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牢狱的背后
文/宋卜
我试着找寻那扇门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具体用了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周围的空气都是黑色的,所以我没有时间观念。但是我想到竟然这里是一个空间,那他就一定是有门的。他不可能是完全封闭的。如果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那外面的人是怎样把我放进来的呢。
至于我是如何被人弄到这个地方的,我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我的胆子还算大,在这个地方待着竟然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恐惧。我想如果外面的人只是想吓唬我一下,那他们听到我的惨叫后应该会把我放出去,于是我站在不知是东还是西的地方,大声喊着“放我出去”,然后又抬起头使劲儿地喊着“放我出去啊”。我站在原地,那些叫喊声撞到墙壁后反弹回来把我的耳朵吓了一跳。等我的耳朵平静下来后,我十分愤怒地捂着耳朵,倒吸一口气,鼓着高昂的胸膛,喊道“放我出去啊”。最终我实在是喊得有些累了,但是那扇门依旧没有打开,而我也只能继续待着。就在我准备放弃时,我突然想到,或许我应该哭着喊才行,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哭,这怎么办呢?思索片刻后,我装作抽泣的腔调喊道“你们放我出去啊,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喊声停止后,我还在故作抽泣的声音,试图让他们听见。当我发现没有人回应我的时候,我有些着急了起来,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出于无奈,我瘫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看看。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开始认真地回忆,至于我是被谁弄到这里的,我想不起也准备放弃去想这个问题,但是我隐约想到了我的身份;我是这个国家十分伟大的作家,无论这是真是假,反正他们都这样称呼我。我想到我是一名作家的时候,刚才那副求饶的傻样就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想我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否会被饿死,但我的身份被我确认了,这或许是件好事。我既然是作家,那我一定写了很多的作品,同样也有很多人认识我,毕竟他们都说我很伟大,所以我想认识我的人一定非常多;于是我开始思考,有哪些人与我相识呢?我被弄到这个地方会不会也和我认识的人有关呢?关于这些问题我还没有答案,但这应该是一条线索。
我顺着线索一直思考与我相识的那些人,随着人物头像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突然间就明白,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想了一会儿后,我又开始感觉到饿,肚子仿佛也在催促我赶快想到是怎样来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不过我总是让肚子失望,他越叫越响,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可是门在哪儿,又是谁把我弄到了这个地方的,这些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我便开始在心里嘀咕道“去你妈的,最好是别让我出去,否则我弄死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到要弄死谁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死死地掐住那个人的脖子;我越想手里的力气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并狠狠地握在一起,仿佛谁也阻止不了我似的。
当我的愤怒无处发泄时,前列腺就刺激着我的膀胱,使我满脑子想置人于死地的想法变成了想要尿尿的感觉。我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然后朝左边走了十步,解开拉链将尿撒了出去,可谁曾想到,我竟然把怒火和想杀人的冲动也给撒了出去。最后,我抖了个激灵,提起裤子,一身轻松地转过身,向前走了十步后,感觉应该是走到了刚才的位置,可是那股尿骚味儿也蔓延了过来,随即我便又多走了五步,直到闻不到那股味道后我才又坐了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我竟然没有继续思考是谁把我弄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而是在思考为什么撒完尿后那种愤怒的感觉会消失,这真是太奇怪了,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然开始在嘴里咒骂起来“该死的前列腺”。
我的愤怒没有了过后,我又开始有些疯癫起来。我对着空气说道“是谁把我弄到这里的呢”“我竟然是那些人口中的伟大作家,怎么没人来救我呢”,没人回答我,我又大声骂道“去你妈的哑巴”,不知不觉中我的愤怒又回来了。最终我想到有几个人是有嫌疑的,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反正我到这之前能想到的就是他们。我想到那些人时,又是高兴,又是愤怒,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他们也是我来到这里之前的最后回忆。
那天我参加了国家级别的作家讨论会,这是每两年才举行的一次会议,因此我穿得还算时髦;至少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我媳妇还为了我的发型亲自陪我去了美发店。会议是在下午开始,我便有时间享用了媳妇给我做的爱心午餐,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是坐车从家里出发前往会议厅开会。那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厅堂,地上铺有红色地毯,四周的墙壁上挂着边框精美的裱画,进门的正前方是令人敬畏的国徽,而会议厅正中央则有一张宽大的圆形檀木桌。我和不同的作家主席就坐在那里进行两年才举办一次的文学讨论。
讨论之前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谁的作品好,谁的作品更深刻等等,一系列阿谀奉承的话。我一句话也没讲,就坐在那里聆听着。过了一会儿关于文学的讨论正式开始了,坐在我正前方的人说道“关于文学未来的走向我想请大家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坐在我旁边那位油头满面,体态臃肿的男人立刻回答道“我认为文学应该关注时代的变化,记录每个时代的特征”,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嘴上涂有红色口红的女人,她看着手中的稿纸念道“我认为文学应该反映时代并描写时代的精神”,这时我右手边那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又说道“文学更应该关注时代下的人民和时代带给他们的变化。我相信未来的文学更应该贴近人民的生活,而我们作家更应该扎根于人民的生活进行书写”,随即又有人补充道“我想文学应该要有跟随国家总统思想的使命精神”。他们各自都说完了精心准备的开场白过后,那位坐在我正前方的人看着我说道“请宋先锋同志表达自己的想法”,顿时在座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我也同他们一样用着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认为文学不应该只是反映和记录时代,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我想作家应该可以划为历史系。还有文学该不该贴近人民的生活,这一点我认为文学有多种形式,不应该只关注人民在时代中的变化,而且文学是给我们看的,人民只是关注粮食和蔬菜有没有涨价,天气有没有下雨而已。再一个就是文学也不应该跟随国家总统的思想而写作,我认为文学也需要长大成人,他不需要一直听从和跟随别人。我想同在座的人表达一个观点,就是那些书写了所谓的百年历史史诗以及家族命运的作家们,他们知不知道这其中有何真正的意义?所以我还想强调,历史或许比他们写得更清楚,而他们只有一点好处就是写到了人,可是人又只是故事和历史中的材料而已,最终只会是这个国家又多了一本书而已。我希望我们真的可以关心文学这个人而不是把他当做工具。请大家明白,我们这个国家的文学已经被折磨成永远长不大的畸形儿了,因为他没有长出健康的四肢,就被我们用手禁锢着用来服务于我们的历史,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最后重申一遍,如果我们还当文学是一门艺术,那我希望给他更多的成长机会,这样我们才能同他体会到更多的创造乐趣”,说完我便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我眼前就只有这一片漆黑的四周。我想那些同我讨论的人,他们其中有一个一定就是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的凶手。我格外认真起来,想到他们当中谁的嫌疑更大,或是谁指使了其他人从我的背后将我弄晕。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我头顶突然有一束光照到了我的身上。我慌忙地站起身,抬起想认错的脸看着上面。我刚要大声喊出“我错了,放我出去”时,外面有四个人满脸堆积着笑容看着我,其中有一个人说道“宋先锋,你还是等几个小时再出来吧。现在外面关于你的新闻正满天飞呢。你那高贵的思想被报道为异类。今天将会是我们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作家的祭日”,说完便和其他人一起,一边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用手将盖子关上。
我又陷入了漆黑,但是刚才那束光不仅让我看到了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是谁,也终于知道了那扇门原来是在我的头顶。更令我高兴的是,他们说过几个小时后就会放我出去。想到即将要返回外面继续生活,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媳妇的爱心餐,又想到了我将要重新规划我的人生,因此我心中的文学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作者简介:
宋卜,一位边缘的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