横木上系着一根很长的绳子,只要你把系着绳子的小木桶放入井里,左右用力一甩,井里便发出“咕咚——咕咚”声,桶里就贮满了水,随后,躬着腰,双手交错用力将绳子往上拉,随着身子的挺起,满桶澄清的水被提到了井台,打水的同学脸上露出喜悦的笑靥。
一个傍晚,夕阳西下,几个同学像往常一样围在井边洗衣服,一个女同学正在井边打水,她提着绳子一甩,一不小心将绳子连同木桶一起甩到了井里。那是农场仅有的一只打水的小木桶哦,师生吃水用水都靠它呢。同学用竹竿绑上钩子勾,井很深,够不着,在大家急得束手无策时,我们的班主任穿着黄棉袄、灰裤子的周齐卿老师闻讯赶来,他三十来岁,血气方刚,操着无锡口音的普通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下去拿!”。井那么深,怎么下去呢?只见周老师跑到储物间找了两架梯子,用铁丝将它们牢牢钳住,又快速走到一沿坡宿舍,喝了两口酒,一是增添胆量,二来除怯寒气,然后脱下棉袄,穿着银灰色毛衣,扛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将梯子顺着井口边缘一点一点放下去,然后踩着梯子慢慢地一层层下去。此时,围观的老师同学的心啊,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够到了!够到了!”当周老师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扶着梯子,两只大脚又沿着梯子稳稳地登上来,等候在井边的老师同学不一而同地鼓起掌来。周老师本来脸就比较红,此时他的脸上放出更加红润的光彩!
时光倏然,我们长了两岁。送走了炎日的盛夏,迎来了收获的季节,我们又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农场。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广阔的田野一望无垠,金灿灿的稻子泛起了层层波浪,田里的大豆唱起了摇响曲,潺潺的流水在小河里流淌,小鱼小虾在水里自由嬉戏,五颜六色的菜蔬在菜园里互相媲美,偶有几只蝴蝶飞舞,煞是漂亮。
在农场,我们一边如饥似渴学习书本上知识和农基知识,一边学习军人的跌打滚爬技能,一边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的风光。
一个傍晚,一群同学来到水井旁,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哼着小调。突然一声“哎呀!”吓了大家一跳!原来一个同学打水,准备洗饭盒,没想到把放在井台上的饭盒打翻到了水井里。另一个男同学自告奋勇,脱去汗衫,穿着短裤,沿着井壁的凹处慢慢爬下去,到了井水边,憋了口气,一个猛子下去,手一伸将饭盒捞了上来,轻轻地把它放到了小木桶里。然后,他从井水冒出来,摇摇头,抹去脸上的水珠,笑咪咪地又爬上了井台!大家都夸赞这个同学好水性!
那个时代学习生活很艰苦,大家没有抱怨,没有沉沦,毕业后,靠着自我奋斗,有的守卫在祖国边疆,有的做了医生救死扶伤,有的在三尺讲台耕耘,有的做了大老板合法经商,有的在工厂闪闪发光。如今都已退休,带着孙子孙女,颐养天年,享受幸福时光。我们怀念那时的老师,珍爱昔日的同窗,愿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