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养的孩子
作者:刘汉江
看到这个题目,你一定会感到奇怪,以为我哗众取宠、故弄玄虚,鸡鸭牛羊有散养的,孩子也能散养?!不瞒你说,像我这样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大多都是散养长大的孩子。
那时候,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农村人一直奉行多子多福的生育理念,我父母就像大多数的农村家庭一样,生下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孩子,我大哥已经上高中,我的弟弟还在蹒跚学步,这么一群孩子放到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过来的,父母白天还要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对于这么一群孩子,除了散养,他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从离开摇篮学会走路以后,基本上就处于一种散养状态,直到上学。需要说明的是,绝不是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不悉心照料我们,而是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生活的重负已经让他们疲于劳顿、手足无措。因此,除了一日三餐回家,其余的时间我只能和村庄里其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为伴,在河沟里、田野上、树林中玩耍嬉戏,与大地、蓝天、阳光、野草、小河为伍。
回想起来,比起现在的孩子们,我们童年的散养状态其实是很幸福、很自由的。我们可以到村庄内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游玩,可以做任何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比如捉泥鳅、逮蚂蚱、挑野菜、拔茅针(一种野草,初春会有很嫩的花絮,是儿时的零食)、采桑葚,完全不用事先考虑,遇到什么便玩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不过,这样的散养因为没有大人的看管照料,有时也会很危险的,我的小伙伴当中就有掉进河里淹死的、从树梢上跌下摔残的。母亲生前曾告诉我这么一件令她心有余悸的事情:我三、四岁的时候,趁祖母不注意,跑到村边长满芦苇的小河边玩,不小心滑落河中,等被发现时,我已奄奄一息、昏迷不醒,大人们把我捞上岸,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愧恨交加的祖母不死心,把我放到老屋西墙的太阳底下晒,不知过了多久,我竟奇迹般地从母亲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中醒来,重见天日。
还有一次,我和小伙伴捉迷藏,我自作聪明地躲进了一个高高的草垛里,小伙伴们怎么也找不到我,而我却在温暖的草窝里睡着了,当我睁开眼睛时,月亮已经很高了,村庄里家家亮着灯,大人们正在惊慌失措地分头寻找,夜空里此起彼伏的是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呼唤的是我的乳名。
我的弟弟小我三岁,是我的“跟屁虫”,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有一次我们在村外正玩得开心,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弟弟从未见过下雪,吓得嚎啕大哭,怎么哄也哄不住,小小的我连忙驮起比我更小的弟弟,踉踉跄跄地往村口跑,而祖母正踮着小脚地在村口焦急地张望。
这样散养的日子到我上小学便结束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有趣,那么值得回味,比起现在娇生惯养的孩子,散养大的孩子可能多了一些朴实善良的土气,多了一点大自然赋予的执著和柔韧,多了一点历练风霜的沉着与坚强。
我从不掩饰自己,我就是这么一个在天地间散养长大的孩子。
【作者简介】
刘汉江,男,散文作家,1968年生,汉族,江苏盐城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热爱文学、音乐,崇尚朴实自然,追求真诚唯美;长期从事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数十年笔耕不辍,数百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生命回响》、《凝望月光》、《金色童年》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多次获奖,现任企业高管,盐城市亭湖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