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登泰山记》
最难冰冻心中火,
携手登阶雪里情。
何惧云遮观日目,
只缘身在最高峰。
姚鼐《登泰山记》,语言极明晰,毫无人间烟火气,地理交待清楚,气象如画,文字简约准确,值得一读。
余读《登泰山记》,惊诧焉。全文交待明白如雪,笔下冷清似冰,何抒情焉,无议论也,似无一丝人间烟火气。然则作者分明胸中一团火藏焉,含情焉,否则会冒风雪出京,携友登冰七千余阶,以至岱顶?登泰山以望东海兮,初日如血,众山小焉,何等豪气。岂无情焉,岂无理乎?
余五十余春也,人生不亦登岳乎?
日授课备课,秋夜读书。
记于二一年十月十三日晚。
《登泰山记》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又,昨日论及姚鼐《登泰山记》,心中火,雪中情,都掩盖在似无人间烟火气的文字里。不谬也。有姚诗为证。
岁除日与子颍登日观观日出作歌
泰山到海五百里,日观东看直一指。万峰海上碧沈沈,象伏龙蹲呼不起。
夜半云海浮岩空,雪山灭没空云中。参旗正拂天门西,云汉却跨沧海东。
海隅云光一线动,山如舞袖招长风。使君长髯真虬龙,我亦鹤骨撑青穹。
天风飘飘拂东向,拄杖探出扶桑红。地㡳金轮几及丈,海右天鸡才一唱。
不知万顷冯夷宫,并作红光上天上。使君昔者大峨眉,坚冰磴滑乘如脂。
攀空极险才到顶,夜看日出尝如斯。其下濛濛万青岭,中道江水而东之。
孤臣羁迹自叹息,中原有路归无时。此生忽忽俄在此,故人偕君良共喜。
天以昌君画与诗,又使分符泰山址。男儿自负乔岳身,胸有大海光明暾。
即今同立岱宗顶,岂复犹如世上人。大地川原纷四下,中天日月环双循。
山海微茫一卷石,云烟变灭千朝昏。驭气终超万物表,东岱西峨何复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