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生张钰

文/付红涛

2020年5月的一个下午，一个家长带着两个孩子到我的办公室咨询转学的事情。中途转学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就剩一个多月就要放假了。经过了解才知道，这个家长并不是孩子的父亲，而是他的姑父，女孩子是他的姐姐，一起陪他来学校看看，准备在这里上学，行李都带来了。

经过沟通才知道这个男孩子叫张钰，已经是九年级的学生，仅剩一个月就要中考，现在转学，估计是很特殊的情况，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们才说他已经休学了，休学的原因是因为沉溺手机和游戏无法自拔。

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多次尝试和这个学生沟通，发现他根本不愿意和我沟通，对于这样的学生，我当场就拒绝了。这么明显心理有问题的学生，连最起码的沟通都没有，谈何教育和管理，这样的学生，我也无能为力，刚好借着下班的原因，请他们回去了。

晚上9点左右，刚下晚自习，我又接到了他姑父的电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去，他们三个人在操场，在给张钰做工作，希望他能留下来。我觉得这个孩子确实不太适合在私立学校寄宿制的学校就读，出于礼貌，我还是邀请了他的姑父到我办公室来聊聊。

通过交谈得知这个学生是孝昌人，他的父亲和母亲离异，他的爸爸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看管他，姐姐已经是厦门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因为他的成绩太差，以至于在学校就是被老师嘲讽，学生嘲笑的对象，他就是那个被贴上差生标签的学生。所以他在班级几乎没有朋友，没有交流，话越来越少，性格越来越孤僻。缺少了家人的关心和家庭的温暖，他在家里从来不和他爸爸说话，就是在自己房间里玩手机游戏，于是他爸爸越看越生气，就打算把他送到自己的老家，用钢筋封死了所有的门窗，准备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强制他戒掉手机和游戏瘾。他姑父觉得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肯定不行，刚好他的孩子现在参加工作了，他也有时间看管张钰，所以他的父亲把张钰托付给他姑父看管，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家长没有来的原因。

因为还没有做好张钰的工作，我让他们先回去。他们决定在大悟住一晚上，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等着，这次张钰终于说了一句话，就两个字“可以”。考虑到学期结束仅剩1个月，让他在这里先跟着九年级复习一下，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下个学期回孝昌去就行了，这样对学生和家长都有个交代。

安排好班级，特意叮嘱班主任，这个孩子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过了一周，根据班主任反映，他上课也不捣乱，也不听讲，就是在后面自己看书，回宿舍也很少说话，洗漱完毕后就上床睡觉。到了放周假的时候，我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送了他一本书，他连谢谢都没说就走了。我记得我在扉页上写的是“以前我并不认识你，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无论你的过往如何，都是你的阅历，现在才是你未来精彩的开始！”

端午节学校放假三天，他回去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放完假，他又回来了。期间我又找他谈了3次心，话题从他在学校生活的情况到与同学交往的情况；从学校的伙食谈到他最爱吃的零食；从班级老师的教学到学校管理制度的适应；从人生哲理到为人处事的细节，甚至是告诉他，老师在初中的时候也很叛逆，也爱玩游戏等。放下身段，站在他的角度和他交流，至少他没有抵触情绪，每次他的话都很少，经常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又默默的低下头。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话，他偶然说句话，一般就是点点头。

因为要筹备中考事宜，放假了我也没有回去，晚上很晚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给我，接听了才知道是张钰的爸爸，这么晚打电话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他爸爸口气和激动，邀请我出去坐坐，我以为他爸爸喝醉酒了，就拒绝了，他爸爸不依不挠，他们在孝昌，我在大悟，相距四十多公里，开车也得一个小时，何况快到凌晨了。他爸爸太激动了，他姑父接过了电话，说明了原因，原来张钰这次回家主动找他爸爸说想在这里读书，而且说了他会好好的学习，手机和游戏他也会处理好的，他爸爸太激动了，这是3年来第一次主动找他爸爸谈心，而且谈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游戏里有八万多块钱的装备，他都处理好，并把手机主动交给了他爸爸。他爸爸激动不已，欣喜之余就召集了他的一众亲友出来庆祝一下。他很想邀请我去参加是因为他很想知道我们是这么做的工作，让他儿子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他的司机正准备出发，我还是拒绝了，毕竟太晚了，也没有必要。

张钰的转变只是因为他在这个环境中没有人嘲笑他长的胖，没有人再说他是拖油瓶，没有人指责他成绩差，更多的是同学和老师们的安慰和鼓励。也许，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

暑假期间在他的要求下，他爸爸给他安排了各科的辅导，他姑父经常拍图片给我看，除了鼓励他，我也不知道说说什么好。

9月开学的时候，他也返校了，刚好分在我们班，成为了我的学生，第一节数学课，我才惊讶的发现，他的数学真是一窍不通，第一次数学测试，9分！天哪，补了一整个暑假的课，数学才考9分，简直难以致信！他的语文成绩最好，64分，这样的学生，估计中考无望了！

再找他谈心的时候他告诉我，让我不用担心，他会努力考取高中的，其他话基本没有了，剩下的就是沉默。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每次改他的作业，我都是尽量挑正确的部分，哪怕是计算题或解答题，希望给他一下鼓励和肯定。我想这样的学生该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把手机放下，能拿起课本主动学习就是莫大的勇气和毅力，对于这样的学生除了关心和鼓励，别无他法，指责和埋怨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九年级上的期末考试他数学考了47分，终于摆脱了低分的困境，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整个寒假，他父亲每天给我发他学习的照片，哪怕是春节期间，每天都在看书，在写作业，从七年级的数学开始，那份毅力和坚持让我动容，让我铭记在于心。

到了中考考试，他的中考数学成绩定格在67分，距离及格仅差5分，他的中考成绩347分，高出当年高中录取资格线22分！他父亲得知他被高中录取的消息时不禁潸然泪下，我才知道，他父亲早在几年前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认为他除了手机和游戏，啥都不是，就是个废物，才准备把他“囚禁”在乡下老家，前些年父子矛盾越来越深，以至于连话都不说了，现在的转变让他父亲再一次看到了希望，上不上高中，至少他的转变是惊人的，手机不再是他的唯一，他在学校里也有自己的朋友，他还是班级的劳动委员，他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顺利考上高中。

从一个所谓的“差生”身上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教育人生，或许学生生来并不差，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只是缺少一份关爱，缺少一句鼓励，缺少一个信任的眼神；或许老师一个善意的举动，或许同学热心的帮助，都能让他在黑暗的日子里看到未来的曙光，感受到温暖和希望。

高中录取通知书到了，他再次来学校取通知书的时候，自信和阳光写在他的脸上，话还是不多，他单独到我的办公室给我鞠了一个躬，说了声：谢谢，老付！老付是学生对我的爱称。

作者简介：

付红涛，湖北广水人，学校老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