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姻缘(小小说)
文/满仓
六十年代初期,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引起全国性的大饥荒,挨饿成了难以承受的又不得不承受的大问题。
在东北中部的一个叫做北站的乡村,饥饿的人们绞尽脑汁寻找可吃的食物。有一位叫王永强的男孩刚上一年级,家里连米糠都吃光了,多亏母亲在田野里采摘了一些猪毛菜、灰菜、苋菜。不然,全家人就得扎脖(没吃的)。赶上了星期天,他跟随母亲来到了小河旁,望着浑浊的河水,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母亲为什么领我到这里来呢?正在疑惑之际,只见母亲脱掉外衣,走进了小河的深水处,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踪影。王永强站在岸边,被突如其来的境况吓蒙了,刚要大声哭号,只见母亲从水里钻了出来,扬头甩去了头发上的水珠,手里拿着一个带泥的嘎啦(河蚌),得意地炫耀说:“儿子你看,这大嘎啦够咱家吃两天的啦!”直到后来,王永强才知道,母亲从小在大草原的河边长大,姥爷为村里头号大地主黄门楼子看护甸子,一家人在小马架子房里艰难度日。母亲本是在荒郊野甸里长大的,练就了会凫水的超强本领。“妈!你真厉害!”王永强开口称赞母亲的能耐。“你也下来吧,我给你搓搓身子。”母亲关爱的说道。王永强脱光了衣服,试着走下了河岸。母亲用手搓着儿子身上的泥垢,满意的笑了。
王永强天资聪颖,在班级品学兼优。每当考试排榜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到二年级开始的时候,他被提拔为少先队中队长,由于带上了有两道红杠的袖标,同学们都叫他“两道杠”。家里的生活太拮据了,几元钱的学杂费都要交不起了,父亲无奈地对母亲说:“永强别念书了,在家看着永亮,你到队里干活,每天还能多挣回一斤杂合面呢!”母亲急眼了,说道:“孩子念书念得这么好,你舍得让他退学吗?这不白瞎了吗?”父亲觉得有理,赶忙纠正说:“是啊,孩子念书挺争气,不能念到半截,就是砸锅卖铁咬牙也得供到底,兴许能有出息呐!”
王永强的同桌原先是个男生,后来班主任突然作出一个调整,换来了一位长得白白净净,面容娇好的女生,叫徐丽华。每当做课堂练习的时候,她都东张西望,试图照着王永强的抄袭,因为她不会。王永强本能地用胳膊挡住她的视线,弄得她抓耳挠腮,欲抄不能欲罢不忍。考试排榜的时候,徐丽华经常“打狼(倒数第一)”,班主任老师也无能为力。原来,找一个学习好的同桌,其用意就是为了提高她的学习成绩。
饥饿仍在继续。有一天下午放学,王永强饿的眼冒金星,直冒虚汗,迈着近乎蹒跚的步履回家,书包似有千斤重。到家了,躺在地上,闻到了土的味道,感觉到一股清凉,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舒服。在伯父家的奶奶偶尔看到王永强饿的如此状态,她偷着走进院子里的黄瓜地,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两个带刺的小黄瓜妞,看着孙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抹着眼泪走出了门外。
翌日,王永强照常上学。课间操做完了,他看到徐丽华拿出了两个玉米面饽饽,是用花手绢包裹着的。徐丽华拿出一个递给王永强,温柔地说:“学习委员,你吃一个吧。这玉米面饽饽里有黄豆面子,又甜又香,可好吃啦!”王永强接过来,鼻子马上闻到了香味,立即打开了食欲的闸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片刻就报销了,吃的甜嘴麻舌,真过瘾呐!打这以后,徐丽华抄袭王永强的练习本乃至考试时通光成了家常便饭,因为王永强每天都要吃到徐丽华带来的甜丝丝香喷喷的玉米面饽饽!
原来,徐丽华的父亲是公社党委书记,他是国家基层干部,属于城镇户口,吃的是供应粮,老百姓管这种情况叫做“吃红本”,羡慕得眼珠子都发红。
王永强吃小灶大约持续了两个多月,谁知好景不长。有一天,徐丽华突然不来上学了,班主任老师宣布说:“徐丽华同学由于父亲调到县里工业局工作,全家人回城了,因此她转学了。”王永强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击顶,心想:完了,完了,没人给我玉米面饽饽吃了。他未免产生了失落感,情绪上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每天每人供应二两粮的日子太艰难了,遵照伟人关于“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平时半干半稀,杂以番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类”的教导,当地政府想出了一些招法,将玉米瓤、玉米皮收集起来,通过火碱萃取的办法生产淀粉,名曰“代食品”。这种淀粉食用时火碱味很大,适口性极差,有一种蒸不熟煮不烂的感觉。
实在没有办法,母亲央求二姑来照看未满三岁的儿子永亮,到生产队里干活去了,目的是每天多挣一斤杂合面。这杂合面是玉米面、高粱面、绿豆面的混合体,口感不怎么好。填饱肚子是硬道理,至于好吃不好吃已经退到次要地位了。
早上起来,母亲已经上工走了。王永强揭开弟弟永亮的被窝,发现被子上和炕席上都有难闻的大便。他找来沙土和铁片刮板,将永亮的大便收拾干净了。第二天早晨,永亮的大便抹乎了整个被子,弄的王永强无从下手收拾,坐在炕上痛哭起来。二姑听到哭声,赶忙过来,发现此种情况,一边收拾一边掉眼泪。母亲得知,只好放弃出工,继续抚育孩儿。
三年困难时期终于度过去了,国家通过实施“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方针,经济得到明显恢复和发展,人们的吃饭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
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中期,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与此小说无关,不做赘述。
为了发展我国教育事业,各大专院校相继招生。此时的王永强正在大桥工地当合同工人,每月工资五十多元,收入可观。徐丽华在县纺织厂当工人,月工资四十多元,正式工人,堪称“铁饭碗”。经过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文化考核、学校录取五个程序,王永强被录取到省农业学校,徐丽华被录取到江城市工业学校。两个学校虽然在一个城市,但是彼此并不知晓。
无巧不成书。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星期天,二人在河南街偶然相遇。“王永强!”说话的是徐丽华。“你干啥来了,是公差吗?”王永强知道她在县纺织厂上班,于是问道。“不,我在江城市工业学校读书。”“太好啦,我在省农业学校。”“看来真是地球村呐,咱俩在这里见面了。”“好啊,我见到老乡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后多联系呗。”“好的,好的。”
二人在街上偶然邂逅,令他们彻夜难眠。王永强想到当年同桌,课间操时间在一起吃玉米面饽饽的情景,现如今又在同一城市念中专,真是缘分不浅,同桌的你……他想入非非了,能否把想法变成现实,那就看造化了。
徐丽华偶然见到王永强后,心里也在翻腾着……那位和她一起见到过王永强的女同学似乎看出点什么,记得她说过,我看你俩很有夫妻相,郎才女貌,挺合适的。她在想,若不是当年的他帮助我学习,使我摆脱了打狼的窘境,这次能够上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心存感激,心存遐想……
春天的小草已经发芽,江上的鸥鸟在寻觅,远方的大山露出了朦胧的轮阔,两位青年手挽手地在江边徜徉。女的说:“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学的是农业,我学的是工业,咱俩正好是工农结合,珠联璧合。”男的说:“同学加同桌加同乡,组成同一个家庭,咱俩晚上盖一床被子——”女的使劲捶了一下男的后背,嗔怪地说:“俗不可耐,低级下流,你真坏!”
【作者简介】刘亚学,长春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写作出版6部文学书籍,有文学作品自选集《金秋情》;游记散文集《梦境徜徉》;自传体散文集《天命者的白驹》;诗歌集《满仓金诗》;长篇小说《天下狼烟》《风雨彩虹》。在北方都市文化今日头条连载长篇小说《白老婆传奇》。创作、拍摄微电影《嘎嘎敏养兔沉浮录》,在优酷视频网上播出。此外,在省内外文学微刊发表作品二百余篇首。
【老丫文苑 :创始人】
陈艳丽,女,汉族,吉林松原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华夏诗词文学社:社长主编》江南诗词协会会员。作品有诗词、散文、小说《老丫》。经常发布在《华夏诗词文学社》《江南诗絮》《都市头条》《北方都市文化》《松原日报》《松花江》《温馨微语》《艺苑百花》《大江诗社》《巴马文化社》《中国爱情诗刊》《花花上酸菜》等报刊与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