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那根紫色小扁担
金淮莲
每当我旅游看到挑山工,挑着沉甸甸的物品时;每当我买菜看到农民,把他的扁担靠在墙边时,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敬意,且又荡起一阵涟漪......
童年时,我家住在里运河水门桥的南岸,我是吃着里运河的水长大的,我与里运河结下了浓厚的情缘。在那特殊的年代,父亲被戴上“走资派”的帽子,关在“五.七”干校隔离审查,母亲患有淋巴结核病,常年服药、打针,我们姊妹多、年龄小,一家十口人的生活仅凭父亲几十元的薪水维持,可见那时父母的精神、经济压力之大。
记得那时,我只有八九岁,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屋子的前后檐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长冰凌。我亲眼目睹,里运河的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有两、三个胆大、调皮的大男孩,弓着腰,脚用力一蹬,胳膊一伸展,从里运河的南岸滑到北岸,麻利的动作,仿佛是冰上跳跃的精灵,然后,他们又从北岸滑回南岸,河的宽度足足有五十米呀,看得我们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富裕人家吃水用水,会雇人去挑,我们家吃水用水,都要到里运河边去抬,抬水时要带捶衣棍把冰敲开,有时把手上的红肿冻疮都震裂了,忍着痛,用舀子伸到河中,一下下的将水舀到木桶里,还不忘在桶里放一张枯萎的荷叶,预防木桶的水溢出。我和姐姐用一根油光发亮的紫色小扁担,摇摇晃晃地抬着水桶,上河堤、下河堤,磕磕绊绊,一台阶一台阶慢慢前行,肩上的扁担发出“吱呀——吱呀”声,然而扁担很是结实。我们就这样一呲一滑,直到把抬来的水一桶桶地倒入家里的两口大水缸里。装满大水缸得要抬七、八趟水,然后,放点明矾,站在小板凳上,再用擀面杖顺时针搅动,一直到缸里的水清澈透明,水中的杂质沉淀于缸底。
我们最喜欢夏天抬水,穿着汗衫、短裤、凉鞋,借抬水的机会在河边打水仗或打水漂漂,玩一会儿,赶紧抬一桶水送回家,害怕被母亲训斥,因为她担心我们在水边玩耍,不安全。等水缸的水装满了,我们也玩够啦,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里运河边。
那根紫色小扁担,不仅陪伴我们家度过艰难的岁月,还为学校烧砖、砌防控洞出过力呢。记得那年,为了响应“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学校组织大家到城南轮窑抬泥土,老师鼓励我们自由组合,我和同学靖崇萍一个组,我带家里的紫扁担,她带一个大的竹篾篮,我在前,她在后,长途跋涉、气喘吁吁、汗涔涔地抬着沉重的泥土走了十来里路,我们终于完成了运土的任务。
紫色小扁担,不知陪伴我们度过了多少个春秋与冬夏,直到家里安装上了自来水,我小学也毕了业,小扁担才完成它的使命。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几十年过去了,那根紫色小扁担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看过许多扁担都是竹子或是槐树做的,颜色或黄或白,我就觉得很蹊跷,我们家的扁担为何是紫色的?摸着它,正反面都是光滑滑的,纹路十分清晰。带着埋藏心中多年的疑惑,询问近百岁的革命老父亲,他意味深长地告诉我:“那扁担啊,还是你爷爷用老家的紫榆树请人做的呢,年代越久,它的颜色越深。别小看那紫色小扁担,它的功劳不小呢。抗战时期,延安来的抗大学生闫继文等十几个八路军战士住在我们家,他们用这根扁担帮你爷爷挑过水、担过柴;解放战争时,你妈做过妇救会主任,带领妇女、儿童团孩子,用它担着筐交过公粮呢!”
哦!那根紫扁担还藏着军民鱼水情、藏着我家三代人的故事呢。掐指一算最少有八、九十年的历史。遗憾呀,经过历次搬家,我们家那根紫色小扁担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
紫扁担呀三尺三
我家三代挑在肩
走过千难与万险
我把扁担记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