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部队取暖还靠铁炉子,想不到炉子也会惹麻烦。
飘飘扬扬的小雪下了一天一夜,气温猛地降到零度以下。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八班一下来了两个战土的亲属:一个是新战土小刘的父亲刘新星——县民政局刚提起来的副局长,四十岁上下,一副前途不可限量的模样;另一个是副班长周小新的父亲周大爷,典型的沂蒙山区老汉,当了半辈子生产队队长,虽然早已过了花甲之年,身子板儿倒也硬朗。
“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都赶到数九寒天,这取暖问题——”连长徐明礼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犯愁。是啊,连队刚搬新家,只剩下一个铁皮炉子,给谁好呢,最后,他决定同指导员商量一下再说。
勤杂班很快收拾好了两间简陋房子,让这俩当爹的先住下再说。
小刘父亲的屋里不一会儿便人声鼎沸,笑语高喧,别说连里的干部一个不拉,就连平时很少下来的组织股长都一连给刘副局长敬了三支“恒大”牌香烟。
这边,周大爷也装了一袋旱烟,他一边看着门前雪地里觅食的麻雀,一边叫着儿子的小名说:“黑子,把我带的核桃、红枣,噢,还有在车站买的高价“牡丹”烟卷儿都拿出来,待会子同志们来了,你替我散散!”
可是,脚步声一阵阵响过之后,除去小周的四个老乡之外,再没什么人来。”
“爹,你有个老寒腿的毛病,先歇着吧,这阵子连里都忙,晚上人多了再散这些东西。”说完,小周转身抹了一下眼睛。
晚饭后,小周瞧见老刘房子里伸出了长长的铁皮烟囱,他觉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笃笃,笃笃——”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周小新慌忙把门打,“啊,是刘叔,哦不,是刘副局长,快,屋里坐!”刘副局长同连长、指导员跨进门来,“大爷,你这屋里咋没有炉子?”身披皮大衣的刘副局长躬身问道。
“嗨,不要紧,庄稼人身子骨儿结实。再说,俺老家冬天也没炉子,俺过惯了!”周大爷赶快递上“牡丹”烟卷儿,几个人海阔天空地聊了一阵儿,屋里有了点暖意。
可是,三天后周大爷突然不辞而别,连里干部吃惊不小,徐连长忙找到周小新问道:“你爹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再忙我们也得送一送啊!”
“不,俺爹到王副军长那里去了。”
“他认识王副军长?”连长的眼珠瞪得老大,几乎掉出眼眶。
“在朝鲜战场他俩是老战友,我爹还给他当过副班长呢!”
“啊?你咋不早说!”这屋里没炉子,多冷啊!”连长的大长脸骤然变了颜色,竟没头没脑地责怪起周小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