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飞一只蝴蝶
文/方慧敏
我困在一座丁字型三层半的建筑里,“囚”的面积更小,只有十五平方米,还与两位同事共“囚”一室。
进院子上二楼,左转经过两间同样大小的房间,走到底直达我的“囚”室。右转又向左拐个弯,走到尽头有洗漱台和卫生间,是楼层唯一水源所在,也是我每天必到的打卡地。
院子倒是宽敞,前后两院,被楼隔开。前院,一进大门有个花园,种着高低错落的金叶女贞、红花檵木、冬青卫矛和一棵独立的大圆柏,把门外横直道路与楼分隔开来。花园周边留着车辆通行的循环通道,两边还有两个方形花台,长着石楠、苏铁、长青和叶子花。后院,种着三排六棵、二排四棵,共十棵香樟树,自然分隔出四个停车位,看着明显比前院宽敞一些。
楼东边拐角处,有二十来平方米三角空地,上面有两棵大叶榕,间隔五六米。榕树周边都硬化了,放着一张石桌、四条石凳和几组健身器材。榕树根部留出一米见方开口,四面被砖团团围着,无法吸收更多水肥,故榕树不高,仅三四米,树冠也不大,未能把石桌凳和健身器材全部收容裙下。再往东,隔着小路,有座小山,是大理苍山最高峰马龙峰,一路向西蜿蜒而下数十里,来到漾濞小城歇气的小土包,远看像一个面团,得名团山,也叫团山公园,是回民墓地。
楼西边是进城主干道,连着一个不太规则的十字路口。大门在西边,门前车水马龙,也算热闹。
楼南边留着进后院的过道,围墙的铁栏杆“创园”撤了,留下一排矮小平台,可以轻松跨到紧挨着的口袋公园。公园不大,三百来平方米,种着榕树、翠竹、白蜡和绿油油的草坪,榕树明显比院子里的大,也高很多。其它的树和草坪,被“理发师”精心打理,修剪整齐,错落有致,养眼怡人。地面很干净,没有垃圾,仅有几片躺着休息的黄叶,黄叶休息一阵,被风一吹又走得更远些。园里常年住着一组环形步道、几块当凳子的石头、一个洗手台和两只垃圾桶,清晨和傍晚常有人散步、歇息。一对老年夫妇常来,他们走得很慢,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像人生,走走停停。
楼北边与另一单位的楼和院子连着,不可通行。
楼和院子是两个单位二十个人工作日的栖息地,总体区位不错,环境不错,心情也应该不错。
星期三,如往昔一般,中午下班前到洗漱台旁涮洗茶杯。我看见一只蝴蝶在洗漱台上方玻璃窗和墙的拐角处,扑打着翅膀想要飞出去。无奈被透明的玻璃窗阻挡,老是飞不出去。它的左边隔着两块玻璃,不超两米的地方,窗子开着,开了一块玻璃大小,风能透进来,我能感觉到风的流动。它的右边拐角是墙,不到一米的墙旁是卫生间的门,门开着,卫生间的窗也开着。过道很宽,两米不到一点点,过道上的多扇窗都开着。蝴蝶扑打着翅膀,上下飞舞,想要离开。我没有理会,涮洗完杯子就匆匆离去。我想着蝴蝶能找到出口,飞出窗外,要不然它是怎么飞进来的呢?
午休,我没有梦见“庄周”,也没看见“英台”,只是累了歇息片刻。
下午上班,我提着烧水壶从“囚”室出来,准备穿过过道到洗漱台旁接水,如常一样,烧水泡茶,开启上班模式。远远我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玻璃窗发出微弱的“噗通”声响,我没想到会是蝴蝶,其实我早已忘记有这么一只蝴蝶的存在。刚转过弯,我就看见一只蝴蝶在玻璃窗前飞着,像上午看到的情景一样,直觉告诉我一定是早上那只蝴蝶。我慢慢走了过去,蝴蝶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担心我会给它带来威胁,扑打着翅膀向上飞了一点。我开始注意蝴蝶,黑色,核桃大小,一对大翅膀上有几个白色斑点,蓖麻子大小,不多,但很耀眼,一对小翅膀纯黑色,头上的触须很长,也是黑色,总体看来是一只黑色的蝴蝶无疑了。它依旧用力扑打着翅膀想要飞走,六只脚也想牢牢抓住玻璃,但每每碰到光滑的玻璃平面都没能抓稳。它应该能看到玻璃外面的树、团山和更远的天空,也应该能感触到空气在流动,但它为什么没能从窗子、过道或其它地方飞走,它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有些困惑?
我接满水壶准备离开,刚想走又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种感觉,很奇妙。我感觉它被困住了,我应该放它出去,让它出去找它的家人,它的家人或许已经担心它几个小时了,也可能心急火燎到处在找它。我不知道几个小时对于蝴蝶来说是多久,也许是人的几个小时,或者一天,或者一年,或者还要更久。我不是蝴蝶,不得而知?但我能感觉蝴蝶的焦急、恐惧和无力挣扎,它被困住太久了,久得也许连它自己都想要放弃了。
正值末伏,窗外阳光热辣,我都明显感到了烦热,想要早点烧水喝。蝴蝶可能还没有吃早饭,它也许没有喝过一口水,虽然在它下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有水龙头,水龙头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自来水,但它即使再怎么饥渴难耐想喝一丁点儿水,又是怎样的无能为力呀!
我想这是一只倔强的蝴蝶,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病?它只知道上下飞舞,不晓得左右移动,要是它向左移动两米,到了开窗的地方,或是向右移动一米,飞进卫生间再从窗子飞出去,它就自由了。还是它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到了外面又要被更大的空间束缚,蝴蝶的心思我不懂?
我内心有个强大的力量促使我要帮它,帮它脱离束缚,获取自由。我放下烧水壶,腾出双手,擦干手心,准备小心翼翼地捧它出去。我伸手去捧,它以为我要伤害它,挣扎着往高处飞了一点儿,一小会儿又滑了下来,我感觉它已经很疲惫,浑身没有力气,飞得软绵绵的。第二次也没能捧到,刚碰到翅膀尖,它就飞走了,飞上去几秒又滑了下来。第三次,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把双手放在它经常滑下来的位置等待,在它滑下来的一瞬间,匆忙合上空心的双手,蝴蝶的心绝望了。在蝴蝶的潜意识里,我双手的速度应该超过了一百迈,可能是它有生以来见过最快的速度了。
我把蝴蝶轻轻捧在手心里,生怕伤害到它脆弱的神经,或是娇嫩的皮肤和毛细血管。我感觉到了蝴蝶的绝望,黑色的蝴蝶看到了手心里的黑暗,挣扎得更加厉害,双翅拼命扑打,六只脚全力乱登,也许已发出“雷鸣”般的嘶吼,我没能听见。我能感觉到翅膀划过手心和六只脚触碰手指的一丝丝微弱力量,也许它已用尽了洪荒之力,决心最后做一次“拼命三郎”,就把自己交给命运。它是否已经开始与世界告别,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还是顺其自然任由命运摆布?它只是一只蝴蝶,或许没有那么多烦恼?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移动脚步,绝不会超过三秒就来到窗前,迅速张开双手,蝴蝶从我手心里飞了出去,获得了自由。它没有像传说中又飞回来向我点头,也没有丝毫想要停留的意思,也没有看到所谓的“蝴蝶效应”,一眨眼就飞向了天空,几秒后就被院子里的树叶遮挡,不见了踪影。我看不到它的黑,或一点白。或许它太累了,自个儿折腾了一上午,悄悄停在树上喘气、歇息;或许它急着回去与家人报平安,或是与恋人约会;又或许它手里有什么紧急情报,着急去秘密据点接头联络。我不是蝴蝶,也不是蝴蝶的同类,我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蝴蝶飞走了,它获得了自由。
蝴蝶飞走了,我被困住了。我呆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不过是放飞一只蝴蝶而以,怎么会有如此光怪陆离的想法。我是不是也病了,像蝴蝶一样。我稀里糊涂地回到“囚”室,烧开水,泡了茶,喝着茶,想着那只蝴蝶,写下这堆奇奇怪怪的文字。
放飞一只蝴蝶,蝴蝶飞走了。它自由了,我的心空了。我还要被困多久,也许“囚”在自我世界一世吧!

作者简介:
方慧敏,供职于云南大理漾濞县委党史研究室。平日喜欢诗歌和文学。工作之余偶尔写点心得体会,不成文章,权当消遣。近来女儿上了初中,有些叛逆,坐下来写点粗浅东西,旨在引导女儿爱上读书写作,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