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于 我 结 婚 证 的 那 些 事 儿
——人“拿青春赌明天”,我“拿爱情赌前程”
作者 孙明铎
我敢说,天底下领取结婚证像我这么难的,我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1963年8月应征入伍,到吉林蛟河XX军XXX师,新兵连训练结束,被分配到师直属队通信连。三年服役期未满,下连2年8个月入党,2年9个月提干,排职,行政23级。提干前,每年都评为“五好战士”,获无线电台报务员“二级技术能手”,参加过沈阳军区无线电通信大比武。
我的个人前途开始走向辉煌的历程。
同时,我美好的人生,也来到不可抗拒的“史无前例”历史节点上。
指导员催促我赶紧找对象,快结婚。
1967年6月初的一天,连队杨XX指导员找到我,说:“你看,你提干是不是一年多了(我入伍四年没回过家),可以享受休假了。你看看,如果想休假的话,你写个申请,我给你批了,回家看看父母。”同时,他特别“关心”我的婚姻大事,重点指出:“也可以考虑考虑个人婚姻问题,有合适的定下来就结婚(这么快太突然)。”我心里有些陡然,听这说话语气,感觉这次批我休假,好像就是督促我回家找对象快结婚(正常情况下,没有这么做的)。
我喜出望外的同时,经他这么提示,让我想到曾经认识的一位龙井姑娘,于是,趁休假期间去了她那里。通过交谈,她表达对我的看法,一是有满意的地方,二是还有点不如意,主要是嫌我个子矮,长得黑,家里穷,还是个“兵头官尾巴”。她把心中的疑虑对她继母讲了,继母说:“各项条件都不错,男人中等个儿可以,男孩子黑一点,这有啥!关键是他家姊妹多生活困难,你得自己考虑好再决定。”
两天后我和她分手时,她表示可以保持联系。
指导员用预备党员转正要挟我,不许我和她谈恋爱。
我探亲结束回到连里,指导员急不可奈地问我:“婚姻问题怎么办了?”我如实做了汇报。
这个时节正是我预备党员转正时间到了,没想到指导员翻脸不认人,反咬一口,说我私自谈恋爱,不向组织汇报。他暗地唆使几个党员,在讨论我转正问题上,大会小会批评我找个“资本家的女儿”、“资产阶级臭小姐”当老婆。
讨论我转正时,指导员事前唆使几名党员率先发言,讨论意见一边倒,就是不能按期转正,结果把我党员预备期延长一年。
事情过后,指导员还在我面前买好说:“你看,你转正的事儿,领导本来想让你按期转正,但是,党员群众不答应。”他接着说:“你也看到了,讨论你转正那天早晨,我和你们费台长(我入党介绍人)谈话,你从旁边路过,大概也听到了(其实我知道谈我转正的事儿,我压根儿就没听),我还让他做做战士党员的工作,说服大家同意你按期转正。可是会上群众党员不答应,这你怪不得领导。”为了验证指导员这番话的真实性,过后一天,就我和费台长在一起,我试探地问他:“我问你一个事儿,你能不能实事求是回答我?”他略加思考,然后回答说:“我能。”然后我问:“讨论我预备党员转正那天早晨, 我看到指导员和你谈话,在说我转正的事儿,他当时跟你说的是让我转正,还是不让我转正?”他略停四五秒钟,十分肯定地说:“说的不让你转正。”
既然延期转正了,我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写信告诉她断绝一切来往。
然后的一年多,他们还是拿我转正卡我,到期不讨论,过期讨论转正通过也批准了,我追问几次,指导员支支吾吾不回答我。因为师炮兵室赵主任需要这个信息,我一再询问指导员,还是转弯抹角拒绝回答我,一直到批准转正两个多月以后,才编造理由答复我说批准转正了,说完还威胁我说:“以后你再不和她断绝关系,就要受到严厉处分。”
军官恋爱结婚,需要组织审查批准,这个规定我清楚,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审查我的军婚时,却颠倒是非,造谣中伤欺骗我。
预备党员延期批准转正以后,我强烈向领导提出,请领导做一次调查,审查她家到底是否符合军婚条件。
领导表面装出对我“仁至义尽”,先后三次发涵或派专人前往龙井,前三次的调查结果略有不同,因为调查结果对我有利,领导编造其它理由,对我说就是“不批”。
1967年7月4日,第一次调查信发走了,7月30日回来的。8 月3日晚指导员找我,先把调查信给我看了,信上的家庭成分写的“小资产”,还介绍了她父亲的一些基本情况,以及她本人各方面表现,并明确注明她本人生活作风没有问题。我看完以后问他:“小资产这个成分有什么影响没有?” 他说:“小资产本身没什么,问题是看她家公私合营前,有多少资本,雇人没雇人。”然后他问我:“你看怎么办好?”我试探地问:“我听从组织的,组织是什么意图呢?”他接过去说:“两个方案,一条是你去封信断了算了。二是根据你个人意见,如果不同意断,就再给你调查一下。”他还向我交底说:“要是没雇人就差不多,(公私合营)资本要是五、六百元也差不多,要有三千元两千元的就够呛。”我说:“既然到这个地步了,就请组织把这两个问题再调查一下。行就处,不行就拉倒。”他说:“那就再调查一下,把那两个问题,弄清楚就行了,别的都清楚了。”
事后听妻子说,这次调查,谈话人找了龙井农机修造厂(当时妻子所在单位)描图员郭桂芝,她是妻子的邻居,也是发小,调查问话内容,带有明显倾向性,其他问题都搞清楚了,问话重点是反复询问妻子的生活作风问题,郭桂芝显然有反感,不耐烦地说道:“关于耿桂英的作风问题,我敢保证,她没有这方面问题,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谁(他们幻想,假如证明她有作风问题,我自然就放弃了)!”
他们没找到她不符合军婚的理由,仍然不死心,告诉我,还要发第二封调查信。
距离上次谈话过去十来天,我问指导员:“调查信发没发走?”他说:“没有,不准备发了。”我问:“为什么?”他说:“过些日子准备去个人。”经过我的交涉,
他答应马上发第二封调查信。过几天调查信真的发走了。这些情况,都是我们连在师营房大门口收发室值班的H排长告诉我的。和我同在电台的老兵郑仁善当时在收发室对面的“支左办公室”工作,他告诉我,在收发室看到过这封信。她当时从龙井给我的来信中,也告诉我部队去信调查的事情。从以上三个渠道都证实,第二封调查信回来了,指导员却欺骗我说:“你那个事,第二封调查信还没回来,又派一个人带了一封信去,结果信没回来,人也没回来,等回来再说吧(没抓到不符合军婚的理由,故意拖延)。”
各方信息都证明,他的此番话完全是在撒谎。派人去倒是真的,当时派的是紧挨我连的师直警卫侦察连连长李XX(朝鲜族),他家住在龙井, 李东山找的是龙井公私合营百货商店党支部书记宋金玉。李XX还对宋书记说:“(参加公私合营)一千多元,这不算啥。”当时,在我内心里已经知道,第二封调查信回来了,没找到不符合军婚的理由,不随他们心愿,我心知肚明。我当时之所以没把指导员撒谎的事情向他戳穿,因为这个时候,我还没把他们(他幕后有个团队)想的那么坏。
第三次调查信回来,还是没有抓到不符合军婚的确凿证据,情况对我有利。但是,他们寻找各种借口不批,命令我和她立马断绝关系。我为了下一年能按期转正,不敢和领导对着干,只好和她中断一切来往。
他们每次找我谈话,我都按照已知的她家历史事实,一一做过解释或说明,期间她也先后两次来到部队,想把实情向领导一一澄清,领导们不是拒绝接待,就是阳奉阴违,推诿扯皮。在决定要开除我党籍的时候,她再次来到部队,和他们谈了三四个小时,这帮人拿不出理由回答,竞耍起流氓手段,对她说我“不喜欢她”,背地对我说:“她作风不好”。并命令说:“你俩必须断,马上断,我们不听任何条件。”
他们这样做,对其他人说,是对我仁至义尽,实则是给我挖坑,让我在政治上深陷泥潭。
后来事情发展,我才明白,原来指导员要为我包办婚姻。
1967年10月16日,指导员假装“十分关心”地找我谈话,他先问我:“……你现在又找了没有?”我如实回答说:“我的同学为我介绍一个,不过我不认识这个女的,没见过面。”他说:“看一看,如果能行的话早点吱声,好给你发调查信。”停了一会他又说:“将来在蛟河给你找(请注意,是他给我“找”)一个也容易……。”从他的话语中我猜到几分他的用意,我心里在画魂揣摸:“他是不是要把师直属队工作科干事王T甩掉的那个王XX介绍给我,让我去“顶包”?
我这里必须交代一下,关于王T和王XX的故事。
中国人民志愿军部队从朝鲜战场撤回国内以后,从硝烟弥漫的战场,转移到和平环境里,部队建设总体开始出现“松、懒、散”苗头,一些军官有“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思想。这种状态,不是一个部队,一个军兵种,一个军区存在。
毛主席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一次到武汉视察,就敏感地发现,武汉军区这种情况比较突出,于是下指示給军区司令员陈再道,部队从将军到师团领导,每年要拿出一个月时间下连当兵,和战士一起同吃同住同操练,体验基层部队生活,体察战士疾苦,从而加强部队基层建设,提高部队战斗力。电影《列兵邓志高》就是反映这方面题材的。这项活动后来在全军推广,一直坚持若干年。
我所在部队归国后也一样,一些干部工作干多干少不知道,一天无所事事,闲谈莫论的时候倒很多。
X X X师师直机关、师直属队和随军家属,同住师部一个大院,一些军官和随军家属经常凑在一起拉闲话,嚼舌头根子,爱管家长理短。部队回国时间长了,和驻地老百姓混熟了,认识人也多了。军队转入和平环境下,实行军衔薪金制,待遇高不打仗,想在军队里找对象的人也多起来。部队年年都有退役军官,也有新提拔的年轻军官,社会上的大姑娘开始把眼睛盯在这些年轻军官身上。
直工科干事王T是哈尔滨入伍的城市兵,长得油头粉面,书生气十足,能说会道,会写文章,在那个年代也算个文化人。王T在科长张GQ的手下工作,张感到得心应手,成为他的得意门生。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俩关系相当亲密,给人感觉很不正常,背后有什么深层次关系,一般人不得而知。
直工科科长张GQ,是1942年参军的老革命,无功自傲,仅凭倚老卖老,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半升,科里一切动用文字笔墨的事情,就得靠王T,王T自然成了张GQ的红人。
王T是个玩弄女人的老手,在蛟河部队提干不久,通过我们师后勤部安副部长在蛟河五金公司工作的老婆介绍,王T认识了五金公司职工王XX,两人开始处朋友谈恋爱。王T经常利用星期天节假日,到王XX家里去。王XX单身一人,在单位有一个女同事姓侯H,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属多年闺蜜好友。姓H的家住吉林市,休息天闲来无事,也经常到王XX家去。三人在王XX家里经常碰面,一来二去王T和姓H的混熟了,三个人互相之间,成了分不开的三角朋友。当三人到一起的时候,王XX有时不在眼前或下厨做饭,王T和姓H的在屋里闲聊,开始眉来眼去。两个女人在容貌长相上,姓H的要比王XX更胜一筹,姓H的在王T心里逐渐占据上风,王T便产生喜新厌旧心理,偷偷和姓H的好上了。他俩日久天长感情逐渐升温,由好感发展到萌生恋爱关系,王T干脆把王XX给甩了。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王XX被甩以后,自然醋性大发,心里感到气愤不平,和姓H的由原来闺蜜好友变成了情敌,以至于发展为仇敌,经常厮打到一起。有一次王XX把姓H的手表给打碎了(那个年代,一块手表是相当贵重的一大件),又有一次姓H的把王XX的手表给摔坏了。打来打去,两败俱伤,致使姓H的有一段时间精神失常,休养好长时间不能工作。王XX不肯罢休,找王T理论。王T不改弦更张,两人僵持不下,矛盾日渐加深,逐步升级。王XX到部队大院找安副部长老婆,找张GQ科长,甚至找师里带号首长说理。张GQ对王T这一极端不良行为,不但不加制止,反而倍加纵容,更加激起王XX的不满情绪,拿姓H的出气,见了姓H的就打,对王T也不放过,到处散布王T和姓H的两人不光彩的恋爱经历。
蛟河当地老百姓,对这件事情反响很大,纷纷到蛟河驻军大院“支左接待站”找首长,要求对王T和姓H的进行严肃处理。特别是五金公司有些群众扬言冲击部队大院,揪出张GQ和王T,还组织一些小伙子,准备手拿大棒在街上堵住王T要揍他。这件事把部队大院乃至整个蛟河县城搅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影响很坏。师直机关和所有代号首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闹到后来,师政委和副政委,都站出来表态,师参谋长指示当时经手处理这件事情的“支左接待站”周干事,让他代表首长责令王T,必须和这两个女人都断绝关系,一个也不能交往,不管和哪个成了,组织上也不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安副部长老婆找张GQ,给他出主意,让他在大院里,再给王XX物色一个干部,那样,王XX不闹了,首长不追究,时间一长,王t和姓H 的关系就自然合法化了,到那时候首长就没有理由不批。
为了替王T摆脱尴尬困境,成全王T和姓H 的两人美好姻缘,张GQ 按照这个思路,开始在部队大院,广泛为王XX围猎年轻军官,如果找一个自身条件好的,王XX一看就满意,事件自然就很快平息了。所以,张GQ 极力在部队大院搜寻目标,先后介绍了好几个,其中找我们连无线电技师刘XX,运动通信排H排长,谁都不同意。张科长为了对得起王T,找一个又一个,最后找到我头上。他们为了保证成功率,找各种理由做为借口,千方百计阻挠我和别的女人来往,其中包括多次责令我和她必须断绝关系。
1967年7月初的一天,连队党支部委员费殿DC对李维祥说:“孙明铎那个事(军婚)没批,主要是直工科卡了(注意!此话千真万确,以“卡”为轴心往下思考,自始至终都犯“卡”)一下子。”随后一个星期天,费DC对我说:“支委会上研究(你的军婚)时说的,就是她家成份不行,别的没说。”
1967年7月10日晚,指导员找我谈话,第一句话就说:“你那个事要去信马上断,调查信都回来了,因为她家成分没定下来,要定也得‘史无前例’后期。”我当时问他:“第一封信回来咱不是都看了么,成分是小资产,今天怎么又说成分没定下来呢?你当时说小资产成分倒没啥,问题是(公私合营以前)看雇没雇人,再就看看资本有多少。你当时还说,雇人就够呛,没雇人就差不多……。”我说完,他接着说:“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明天把两封信都拿来,给你看看,咱们再研究。”
第二天,指导员又找我,说:“事情就是这样,小资产这个成分就是不行,还是得断。”我接着引用他以前的话,说:“第一封信回来的时候你讲得很清楚,小资产倒没啥,就看雇没雇人,再就看资本有多少。你还说雇人就不行,没雇人就差不多少。资本有三千元两千元就够呛,有五、六百元就差不多。现在怎么又说小资产不行呢?如果第一封信回来说小资产不行,你们肯定不用发第二封信!”他听完,又改口说:“她家公私合营以后拿定息,‘史无前例’中,人家要给她家取消定息,她家还不干。”我反驳他的话说:“你说错了,事实完全相反,她家在她参加工作不久,就自己主动提出取消定息的。”指导员和在场的文连长都红着脸没话答复我。停了半天指导员说:“不光因为这个,听说这个女的在‘史无前例’中表现不好……。”因为我6月份探亲去过她家,非常了解这些事情,所以我反驳说:“不对,她全家人参加同一个群众造反组织,而且是延边驻军支持的呢!”他说:“军队支持还有支持错的呢!”他说完,我让他拿调查信看,他说:“调查信不能给本人看。”我说:“昨天晚上你不是说给我看吗?”他说:“这是组织上掌握的,组织上给你看你就看,不给你看你就不能看。”我说:“你不给我调查信看,我就不相信你们讲的事实是真的,这里面有假,你们撒谎!”他听后暴跳如雷地说:“你说谁撒谎来?你不相信组织,是你个人的问题,你考虑你是在和谁谈话!”我说:“我相信组织不等于相信你个人,就是你撒谎!为什么第二封调查信在6月初就回来了,直到6月末你还说没回来?”他说:“那它回来了,问题没说清楚有啥用(注意,又在撒谎)?”我说:“那就请你把调查信拿出来给我看看。”他说:“她家有一千元资本,过去每个月拿几元钱定息,这就不能批,信也不能给你看!”这里我要指明的是,这封调查信的回复材料正是龙井农机修造厂小郭给证实的,肯定她“没有生活作风问题”那份材料。我当时提出三点要求:“第一点,我们原来师直训练队有个董参谋,找个富农女儿为什么都能批?我们连有的干部,找个中农成份的女儿,怎么也能批?解放前后,一个经济上大体和中农相似的小资产,只不过是个小商贩,为什么不能批?”他没立即回答,用笔一项一项记录下来。我提第二点:“你们还有什么不批的原因,都一次讲出来,不要变来变去,今天一套,明天一套,搞突然袭击,来吓唬人!你们自己说的都自相矛盾。第一次说成分没定下来,定也得‘史无前例’后期。看看唬不了人了,改口说小资产这个成分不行,再看唬不住我了,又改口说拿定息不行,说她‘史无前例’中表现不好,部队支左还有支错的……。你们这些说法,根本不能让我信服。你们最好把所有的原因都说出来,我好作全盘考虑(如果说服我了,我当断立断)。”他听完,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一点我敢保证,别的再没有了。”我用赌气的口吻说:“那好,你们以后别的再也别提了,啊!”我提第三点:“信给不给我看,权力在你们手里,现在不给我看,那是你们的事儿,但是,你们不要把它毁掉了,将来好有据可查!”他说:“你放心,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不能把信毁掉。”
1967年7月12日,我收到她的来信,信中告诉我,前几天她继母抱孩子上公私合营百货商店党支部书记宋金玉家,宋书记告诉她,前几天来个解放军(就是李DS )问他,老耿家公私合营时有多少资本。宋书记回答有一千来元。李DS 当时说:“就这么点儿,不算啥!”她母亲让她告诉我的意思是,来调查的人都说没有事儿,让我别担心。
1967年7月13日,师直属队工作科蒋干事找我谈话说:“……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想法,今天你都讲出来。”我便把指导员以上每次谈话前后的矛盾之处都指出来。他听后说:“这些我也解释不清楚,明天让科长来跟你谈谈吧。”
第二天,直工科张科长果然来找我,他先问我有什么想法,我错误的把他当作救世主,从头到尾把对蒋干事说的想法全对他说一遍。不料他说:“解放军支持的(群众)组织也不一定都好,部队支左还有支错的呢(假如,她参加的是军队不支持的群众组织,他们就会干脆说,她是反军派,更不符合军婚)!不光因为这些,听说这个女的‘史无前例’中表现不好。另外,你的看法也是非常错误的,你说她家小资产成分,和农村的中农相似,那能一样吗?……不过,我们还认为你这是(思想)认识问题,时间长了不改变,那可就是(阶级)立场问题啦!”
他说的认识问题,是指我这样看待问题,还是属于觉悟低,可以通过学习教育来提高认识。我要不改变看法,就是站在阶级敌人一个立场,就是站在党和军队的对立面上了。
1967年7月15日,她在龙井得到我部队调查完不批军婚的消息以后,特意来蛟河部队一趟。想找我的领导澄清一下情况,但是,连队和直工科领导都拒绝出面接待。
1967年7月16日早上,文仁义连长对我的战友李维祥说:“……你好好帮助帮助他(指我),他老想不通。”李维祥说:“我怎么帮?你们领导都讲不出道理来,都帮助不好,我能帮助好吗?”然后他问文连长说:“你说这小资产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文连长说:“谁知道哇,上级(指直工科)掌握全面呗!”
7月16日,领导不接见,她孤苦伶仃一人没处去,我不能对她坐视不管,彼此怀着沉闷的心情,没有心思谈笑,没有心情逛街,我俩上蛟河东山烈士陵园附近的树林里呆上一天。那一天,天气和我俩的心情一样苦闷,阴沉而黑暗,下一天淅淅沥沥的雨,我在那里陪她默默流泪,不吃不喝。
在我俩双方单位的道道门槛阻拦和层层关卡的约束下,在想爱不敢爱的政治旋涡里,在想见不能见的氛围下,谁都会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苦恼与煎熬!
我的部队就驻在蛟河火车站跟前,她从长春工作往家走,或从家去长春,必然经过蛟河,她想下车不敢下,想去看我不敢看。我每当看见开往长春、图们奔驰的火车呼啸而过,我就想她是否在火车上,她为什么不下来看看我?她每次路过蛟河想下车看我,却没有勇气,忍受内心痛苦随火车的铿锵声而去。回到龙井,同事没人敢接近她,对父母不敢说心里话,内心的苦恼不知对谁讲好。她想我的时候,当家人面不好意思看我给她的信,跑到仓房里或路灯下反复看我给她的照片信件。她一天到晚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消瘦许多。
我在部队里几乎失去人身自由,偶尔我背着别人去邮电局给她打个电话,电话里两人说着说着,我会情不自禁的哽咽无语,同时也感受到她在那边流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被窝里借着手电筒偷偷看她的照片。我不能写信,不能打电话给她,因为电话接线员就是我们连的战士,他们随时监听并向领导汇报。有一次我跑到邮电局给她打电话,尽管行踪隐蔽,还是让领导知道了。
因为她这次没和我的领导谈上话,这天晚上,我只好把她送到车站回了龙井。
自送她走后,领导们知道她会向我吐露军婚调查存在猫腻,在焦虑地想对策好对付我,整整一个月再没有任何人找我谈这件事情。
1967年8月16日,指导员找我,首先问我:“7月15日,她来蛟河对你都谈些什么(试探我的情报)?”我说:“没谈什么,不过有些问题我更清楚了(先向他释放信号)。”他又问我的态度怎么样。我说:“组织上叫我断我就断,这没啥。”
她回龙井以后,心里深知我的处境很难,又面临预备党员延长预备期,一直没有给我来信,我俩中断联系。
我为了预备党员延长预备期一年后能按期转正,我也主动和她断绝来往。
1968年9月,在预备期故意拖延14个月之后,讨论通过了我预备党员转正。
1968年10月,师田GW副政委带领工作组到我们连搞创建“四好连队”活动年终总评,他听干部战士反映,我找的对象家里有“政治问题”,亲自找我谈话,我两次和他谈了七个小时,全程他都未做任何反驳,一直耐心听。过后,一次在师直党委会上讨论宣传干事艾立春(和我一个车皮入伍的同班同学)的军婚结束后,他对党委委员们说:“还有个事儿你们记着,就是孙明铎的事情,他和我谈了,我听了一下,他的情况和小艾差不多,你们再调查一下,小艾我们批了,他那个也可以考虑。”
田副政委说的艾立春情况和我的那个她情况一模一样。
田副政委说话过后,师直属队党委书记张GQ顶着不办。张这个人,平时就不把田GW放在眼里,他在干部战士面前鼓动说:“领导怎么的,领导不好,我们也可以贴大字报吗么(当时史无前例期间,除了军事院校,为防止军队混乱,中央军委严令禁止野战军开展“四大”,既“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不得“大串联”)他还到处散布说,田副政委倾向批准我的军婚,是因为他和我“同病相怜”,原因是田副政委找的未婚妻,不是无产阶级出身(据知,后来也批了)。
说到田GW,我有必要作以下交代。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全国解放战争,发动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为全国解放扫平道路。
林彪领导的东北野战军(也称四野),在辽沈战役中,攻打锦州外围白老虎屯的主力,是四野第九纵队二十五师七十四团一连,连长陈学良,指导员田GW 。 九纵后来改编为X X军。
田GW1941年参加八路军,抗日战争,参加大小游击战上百次,曾一次带领一个连歼灭日伪军四百多人。有一次带领一个班掩护部队转移,负伤20多处,多次荣立战功。解放战争,他和陈学良率领一连十多次攻打锦州白老虎屯,全连185人(有说183人)仅剩下37人,被誉为“三十七勇士”,一连荣获“白老虎连”称号,田GW 陈学良被誉为全军战斗英雄。田GW在历次战斗中,荣立三等功2次,大功1次,被授予“毛泽东奖章”。1950年、1956年两次出席全国英模代表大会。2005年6月25日,参加中央军委举行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座谈会,受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的接见并合影留念。我退役之后,他由师副政委一直晋升到X X军副政委。
中央电视台大型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大决战》里,有两集篇幅多次表现白老虎连激战白老虎屯场面,演员扮演的田GW、陈学良的名字多次打在电视画面上。
其实,田GW那么高的职务,我作为最基层的军官,没想也没求得和他有交往,更没有任何私人交情。我那时候心里唯一的精神依靠,就是相信组织,更相信人民军队,认为党是正义的化身,军队处事肯定公平公正。田GW作为一个领导者考量我的军婚问题,在党委会上,他只不过说了一句客观公道的话。我哪里知道在军队里还有那么多不公道的人和事儿。
根据以后的实践证明,田GW是个非常有理性有政治头脑的人。在我复员不久,他被调到北京中国京剧团担任领导,直接受中央政治局委员、毛主席的夫人江青领导。“史无前例”期间,江青抓京剧革命样板戏抓出了一些名堂。田GW那时候如果一味想往上爬,完全可以拜倒在江青面前。但是,他并没有成为江青身边红人,反而认为不能在江青身边久留。日后不久,在他一再要求下,毅然调回X X X师。
有一句至理名言,叫“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事情过后,我反复想过,如果田GW当时是我的直接领导,我的军婚肯定批准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既让我意外,也让我有所预料。
有一次,张GQ以工作组组长身份,给全连干部开了一个小时会。会议结束后,指导员把我留下,让我找一张蜡纸,为他刻画一张《选拔干部苗子登记表》(以前没有电脑、打字机情况下,用铁笔和蜡纸在专用刻字钢板上刻字印刷)。我印完几十张交给他后,准备回宿舍休息,刚转身要走,他把我叫住了,接着就和我进行一番长时间的谈话。他假装特别关心地问我:“又找的那个对象谈的怎么样了?”我说:“没什么进展。”他又问:“她今年20几(岁)了?”我说:“今年22了,比我小一岁。”他说:“你看,年龄有点大了吧?像你这么大年龄,找一个20左右的正合适!”我一听他话中有话,猜想他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摸清和证实他的意图,我便笑着以话套话对他说:“对了,我也有这种想法!”他带笑不笑地说:“不过大一点儿也好,大的会体贴人!” 我为了弄清楚他到底要讲什么,便顺水推舟笑着对他说:“可也是,像个老大姐似的,也挺好,是吧?”他看我像是要上钩,然后,便慢吞吞地拉上他谈话的主题。他说:“新站(蛟河附近一个镇)康复医院有一个,不过那个地方别扭。吉林209医院(军队医院)有一个,不过长得不怎么样,我没看上。我看上的人还不多呢!”我一边听一边感到,这些话都是引子。果然他简短的一带而过,后面才是他要讲的真心话。紧接着,他全部要说的话,就滔滔不绝的一股脑讲给我听了。他介绍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王T甩掉的那个王XX。
关于王T把王XX甩了的事,我早就知道一些。指导员和我这次交谈之前,张GQ把王XX就介绍给我连H排长。他对H说:“王XX条件多好,你就同意吧(逼迫同意),结了婚以后,你们小两口,一个月挣那么多钱,要吃啥没有,穿啥没有?……不说别的,将来有了孩子,都不用买奶粉!”我年轻,对这句话困惑不解,后来我问别人才明白,他是说她胸大。当有一段时间H排长不想处下去,向张GQ提出和王XX分手,张GQ对H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训斥他:“你们就想把人家给拆散呐?……”然后,紧接着就把王XX介绍给我们连无线电技师刘XX,张GQ对王XX说:“我们刘技师那小伙可好啦,无线电技师,技术可过硬(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词)啦,那可是铁饭碗呀,将来到哪个国家都有饭吃!”这话和指导员对我说的是一个腔调,说明是他们事先有统一口径。
领导们看看把王XX介绍好几个人都没成功,一天指导员找我谈话,过程中,也把张科长对H排长说过的话也说给我听。指导员极力为王XX大说好话,他继续对我说:“这世界上我能看上的人还不多呢……。嗨!就王T以前的那个人,那条件真好,要叫我,说啥也干了。多好的条件,就那么一个人,有房子,是党员(不是党员),政治上也可靠。又很会过日子,有时一天就吃那么两顿饭,早晨做一顿,连晚上都带出来了……。一个月挣四十多元钱,可能也攒下几百元(钱)了(那年代已经不是小数目)。以前王T到她家去,把鈅匙都交给王T手里,问王T买不买车子,要给王T买自行车。……你看人家赵XX(我连前三排长),这次回家找的那个对象,回去就把手表带回来了。不管怎么样,那玩意儿痛快!……王T就嫌弃人家长得老一点,其实年龄还不大,就不要人家了。结果现在找的那个(指姓H的)浑身是病……。”说完,他没马上问我愿不愿意,一直盯看我脸上的表清。我只是一边听,一边笑嘻嘻地不吱声。他似乎感到有一点门儿,就逼进一步说:“你看,这个星期天,咱们去看看怎么样?……嗨!要叫我,说啥也干了!”我仍然笑嘻嘻的不吱声。他又接着说:“这个事(张)科长知道,……这个星期天咱们去看看,要行就定下来(迫不及待)!”稍后,他似乎扭转话题说:“现在(指年终总评),有的战士给干部提意见,说什么小小的23级,一个个皮鞋擦的那么亮。星期天皮鞋擦亮一点,上街也可以么!……(和她)行了以后,星期天可以去,平时也可以去么,注意一点影响(不让别人知道)就行啦。别人不知道,自己还把事情办了(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他是在引诱教唆我越轨),多好!”
其实,他和我谈的这些事实,被他歪曲很多,把王XX不是党员说是党员,把26、7岁说成24岁等等,可见他们多么迫不急待!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是怎样曲折变化的,据说是因为王XX和谁都没处成。H排长迫于领导压力,俩人勉勉强强走到一起。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我们电台的同志,在报房讨论年终总评的有关事情,中间休息时,别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屋,指导员进屋小声对我说:“你那个事儿,我对(张)科长说了,他同意。科长说这个星期天就去看,行,就定下来(还是迫不及待)!”我当时不好意思马上拒绝,假装半退半就(也想看看他往下怎么演戏),向他点了点头。
1967年12月10日,星期天,吃过早饭以后,我反复考虑不能去和王XX见面,如果见面了,我不好向他(她)们表态,同意和不同意,都会让我非常难堪。我考虑再三,心想我唯一的办法,还是找借口回避一下吧。
我为了不见王XX,这天吃完早饭,就和我的台长邱国春一起上街去了,而后又和他去了他“支左”的单位——蛟河粮库呆了一天。临走前我告诉李维祥说:“如果今天指导员找我,就告诉他我和邱台长上街去了。”果然,晚上李维祥告诉我说:“今天中午12时25分,指导员到宿舍找你没找到,我说你和邱台长上街了。”
后来别人告诉我,这一天,张GQ、杨SR已经将王XX领到我们师部大院,准备让我见她。我心里彻底明白了,原来他们这是要我替王潼“顶包”!
过了几天,指导员看见我,问我:“那天你上粮库去了?”我说:“嗯。”他说:“你走到哪都招风,听说那天还有女同志和你抢毛主席像章(“史无前例”期间互抢像章是一种时尚、跟风)?”我只好笑笑。
指导员应该看出我不想上钩,又怕我揭他的短(指蒙骗我,说她不符合军婚条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找我谈这件事情。
1967年12月27日晚上,我到文连长那儿汇报完工作刚转身要走,指导员叫住我:“孙明铎,你等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我站下来,他停了半天才说:“那天晚上我说的那个事儿,是你听错了,还是我说错了?”我迷惑不解地问他:“什么事儿我听错了你说错了?”他说:“就那个事儿。”我琢磨一会儿,领会了他的意思,说:“啊,就是介绍对象那个事儿呀?”他又停了半天才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是百货大楼里,进门往右拐,卖玻璃那块儿,有个短发的……。”如果我当时不是个军人的话,我真能骂娘,他为这件事跟我讲了那么多话,和我周旋了好几个月,他竟然用这么一句话,就想把他做的那些事情全盘否认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暴露他心里有鬼。文连长听完也感到迷惑不解,似乎从中也嗅到了什么,他急忙问杨:“你怎么认识的?”他说:“服务社小苏(军人服务社营业员)对我说的。”因为我不认识小苏,第二天,我将此话告诉老兵郑仁善了。为了验证是否真有此事,我让郑仁善问一下小苏。过几天,郑仁善告诉我,小苏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文连长自那以后,发现端倪,态度有所改变,就不想以组织的名义参合过问我的事情。后来他调出连队回来再见到我,本来应该不在其位不问其政,他却以个人名义关心的语气,问我军婚审批有没有进展。并向我表示,如果我和她向组织申辩的情况是真实的(资本是两家的),就可以批。
在我和文连长接触中,虽然一开始,他也主张我放弃这门婚事,但是他的出发点和别人不一样,是出于善良和关心。这一次过问,更是他一次真心表白。我认为他的人品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个“仁义”好人。
1967年12月下旬,她从龙井给我来一封信,说元旦期间她要来蛟河一趟,问一下部队领导到底因为什么不批我们的军婚。因为她继母对她说:“你是个女孩子家,不同男孩子,就算跟他不成的话,将来再找一个,也好向人家讲清楚因为什么,要不,你俩整的四邻扒开的,这算什么事儿呀?”接到信以后,我28日晚上特意向指导员作了汇报,说:“她这次来,我自然不能推托责任,我要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说服她与我断绝关系。领导也得出头露面,对她讲清楚为什么不批的道理,必要时,把所有不批的原因,都给她端出来,让她心灰意冷,乖乖地回家去,免得她老来找你们麻烦。”他听完我的话,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一门儿在抠手里的烟斗,足足有六、七分钟不言语。最后不得已地说:“到必要时侯,就得那样啦。”住了一会他又改口说:“等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说好。”我问他:“和谁研究,是不是和直工科研究?”他说:“嗯,和直工科研究研究。”我又问他:“调查材料不是都有吗?把三份材料综合一起,到时候都挑明了说,让她消除幻想,不留任何侥幸心理。”他很为难地说:“哎呀,材料都不在啦!”我问他:“材料都哪去啦?是不是都毁掉啦?”他说:“嗯,都毁掉啦。”请各位看官们看看,对我有利的,他们都给毁掉了!
1967年12月31日午夜,她从龙井来到蛟河。
我接到她以后,住进我们部队招待所。我事先让郑仁善告诉指导员说她来的事情。等到我汇报给指导员时,他假装不知道,问我:“来了吗? 我还不知道呢(他一贯撒谎)!” 然后他告诉我:“你要和她好好谈谈,领导最好不露面(领导怕什么)。”
我认为,他怕她揭穿他们为我军婚调查造假的事实。
1968年1月1、2 两日,她在蛟河的两天中,连里和直工科没有任何人出面和她谈话。2日晚,她准备回龙井上班了,我到连部找指导员说她要走,看看领导还有什么指示。指导员把我领到另外一个没有人的电报房,问我谈得怎么样。我说:“她还觉得有些问题没搞明白,想和领导谈谈。”指导员暗地给我下指令说:“不光是以前跟你说的那些事儿,人家反映她生活作风还有问题……。你还得回去跟她好好谈,到必要时,你就说你不干!……领导还是不出头露面的好。”等我回招待所找她时,她已经不在屋了,我到处找没找到,便急忙回连里,这才发现她已经自己找上门去,正在和杨指导员、文连长谈话呢。她把来意和要说的话都说完之后,指导员说:“你对我们谈的这些情况,我们原来都不掌握(又在撒谎),今天你找我们谈了很好。以后看一看,我们再调查一下,能批更好,如果不能批,你还得正确对待(还是得断)。”然后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谈话就算结束了。
她于1月2日回了龙井。
1968年1月3日, 我去辽宁阜新接兵。
1968年3月13日,我接兵回到连队,这时,杨指导员已经调走。
在我和杨指导员四年多的工作接触以及私下交往中,我看准他,绝对是一个两面三刀,玩弄权术(玩的不算高明),阳奉阴违,口是心非,当面说的好听,背后又在捣鬼的两面派。
1968年4月初,一天中午,文连长回到连队,这次听他口吻,是抱着关心的态度,关切地问我:“你那个事怎么办了?”我说:“我接兵临走时,杨指导员答应可以再调查一次。”文连长接过说:“是,可以再调查一次。”我问:“如果她说的情况属实的话,能不能批?”他说:“差不多,如果资本确实是两家(有她姨父一半)的,就可以批。不过这是我个人意见,不代表支部,也不代表党委。”然后我又进一步问:“她家到底有没有政治问题?”他非常肯定地说:“没什么政治问题,三封信回来我都看了,当时考虑就是有点资本。”
同年5月,老的连队领导都调走了,我抱有挺大的希望,心想换了新的领导,或许我的军婚问题会有新的转机。不料,新上来的一个更比一个狠。
同年5月4日,新上任的吕JY指导员对我说:”你那个事儿,最近和科里研究了一下,就不准备再调查啦。”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违心地说:”……我服从组织的决定。”
他还恶狠狠地说:“这个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再提可就是个阶级立场问题,那个时候可就要开除你的党籍了!”
至此,我和她的军婚审批再次告吹。
我俩的爱情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我俩三起三落的恋爱经历,彼此牵肠挂肚,令人寸断肝肠。
那个年代没有情歌,只有红歌。只准唱红歌,不准唱情歌。
革命历史歌曲《松花江上》,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曲,唱起它来让我不能忘记东北沦陷的耻辱,也能体察东北人民倍受奴役之苦。它抒发了日本铁蹄下的东北军官兵以及东北难民流离失所远走家乡,心中无限凄凉悲壮和孤独无助。我在高中念书挨饿的时候,自己还不怎么会识谱,晚上和几个同学在宿舍里试着学会的。边唱边心想: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给我送点干粮?我想念她的时候,就用这首歌掩盖思念之苦。最后一句歌词是“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内心默念是“姑娘啊,姑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来到我身旁?”每每唱到这句词的时候,我的眼角就会噙满泪水。唱得遍数多了,我一点点默念成“想念姑娘”的唱词。
唱词大意是:
(男声)
我和她,相识在海兰江上。
她是个,美丽的姑娘。
没有谁,像她端庄温柔善良。
我和她,相识在海兰江上。
她是我,依恋的姑娘。
离开她,我心中迷茫。
那一年,有一天,从那个难忘的时候。
那一年,有一天,从那个难忘的时候。
离开了亲爱的姑娘,从此后你我各一方。
念啊,想啊,每时每刻都在念啊,想啊。
哪年,哪月,才能够再去她那可爱的家乡?
哪年,哪月,才能够再见我那亲爱的姑娘?
姑娘啊,姑娘啊,
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把你忘!
日久之后我俩再见面,我把大意唱词念给她听,她说那时候,她也这样想我,也默念成自己一段“怀念情郎”唱词。
唱词大意是:
(女声)
我和他,相识在海兰江上。
他是我, 意中的情郎。
我看他,英俊潇洒又一身戎装。
我和他,相识在海兰江上。
他是我,依偎的情郎。
离开他,我心中惆怅。
那一年,有一天,从那个难忘的时候。
那一年,有一天,从那个难忘的时候。
离开了可爱的情郎,从此后你我各一方。
念啊,想啊,每时每刻都在念啊,想啊。
哪年,哪月,才能够再见我那可爱的情郎?
哪年,哪月,才能够携手并肩诉说着衷肠?
情郎啊 ,情郎啊,
什么时候,才能来到我身旁!
领导不准我俩通信,断绝来往,我俩面对千难万阻不能相见,百般苦难不能团圆的时候,每天在各自心里默默地哼唱着“告别海兰江”自编唱词。
唱词大意是:
(男女声)
(男)我和她 ,告别在海兰江上。
她就是 ,美的画像。
失去她 ,心中充满着无比凄凉。
(女)我和他 ,告别在海兰江上。
他是我 , 倾慕的偶像。
没有他 ,我心中忧伤。
(男)那几年 ,黑了天,我两个相恋却不能相见。
(女)那几年 ,黑了天,我两个相爱却不能团圆。
(合)就像似身在牢房,对自由充满着渴望。
(男)渴望,渴望,
(女)渴望,渴望,
(合)每天每日都在渴望。
(男)哪年,哪月,才能够不再凄凉也不再忧伤?
(女)哪年,哪月,才能够和他牵手在海兰江上?
(男)亲人啊,亲人啊,
(女)亲人啊,亲人啊,
(男)什么时候,
(女)什么时候,
(合)才能欢乐在一堂!
在上千个日日夜夜里,我俩经历了牵挂不舍,无人倾诉,无尽的思念,痛苦的煎熬。
阴霾过后,经常播些《蹉跎岁月》《泪痕》《苦恼人的笑》之类影视剧,尤其听到主题曲《心中的玫瑰》,联想我和“带刺的玫瑰”之间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我俩就哽咽不停,泪落如雨。很长时间以后,我俩一看到这方面剧情,不是划走就是关掉电视机,因为剧情勾起历史的回忆,陷入痛苦不能自拔!
能爱自己爱的人,又能继续为军队奋斗,这是我最好的人生归宿,如果这两样兼得,我在以后的部队建设中,宁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我多想事业、爱情两项兼得呀!可是我们双方单位领导都极力阻拦……。我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彷徨,思来想去却难以作出选择,我陷入无限的苦恼之中!遗憾的是,没有人能钻进我心里看一看,了解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是,我再有无限忠诚,他们也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抛弃爱情,抛弃自己心上人,可是,经历过我和我的领导们这样马拉松式的拉锯,今后的路,他们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的同学艾立春就是个例子,他当时已是宣传干事,在蛟河找个对象,家庭出身个体工商户,拖了好几年不批军婚。一天中午领导突然宣布批准他俩结婚,下午丈母娘做被褥,晚上由政委主持简短婚礼,同时下令艾立春立即调往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结婚第二天就走马上任。我想,我既使和她断绝了恋爱关系,很大可能会步艾立春的后尘。
几十年过后,我再见艾立春,他告诉说,当年不批他的军婚,是师首长看中他的对象,想要娶回去作儿媳妇。玩出一场乌龙!
任何有人群的地方都会有矛盾,军队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
我们连队属于技术性比较强的兵种,在编干部将近二十人,年轻干部占绝大多数,文化高素质较好。
战士里面也有很多来自河南四川重庆等地农村大山沟,有的入伍前都没看见过火车啥样。看见火车觉得很奇怪,问别人:“这玩意儿爬着走都这样快,站起来跑不是更快吗?”有的人,从没见过雪花膏,手里没钱还想打扮,不知办公胶水是何物,当做雪花膏往脸上擦。
当这些人在部队生活一段时间以后,感到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尤其像我们连队生活水平较高,待遇又好,全部自产水稻细粮,每周宰杀两头猪,他们会感到生活很满足。如果能当上干部,挣许多薪水,那更是求之不得的人生梦。当他们看到一些人当了干部,从一个月几块钱一下变成五十多块钱的时候,心里非常羡慕发痒。尤其是提干以后很快找对象结婚,成立小家庭,那更是他们望尘莫及,求之不得的事情。有人经过几年奋斗,当看到这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感到前途暗淡,升官发财无望,进而思想上由羡慕转向嫉妒,再由嫉妒转向憎恨,这就是“羡慕嫉妒恨”效应。它看不见,摸不着,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一些人的内心世界。这种心理演变,是由人自私自利的本性决定的,一心为公,大公无私,是人的最高境界,也是无产阶级提倡的做人水准。但是这种人少之又少。可是,当人们把对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变成不顾事实,不讲道理,无中生有,肆无忌惮,栽赃陷害,有恃无恐,就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思想政治倾向,尤其在政治运动中(土改、“反右”都是这样),它将给人类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把“整党”变成整人。
1968年11月下旬,我被批准第二次休假,回家之前我先去了龙井。我在那里刚住两天,家父接到连队电报,通知我提前结束休假马上归队。我回到连队一听,叫我回去参加整党。
1968年11月30日,全师决定在我们连队搞整党试点,到12月底结束。整党一开始,我闻到一股不祥的政治气味,预感要大祸临头。果然,在整党全部过程中我成了活靶子。
这次整党的主题词是“吐故纳新”。
整党过程分为学习文件提高认识发动群众阶段;按党章规定的党员权利义务对照检查阶段;用党员标准找差距订立整改措施阶段;最后是抓典型揪出几个落后分子,进行“吐故纳新”组织处理阶段。尤其是组织处理阶段,看当时架势不拿出一个或几个“落后”党员处理一下,似乎整党就没收到明显效果。这样看来,处分甚至开除几个“落后”党员是势在必行的了。
整党期间,整党工作组和连领导,回避主要矛盾,转移斗争方向,把矛头直接指向我这样的一般干部。一些人整党动机不正,目的不纯,抱着各种各样心态和动机参加整党。
在发动群众阶段,指导员吕jy就在会上会下讲:“这次整党可不得了,群众说了算,说吐谁就吐谁,说开除谁就开除谁(已经把锋芒指向我)。”
这纯粹是奇谈怪论,歪理邪说。在中国,历来是共产党领导一切,什么事情,尤其是党内的事情,群众能说了算吗?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目的明显是蛊惑人心,挑起矛盾,给别有用心的人加油打气,挑拨干部战士对立情绪,把整党矛头指向我。有的战士发狠心泄私愤,说:“这下子老子该好好出出气了。……我非把孙明铎吐出去不可。”战士邹SG恶狠狠地指名道姓说:“……这次我要和孙明铎血战到底!”还说:“这回老子得解解恨,看你们一个个小小的23级往哪里跑?”
1968年12月5日,她给我邮来一封信和一件亲手为我织的毛背心,12月8日东西寄到连队以后,党支部一名支委如获至宝,打开看完,交给连党支部扣留,他们从信中知道我休假期间去过她家。
整党工作组掌握我整党先前“私自”去过龙井,一方面着手派人去龙井调查她家历史和现实表现,非要揪出她家不符合军婚条件的理由和证据。另一方面,开始搜集往党外“吐”我的事实材料,双管齐下,一定要把我“整”出党外。同时,把舆论造到群众中去,说:“通信连不从组织上‘吐故’,工作就搞不好。”
我当时看出来这次整党运动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觉得还是避避风头的好。所以我在各种会议上认真“检讨”,虚心听取“批评”,深刻表示“悔改”,争取得到党内党外大多数人的谅解,幻想能保留自己的党籍。
我为了要回那封信和物品,12月12日晚,去找副指导员季YJ和副连长王ZG,在交涉过程中,我问他俩:“同样都是小资产,为什么别人能批,我就不批?”季YJ说:“你那个事不批是有道理的,你应该相信组织的决定(毫无意义的空话)。”我问:“根据是什么?拿出事实和材料来!”他说:“材料都在。”我说:“都在,你就拿出来。”他既拿不出材料,也说不出不批军婚的确凿理由。
整党高潮期间,在多次党小组会和连续三天的党支部大会上,我一遍遍做深刻检讨,一遍遍接受大家批评(实际是批判)。有几个替领导冲锋陷阵的党员,批判我丧失无产阶级立场,找一个资本家的女儿当老婆。说她是资产阶级臭小姐,反革命分子,阶级异己分子,资产阶级糖衣炮弹……。说她爸是“漏划右派”,革命“叛徒”,“投机倒把”“贪污盗窃”分子……。批判我是腐化堕落分子,修正主义分子,蜕化变质分子……。我成了这次整党运动,众矢之的、万炮齐轰的活靶子。
整党历时一个月,把我批得体无完肤。我一个“小小的23级”,又有一年多在外面搞军训,不在连队,我怎么会成为连队建设的绊脚石呢?
时隔43年以后,我去蛟河看艾立春,他对我说这样一段话,艾立春和H排长(五金公司王XX的丈夫)都安家在蛟河,两人经常见面,也常说起我军婚审查事情,H说,他当年就听说,整党期间,电台有一个干部幕后秘密串联,上蹿下跳,鼓动几个台长报务主任和一般战士,对我群起而攻之。说如果不整倒我,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我是他们升迁进步的最大绊脚石。
我回家努力回想好几年,用我的洞察力和对这些人的认知,应该收寻到这个人是谁,可是,怎么也抓不到。无奈,我利用排除法,把电台十来个干部,一个个反复排查若干遍,最后,有一个人浮出水面,他不是季YJ吗!他身上所有特征,都符合上面的条件(上蹿下跳)。这个山东昌邑人,表面对谁都是一个笑面虎,实则深藏不露,毒辣阴险狡猾。虽然是全师学毛著标兵,但对于他来说,心术不正,学了也没学好!
我的领导以为在这场“伟大的阶级斗争中”,抓到了“大货”,用这个“伟大成就”标榜“伟大政绩”,一方面坚决把田副政委支持批准我军婚的势头打下去,一方面寻找更大的后台支持,把我的“问题”直接汇报给师长师政委,师长在师直干部大会上特意说到我:“我们有个干部,在外面搞名堂,整党期间他哭了 ,表示悔改。可是,转过身就打电话叫那个女的来。这样的的干部要他干啥,赶紧开除党籍!”
整党期间,部队做了第四次调查,直工科副科长李SG和组织科科长叶SB一起找我谈话说:“这次调查结果,条条都不符合军婚。”
他俩向我说她爸的所谓“问题”,归纳起来分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 她爸当过兵,后来开小差了,属于叛变,他就是“叛徒”。
二 她爸1957年反“右派”时,攻击社会主义,攻击公私合营,现在看就是漏划“右派”。
三 她爸贪污盗窃,有人亲眼看见他卖完货,把三元钱货款揣进自己兜里。当时商店差款三百元,他能偷三元,就能偷三百元。
四 她爸投机倒把,倒卖过两台缝纫机,一台打草绳机和两副自行车胎。
根据我当时掌握,和后来以至现在看,这些都是不实之词。那时和现在,事实都十分清楚,尤其“史无前例”后期,单位已经作了澄清平反,更证明这里一切的一切,就是阴谋,天大的阴谋!
我写到这,不得不再一次向读者作如下澄清。
一所谓当兵叛变。
他们只说皮毛,掩盖实质。事实是这样的:
1943年她爸在延吉吃劳金被解雇以后,曾经一度生活无着落,回到山西交城老家住几个月,期间,正赶上日本侵略军扫荡晋中地区,当时的交城县,白天八路军不敢进村,在山上隐蔽打游击,没有粮食吃,夜晚偷偷派人下山动员老百姓上山送粮。由于日本鬼子监视严密,百姓白天不敢上山,只能夜晚上山送粮。有一次她爸也去了,并且已经把粮食送到八路军手中,准备下山时,正赶上鬼子扫荡进村,就这样没敢下山回家。由于八路军经常向他们宣传抗日救国,号召大家参加八路军,她爸跟随八路军转战一段时间没回家。后来,她爸和另外几个人得了疟疾(一种流行性传染病),继续跟随部队转战不方便,这时鬼子已经撤出村子,八路军给他开路条回家了。他在日常生活中闲谈莫论时,无意识的讲过这件事情,如果不讲谁都不知道。“史无前例”中有人故意拿这事说事儿,无事生非,制造混乱,借机报复,用来达到陷害他人保护自己的目的。
二所谓“漏划右派”。
说她爸1957年反“右派”时,攻击公私合营,攻击社会主义。
事实是这样的:
1955年公私合营时,在公私合营商店里有业主、资本家、小商小贩等商界不同阶层人士。龙井公私合营商店有个慕维玉,是延吉县最大资本家,也是延边地区四大资本家之一。公私合营时,凡是谁家资本多的都给个头衔,资本越多头衔越大,在政协、工商联给安排个角色,还有的人当上公私合营商店经理。他们人多示众,歧视欺压小商小贩。她爸一次生病,在公私合营商店借十元钱治病,还钱时发现借条上10元变成20元。她爸不认账,和他们交涉争吵,愤怒之下骂道:“我X你们公私合营祖宗!”事后不久,开展反“右派”斗争运动,他们抓住这句话批判他,上纲上线,说他攻击公私合营。因为这件事,在反“右”后期给他定党内掌控的“中右”分子,事后政治运动被人抓住不放,说他是漏划“右派”。
实际上,运动中和运动后也没有“漏划右派”这个叫法。在反“右派”运动中,慕家兄弟四人以及姐夫、妹夫和孙家三兄弟一共九个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平时有不满言论,运动一来预感不好,为保自己蒙混过关,他们把自己和别人的不良言行强加给她父亲,硬说是他讲的,搞栽赃陷害,人身攻击。后期落实政策,经过调查核实证明,根本不是她爸讲的。反“右派”后期,孙QY和孙J兄弟被定为右派。十年以后,在“史无前例清队”阶段,慕WY被揪斗,他自己交代出她爸的十元借款改二十元,是慕WY自己所为。
三所谓的贪污盗窃,“偷三元,就能偷三百元”。
整党过程中,领导对我说的三元钱和三百元,其实就是天壤之别两回事。
事实经过是这样的:有一次她爸腰里揣一元钱(那时一元钱就能买想用的商品)准备买东西,工作时间掏手绢,不慎将一元钱掏掉在柜台里地板上未发觉。过一阵子,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元钱,他以为是货款掉了,就拣起来放到商店货款钱匣里。等自己要买东西时,发现一元钱不见了,才想起地上的一元钱是自己的。他错就错在没向别人声明一下,就从公款里拿出一元钱揣进兜里,被开山屯一位顾客发现并检举了。经过党支部书记宋金玉调查证实,问题已经澄清并做了结。“史无前例”期间,有人为泄私愤,搅浑水,写大字报,再次提出这件事情,实为报复。所谓三百元差款,那个当时,她爸被推荐去党校参加学习几个月,不在商店,这笔差款根本与他毫无关系。
四所谓投机倒把。
其实,此事不是他们所说的两台缝纫机,而是来源于两个两台缝纫机、一台草绳机、两副自行车车胎。
事实是这样的:
第一个两台缝纫机:有一次商店卖缝纫机,她爸同时买两台,其中一台自己家用,另一台是替隔壁老高家买的,价钱没多收一文。
第二个两台缝纫机:1967至1968年间,她家自己用的一台旧缝纫机不好使,于是通过正当手续拿到寄卖商店卖了。另一台是在1968年11月,她继母的山东掖县老乡王叔,住在龙井附近三峰洞,买一台“飞人”牌缝纫机回家,还没做上十件衣服,他老婆病逝,欠下不少外债,机器放家里没人用,为了还债,就拿到城里让她爸代卖。同年11月下旬,卖给附近邻居姓张的,按照原主人意图,原价175元,收170元。第一天推走机器,第二天交一百元,另七十元答应过完春节付清。
草绳机,她家公私合营后,家里八、九口人,靠她爸一人工资收入维持生活挺困难。为了养家糊口,买草绳机打草绳子卖,用作维持生活。后来她和继母都相继参加工作,草绳机闲着没用,所以就卖掉了。
两副车胎是,她爸在商店买来两副车胎准备自己使用,后来有一副不想用了,新胎原封不动拿出去卖了,没多收一分钱。
这些本来就不是事儿,运动期间拿出来,硬说是事儿!
“史无前例”期间,慕WY被揪斗,他为了表现积极,减轻自己过错,故意想把运动之水搅浑,以匿名信方式捏造事实举报她爸。部队调查时,龙井百货一商店幸灾乐祸,就把这些莫须有的所谓事实反映给部队,部队方面更是求之不得,如获至宝,拿这些不实之词,作为依据处理我的军婚问题,进而在整党中把我往死里整。
以上这几件事情,在当时算不上是问题,这是延吉县革委会主任、解放军X X 3师X X 7团副政委王继祖说的,我所在的X X X师政治部干部科杨副科长也说不是问题,现如今看,更不是问题。但是,我的领导硬说是问题——不符合军婚条件。
我复员回家的第一站去了龙井,在她家待了三个多月,我俩还有她的继母,一起或者分别到县军管会找县革委会主任,X X 7团副政委王继祖上访,他非常重视,专门指派工作组对她爸的所谓“问题”,做了专项调查,王继祖亲自明确向我们解答:“你爸的问题,我们非常重视,成立工作组进行了调查,现在查明,他在历史上没有任何政治问题,只是在五七年反右派斗争中说过错话。但是,也不能把它当做现在处理问题的依据!”
我所在的师和 XX7团同属XX军关系密切的友邻部队,如果我部队真想把我的军婚,准确无误的调查清楚,为什么不去友邻部队军管会做一番了解,那样不是更可靠可信吗!
整党后期我深知,我受处分必定无疑,接着就该打道回府,哪来哪去。
1969年3月2日早上,我满怀愤恨无处发泄,电台小车司机黄明义修完车,叫我陪他出去试车,我俩带上长短枪和子弹,跑到蛟河郊区的大山里,瞄准几棵大树,当做祸害我的假想敌,打一阵又一阵,射出无数发子弹,感觉心里很痛快(那个年代,军队枪有数弹无数)。
我俩回到连队就听说,几小时之前,发生了珍宝岛中苏战争。按常规做法,国家发生战事,军队停止裁员,终止休假。当时我还抱有一丝幻想,部队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复员干部留下来。结果我想错了,我们是被清洗出部队的“异己分子”,怎么会留下你呢(不久以后,部队就扩编了)?
从心灵深处讲,我报名参军时花费那么大的精力(走过弯路),入伍后做出那么大的努力,新兵下连两年八个月入党,两年九个月提干,当战士时每年都评为“五好战士”,是多么不容易。我非常热爱自己的军旅事业,可是,我已经把他们“得罪”凉心了,我就是在部队继续好好干,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我的前途命运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光彩夺目。更大的可能是步艾立春的后尘,调往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
我担心他们继续留我在部队,不放我走,又不批准我的军婚,永远处在无穷无尽煎熬之中。
于是,我为了发泄内心活动,放出狠话:“谁让我回家,我一步给他磕一个一个头,一直磕到火车站”。结果这句话也被他们写进我的处分决定里。处分决定除了我的这句话是真的,其他都是虚假的强加的,栽赃陷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世上每个人都享有恋爱结婚的自由和权利,偏偏我和妻子被双方单位领导,剥夺了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她的单位和我的单位都极力阻挠我俩的婚事。 现在,我俩经常回想说,假如当初领导能拿出切实可信的理由和证据,证明她家确实不符合军婚条件,我和她都会理解并且能正确对待,二话不说,分道扬镳。在他们拿不出证据,说不明道理的情况下,我俩思想反转为强烈的逆反心理,心想:“我的婚姻我做主”,凭什么别人说了算?所以,他们越是横加干涉,我俩的逆反心理越加强烈。逆反心理越强烈,越对对方有好感,越发加深对对方的理解和思念。他们越是企图加紧阻挠我俩相处,越是加深我俩之间的情感和信任,让我俩都看清单位领导的邪恶嘴脸和险恶用心。你们越说不好,我俩越觉得对方好,俩人结为患难之交。
在我和领导多次谈话里,我一针见血指出他们别有用心,张科长一开始不承认。有人质问过他,他才不得不说:“当初是想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孙明铎不愿意。”叶SB科长对我说:“我也看出来了,张科长是想拉王T一把,可是这事儿与你的事儿(受处分)没有关系……”我指出:“就是他们让我替王T“顶包”,才一直咬定她不符合军婚条件。
我的领导一切解释蒙骗,都否认不掉我的军婚黑案,起因就是“王T事件”。
请看王T一番话道破天机。
1969年3月,艾立春和王T先后调往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艾立春曾患病,与疑是患胃癌的王T在哈尔滨同住一个病房。王T无人照料,由艾立春照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T在病重期间告诉艾立春说:“你回蛟河代我去看看小H,我现在已经没有脸面回蛟河了。我在蛟河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还坑害了通信连一个干部(指我)……。”
王T这段话,道破天机,让领导所有蒙骗狡辩欺诈都变得苍白无力。
艾立春这个人,做事向来是一锛(BEN,平舌)子、一斧子(锛子、斧子是从前没有电动机械的时候,木匠工人的手工工具,使用时需要稳、准),对事实不歪曲,不添枝加叶。仅举一例,2017年国庆之后,我和妻子从延边回大连,途中到蛟河看望艾立春,他两口子热情接待我俩。期间,他说,我们同学一起参军的,我俩再加赵喜成,关系是最亲密的,可惜赵喜成和我俩失去联系几十年了。他说我在辽宁,让我想办法,争取找到赵喜成。他还说,他手里有一本书,是四十多年前借赵喜成的。我听完以后,也只是随便应答了一声,心中没有谱,也没抱多大希望找到赵喜成,所以没敢满口答应。
我回到家以后,通过在公安部门工作的战友以及朋友的帮助下,在本溪找到了赵喜成。
2018年9月,我和艾立春相约,一起去看望赵喜成,我发现他把40多年前借赵喜成那本书亲手还给赵喜成。我心里在想,难不成,你让我找赵喜成,就是为了还这本书吧(当然也有深厚的战友情)。
“艾立春”是他老实忠厚本分的代名词。
整党进入组织处理阶段,直工科组织科两位科长找我谈话指出:“她家这么多问题,你还和她保持这么长时间关系,说明你站错阶级立场,丧失革命斗志,错误极其严重。经过研究,决定劝你自动退党。”
我心理清楚,这些都是不实之词,我又无力反转当前的局面。
又过几天,他俩再次找我谈话,说:“和领导又研究一下,根据你的错误严重性,仅仅劝退还不够,必须开除党籍。”
这之后不久,领导决定让我复员。
我做出最后一搏,给XX军刘政委写信,申明观点。
我写完信,刘政委不能直接答复我。一天我和指导员闹点矛盾,师政委把我叫去,说:“……你的问题,本来是要开除党籍的,刘政委给我来电话,提议保留你的党籍,所以给你留党察看处分。”
1969年6月12日,连队发给我复员军人证明书,上面写着我是从宽甸县大西岔公社入伍,我拿到手之后有些迷惑不解,去找指导员倪FT,问他这样写对不对,他血口喷人说我:“你这是无理取闹,……就你这样的,回家还想找工作呀?”我本来就满肚子气,一听这话太刺激人。我对他说:“这个证件是哪个部门填写的?咱俩去问一问!”他不同意去,我就用手拽他,他还不走。他越不走我越拽他,最终他还是没去。我当时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后来听别人说,我把他的胳膊都抓得青一块紫一块。我拽倪FT不走,自己去师政治部干部科要求改写复员证。副科长杨根让,以前就知道我的情况,说:“你对象她爸的贪污盗窃投机倒把,这些问题都属实了,也不影响你的军婚。”他让我找吴剑政委谈谈。
当天,我去吴剑政委办公室,向他申诉对我的处理不服气,提出她父亲的问题不属实,给我处分和复员处理不妥当。他听完我的申诉说:“小伙子,你想一想,作为我们来讲,是相信地方党组织还是相信你个人?”这话从组织原则角度讲没有错,所以,我没有理由反驳他。然后我说:“这样吧,吴政委,对于我的问题,我保留自己的意见,组织的决定除了服从,我没有任何办法,在离开解放军这个战斗集体之前,我有个要求,就是将来地方党组织把她父亲的问题查清落实之后,如果和现在组织掌握的一样,对我这样处理,我没有怨言。如果将来落实的结果和现在掌握的事实不一样,不存在这些问题,我还回来找你,希望重新给我做结论。”他说:“好,你的要求我答应。如果那时我确实错了,我向你检讨。”
1969年6月13日上午,我在房间收拾东西,准备离队上车站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吴剑政委找我去他办公室。
我到了吴剑办公室,他很严肃地说:“听说你把你们指导员打了?”我问他:“是谁说的?”他说:“你们指导员来我这里了。”我就把事情缘由经过向他讲了一遍。吴剑听完说:“……小伙子,这次,我还保护你过关,你该走赶紧走你的!”
我从吴剑那里出来之后已快中午时分,我拿起简单的行李,满怀悲愤直奔火车站。往日战友都和我划清界限,没有任何人和我说话告别,只有好友李维祥默默陪着我,一直送我上了火车,走在路上他问我:“你这样回去了,她还会不会跟你了?”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就去她那里,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样努力奋斗了六年,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事业发展开端,大概率以后会青云直上。现在,一切都完蛋了,我的事业前途,从光辉的起点又回到原点。
我原部队领导审批我的军婚,奉行的是双重标准。
在审查我的军婚问题上,从一开始到最后,领导一直不说明白不批准我们为合法军婚的依据,今天这样一个理由,明天那样一个理由,有时说,就是因为家庭成分没定,别的都没有。有时说别的都不是问题,就差在小资产这个成份上……。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断定,他们在审查军婚问题上,对我和对其他人就是不一样,有亲有疏,有远有近,奉行的是完完全全地地道道的双重标准。我这样说有充分事实根据,下面仅举几个事例。
所谓“成份没定”、“成份不行”论。
延边是我国东北解放比较早的地区,“八一五”光复以后成为解放区,解放战争期间,国民党军企图占领全东北,进犯到吉林拉法新站一带时,被解放军拦截,在拉法打一个战役,被称作有名的“拉法战役”,这个战役拉开了全国解放战争的序幕,国民党占领蛟河延边的阴谋没有得逞。延边一直在共产党控制之下,土改是应该划过成份的。说她家没划成份,缺乏依据。
说小资产不行,我认为不是确凿理由,在延边以及其他地区小资产家庭出身的子女,嫁给军人大有人在。龙井她家邻居老毛家是小资产,女儿嫁给上海一个海军21级军官,也是“史无前例”期间派人做的调查,然后批准结婚了。龙井和妻子同在百货一商店一个叫戴XX的家是小资产,找对象是延吉某边防部队23级干部也批了。龙井妻子家对门张XX家是小资产,他的女儿张XL找部队干部也批准结婚了。X X X师政治部干部科高副科长曾经对别人说:“我岳父(公私合营后)还拿过定息呢……”他老丈人应该为类似小资产。
在我知道的军队干部战士中,也有很多小资产家庭出身的。上面说的毛XX的二哥,就是军队大校军官。在我的周围干部战士中,也不乏有小资产家庭出身的。和我一起入伍的丹东籍战士尹XX家就是小资产。我们师弹药库主任刘XX家是小商人。我们连哈尔滨籍战士王XX,家里公私合营后拿定息。难道军官的妻子政治条件要比干部还高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同样条件,别人军婚能批,我就不能批?
艾立春和刘淑华的军婚批了之后,张GQ私下对艾立春说:“小艾,批准你结婚,你可不许告诉孙明铎,不能给他通风报信,更不能同病相怜啊!”他到底怕什么?
2012年9月26日,时隔43年,我去蛟河看望艾立春,他跟我说这样一个有趣的事情,当年组织不批他和刘淑华结婚,更重要的幕后原因,就是有一位首长看中了刘淑华,想娶她做儿媳妇。这就不难理解,当初不批艾立春和刘淑华结婚的真正原因,不是不符合军婚条件。
在“史无前例”的年代里,解放军在全国带头学习毛主席著作,基层干部战士,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以班为单位列队集合,高举小红书,背诵毛主席语录:“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反复背诵三遍。他们在审批干部的军婚事情上, 做到“斗私、批修”了吗?
和我一起入伍进通信连,在一排当有线电话总机接线员的丹东籍战士MXX,平时交换台值班和蛟河邮电局总机女接线员相识相恋,被领导发现,两级领导,数次找他谈话,大会小会点名批评,让他断一直没有断,时间一长MXX在背后搞点小动作,直工科也默许了。最后,领导不但没追究,而且批准他在蛟河结婚了,MXX复员后,部队领导出面帮他安排在蛟河铁路工作。听艾立春说,最后MXX跟这个人也没成,而是和蛟河另外一个女的结婚,现在已经白头携老了。艾立春曾经问过他:“你是怎么做好领导工作,取得领导认可的?”他说:“你们都是从学校出来的,没有社会活动经验。我参军以前就在社会上混了,比你们会处理这样的事情,所以背后在领导面前‘做点工作’,领导就认可了。”
看来那个年代,就有人站在腐败的起跑线上,跃跃欲试……
王T看好那个姓H的,父亲解放前是个两次叛党的铁杆叛徒,出卖过地下党组织名单,在敌人面前写过坦白自首书,后来摇身一变成为汉奸走狗,并因此受过六个月劳动教养。师所有代号首长都站出来表态,王T在蛟河跟谁成了都不批。张GQ看出王T情绪不高,给他鼓劲打气说:“你怕什么?你们的事儿,我包了!”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我连排长崔HW向陈学良参谋长汇报后,张GQ遭到一通批评。最终,王T没要王XX,和姓H的也没成。
张GQ就是这种办事原则,女方父亲真正是叛徒的可以批,不是叛徒的可以硬说是叛徒。
1968年1月3日,张GQ对一位干部说:“当初倒是打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孙明铎不同意……。”这“两全其美”就是不怀好意,就有主观臆造。诱导龙井百货领导,故意给她父亲搞黑材料。
搞双重标准,就必然搞两面三刀,阳奉阴违,搞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把真说成假,把假说成真,就是为了搞阴谋诡计!
想当初,在审查我的军婚整个过程中,就可以看出 XXX师从上层到基层,从机关到连队,意见就不统一,最终,还是邪恶战胜了正义!
请看张GQ是何许人也。
1966年7月29日,蛟河群众造反派组织冲击我们师部大院,师直二、三百名官兵,互相手挎手,肩并肩,组成好几道人墙,死守营房大门和师部办公大楼。张GQ深知蛟河群众对他意见大,害怕挨揍,躲进大楼五天五夜不敢下楼。事态平息以后,他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咱们,多坚守岗位,五天五夜不下楼……。”段景岳政委对他这段时间表现评价是:“革人家命拼命,革自己命保命。”在日常工作中,他自行其是,“史无前例”期间,组织决定派他去吉林市大专院校参加三结合,三个院校紧他挑,他不服从组织决定,哪也不去。后来首长让他去吉林铁路局参加军管也不去。经过段景岳再三动员说服才勉强去了。师里派杨SR去蛟河县公安局参加军管,张GQ拉拢杨SR不要去,在领导的一再做工作情况下,杨树荣才不得不去。
在我们连一次党支部扩大会上,有人提出战士中有人干工作动机不纯,带着私心往上爬。张GQ说:“带着私心往上爬也好嘛。”为这事,他提出一道题为“在连队里提倡什么,反对什么”的大讨论,让大家发言。我说:“……应该提倡引导干部战士大公无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萃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这是当时学毛著最经典的一段话)……。”这本来是他们提出的一道发动大家集思广议,各抒己见,谁都可以发表意见的讨论题。可是,我发言以后,他们认为我顶撞了领导。张GQ马上反驳我说 :“毛主席提的五种人是书本上说的,实际上没有这种人(张思德就是这种人)。”散会后,杨SR对我说:“你能那么对科长说话吗?不对,话不能那么说!”一直到今天,我都认为我这话无论当时、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错。如果每个中国共产党人都能这样做人,现在中国就不会有铺天盖地的贪官污吏!
在她嫁给我前前后后,她的党员三妹嫁给党员警察,他俩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入党了,她的四妹在工作岗位上入党,儿子儿媳都是党员。她的五妹嫁给党员警察。一家里这么多党员,需要层层政治审查,道道政治把关,都没查出他爸有政治问题,唯独我俩的军婚审查,审查出那么多所谓的“政治问题”。
那时和现在, 我都在想,如果王继祖是我的直接领导,我的军婚肯定批了。
如果干部科高科长是我的直接领导,我的军婚也批了。
1975年11月5日,岳父得到平反昭雪。
一纸平反决定,澄清一切是非曲直,它昭告天下,我原部队领导的一错再错,我俩一路为真理而抗争。
说到这里,我有必要把前面讲述的事件全程梳理如下:
指导员启发诱导我找对象快结婚——我自己找的他们刁难不符合军婚条件——我被要挟延长党员预备期一年——趁我和她断绝往来让我加塞儿顶包——看我没上钩利用整党横加打击报复——军地黑黑勾结搞黑材料——“坐实”不符合军婚理由——给我开除党籍又改为留党察看——清洗出部队回乡参加农业生产。
冤有头,债有主。从军婚审批全过程,各条信息汇总一起,捋一捋,纵横观看,综合判断,从始至终,贯穿一条完整黑线。顺这条黑线追根溯源,归根结底,都归结到张GQ身上。也就是说,这场军婚黑案,总策划、总编剧、总导演,就是张GQ!
龙井百货是这起军婚黑案的帮凶。
在我和她恋爱过程中,龙井百货在她家周围安插眼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收集关于我的“情报”,而后反馈给我的部队,充当部队领导的帮凶。我写信打电话,偶尔去一趟龙井,部队领导马上就知道。
我先后给她写过十多封信,都被靠造谣中伤,污蔑陷害,投机钻营,混进龙井百货一商店革委会造反派头子毕ZR崔MS扣留拆看。她给我写信寄邮包,部队领导也给扣押。
整党期间,部队抱着“整我”的出发点,第四次去调查,龙井百货三名主要班子成员都不在岗,正是毕和崔两个虾皮蟹盖把持单位大权。军地双方臭味相投,都想搞黑材料,黑黑勾结,一方要黑,一方给黑,都想越黑越好。于是,这场军婚审查黑案就制造成功了!
龙井一百革委会有五名成员,好人张贵秀抽调县里搞中心工作,一位因公外出,主持正义的一把手金今顺在家养病。当时提供黑材料的就是毕和崔,这是一位主要班子成员事后告诉我俩的。毕崔只是领导班子小小的成员,却以党支部名义向部队出具不实证明材料,离奇。
我被解除职务,失去身上所有的光环去到她家,全家人不仅没有嫌弃我,还热情的接纳了我。
1969年6月23日上午,她继母对我俩说:“你俩反正都这样了,看看你俩就去登记吧。”当天下午,她找领导开结婚登记介绍信(那个年代这样做),叫上我一同去镇革委会,负责给我俩登记的是被打成“走资派”的姜镇长。
姜镇长刚刚落实政策被安排做一般工作。我俩走进办公室,他正在用朝族话对话,为一对朝鲜族青年登记。登记结束,他站起来说要去趟医院,都出了门口,进到走廊里,妻子以为他是朝鲜族,就追上去用朝族话对他说:“您能不能先为我俩登记完了再去医院,我还在班上,请假过来的。”姜镇长转回头走到办公桌前,他以为我俩是朝鲜族,就用朝族话让我俩出示介绍信。妻子纠正说“我俩是汉族。”于是我们改用汉语交流。妻子掏出介绍信递给他,然后他示意我拿出介绍信。由于我刚刚离开部队,还无处开介绍信,于是,我说明情况,掏出军人复员证,问他可不可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于是我俩就顺理成章的登记上了。
我俩结婚证拿到手里,还没等焐热,就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她回到商店,就有人问登记没有。不料过了几分钟,就传到毕ZR、崔MS那里,毕火冒三丈说:“没想到,给开个介绍信,她就登记上了。这事儿不算完,非得收回登记不可,他俩的婚姻不合法!”说完就去镇革委会,找到革委会主任和军代表,一起给姜镇长施压,扬言必须收回登记证。姜镇长搬出结婚登记条例,翻到有关条款,说:“我这个登记有根有据,合规合法。收回这个登记,出什么问题,你们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说的几人哑口无言,革委会主任说:“那好,那我们就顶住。”
一纸结婚登记证轻如鸿毛,可是拿在我手里却是沉重无比!
为了得到它,我付出的政治和经济代价太大了!
过了几天,岳母问我:“你俩去镇政府是谁给登记的?”我说:“是姓姜的一个镇长给登记的”。岳母说:“哎呀,姜镇长我认识,那可是个好人!”不久落实干部政策,姜镇长改任天宝山的镇长。
毕和崔看收回登记证不成,再次把她老爸关进牛棚天天批斗,口头八次书面三次,让老人交代:我去她家干什么,说什么,做什么,穿不穿军装,戴不戴领章帽徽……她爸不交代就挨打。
父女同在百货公司,耿父在仓库,女儿在一商店,两个单位毫不相干,毕和崔专门拉耿父到一商店,批斗给自己女儿看。
这还不算完,他们勾结龙井专政大军,三天两头去她家查夜,问家里谁来了,来干什么,跟谁睡在一起……。查夜不查别人,专查她家。
毕ZR等同时扬言:“必须把姓孙的抓起来,关进军管会!”
居委会董街长(好人)怕我遭来更大的麻烦,对她继母说:“你快叫他(指我)走吧,他们说了,他不是个好共产党。”
在那个年代,我俩经过四年的爱情马拉松长跑,已经是大龄青年了。登记了合法了,我俩盘算着这婚怎么结?双方老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又处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代。思前想后,就对亲戚朋友说个比较时髦的词儿——“旅行结婚”吧,龙井这边对别人说,去到婆家办,回到我妈家,就说在龙井办过了。按我俩确定,哪一天走,就把哪一天定为结婚纪念日。
为了准备7月23日动身,22日傍晚,我岳母吩咐妻子买点糖果之类的摆在两个盘子里,准备有亲朋好友登门祝贺。人们为了和我们“划清界限”,结果只有她隔壁的同事加同学一个人送来一条床单,唠几句话。这是我俩收到的唯一新婚礼物。
龙井百货专拿我俩结婚之际,对她爸开大小批斗会,进行疯狂的打骂批斗,戴高帽,站板凳,做喷气式。
我俩带着对老人的无限牵挂,登上火车,妻子一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不时会掉下眼泪。
我俩相识四年时间没褡过肩,没摸过手,趁火车过山洞隧道时,我主动用手摸摸她,有时她会趁机摸摸我,做一次心灵的交流:我俩终于结婚了。
到了农村我妈家,亲戚邻居听说我领回一个城里姑娘,都跑来看。
在我妈家那些天,她一想到自己父亲还关在牛棚,就以泪洗面,半天一天不说话,为了让她开心,我寻找话题,想逗她高兴,结果一逗她还哭了。一个大字不识的母亲看了,背地叮嘱我:“别再跟她说笑话了。”
我当年所以对她恋恋不舍,是因为她的外在美和心灵美。
她从小长的并不出众,自己说自己是个丑小鸭。十多岁出落成容貌端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要面有面,要形有形,齐刷刷的白牙,笑眯眯的媚眼,她那难买的一笑,让人看了不知所措,站在百十号人群里,男人的目光一下就会聚焦她身上。
龙井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提亲,她都不予理睬,因而,人送她雅号“带刺的玫瑰”。
她爱好文艺,喜欢唱歌跳舞。初中毕业时,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到龙井招收歌唱舞蹈演员,经过演示,她被选中,回家一说,父母都挺高兴,过了两天继母告诉她:“咱不去当戏子。”怕被暗中领走,留家三天没让上学。
她参加工作后是单位文艺骨干,史无前例时,是跳“忠”字舞的领舞人,只要她领跳“忠”字舞,人们从大街小巷赶来,想先睹为快。她饰演话剧女一号,到处巡演,很受欢迎。她爱模仿明星说唱搞怪,有人说她演小品,能逼高秀敏改行。
我俩相识以后,跟她上街,吸引众多眼球,我幸福感满满。走在龙井延吉大街上,人们会投来羡慕的眼光,有人顿足观望我俩好半天。有一对年轻朝族男女,边看边朝我俩窃窃私语。我问她:“她说我俩什么?”她告诉我:“他们说我俩是标准的汉族人。”
去我家乡小镇,很多羡慕的眼光投向我俩,有人跑到我俩面前,好奇地问我:“你是谁家的?领这么漂亮的媳妇!”
她有军人情结,梦想选党员嫁军官当“军嫂”。
近年,网络流行一个视频,展示一位十八岁解放军战士,在对越反击战前线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时刻,他请求女护士说:“没有爱情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姐姐,你能抱抱我吗?”女护士把小战士搂进怀里,将自己脸紧紧贴在他脸上,小战士慢慢闭上两眼。战争结束,这位女护士每年都去小战士坟前扫墓献花。妻子流着泪看完,转过脸对我说:“假如我处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会那样做!”
周围时常有人对她存有非分之想,或向她挑逗,或设圈套引诱,她都能机警察觉,冷静面对,最终化险为夷。
她公司一位经理,编造事由,妄图诓骗她外出行不轨,她冷静思考,婉转应对。那位经理很知趣,再未纠缠。
她说,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不守妇道,朝三暮四,对丈夫不忠,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像馋猫似的偷腥。
她把贞操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为了贞操清白,性情刚烈的她,可以用命去赌。
我俩相知相恋,共同生活了五六十年,她作风有没有问题,我作为她的丈夫,能没有一点察觉!
她和我相恋结婚,忍受无端屈辱,吃过苦受过罪,仍对我不离不弃。
在我一贫如洗,忍辱负重情况下,她没有抛弃我,毅然决然嫁给我。
她不止一次对我说:“你放心,自打我和你相处那天起,我就决心对你从一而终,绝不二心。”
我复员回乡遭冷遇,经过千辛万苦,才找到工作。
“史无前例”年代,按照中共中央等四大机关联合发文规定,我们被军队清洗的第一批复员干部,一律去农村参加农业生产。
地方政府自己有规定,凡入伍前有工作的,可以安排工作。
我去家乡县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报到,一报上我的名字,几个工作人员便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我,大概意思是在说我,年纪轻轻不听话,找了一个资本家的女儿当老婆,被处理回家。他们随口答复我:“……不给安排工作。”
在特殊年代特殊政治气氛下,我每次去安置办都不多说话,只说我入伍前是学生,我的同学大都是人民教师。我不当兵,也应该是个教师。
后来经过熟人沟通过话,安置办态度有所松动,答应我可以考虑。
我住在乡下父母家,每周一到两次去安置办。没钱坐车,都是运输公司的战友楚永德,交代几位长途公交车司机:“无论在哪儿,见到这个人,务必免费拉到目的地。”一年时间里我几十次往返免费乘车。有一次在火车上,兜里钱光了,我只好逃票。有看官会问我,“你不要尊严了?”我知道逃票无耻,可是我的尊严早已被剥夺精光,谁来还我尊严!
在等待分配工作期间,我户口粮食关系无处落,没钱没粮,都是她偷偷积攒10块8块和几斤粮票寄给我。
我除了盼望工作安排消息,就是没有目的地的闲逛,蹲过马路,与铁路装卸工聚堆闲聊,睡过车站票房,大部夜晚和楚永德睡一个被窝。
只因我档案装有留党察看处分,安排去宽甸铁路车站派出所,所长一看档案,就甩了出去。县邮电局急招电台报务员,人武部军管负责人把我叫到电报房,考核发几十组报文,觉得挺满意,看完我档案,派人去我部队和龙井百货调查,结果俩单位都把我和她爷俩说的一无是处,就差没说是反革命!
军转办还安排我去其他单位,都无果而终。
天道有轮回。
1970年6月13日,我终于拿到安置介绍信。
由于岁月多舛,妻子的身心健康遭受巨大摧残。
1967年7月,她听说部队严禁我俩谈恋爱,去部队说明情况,领导不接见,我陪她到蛟河东山烈士陵园旁树林里呆坐,她一天没吃没喝,眼泪没干。
1968年元旦,她听说部队不批,再一次去蛟河说明情况,领导拒不接见,她避开我,闯进领导办公室,虽然说出自己要说的话,但是人家不为所动。我俩就是有一百张嘴,说一百遍,人家只当耳旁风。
1969年元旦,她听说要给我处分,第三次去部队申辩,半夜领导派三名年轻力壮军官,到车站对付一个弱小女子,试图劫持她不让见我。劫持者守在出站口,我站在其后五十米处。她发现三人不轨表情,没有左顾右盼,看我一招手径直奔我走来。我俩走进大街,告诉她有人要劫持她,她说:“我也看出来了。”接着商量我说:“看这样,我哪也不能去了,你就陪我在这大雪地里,呆一晚上吧。”我说:“傻孩子,这零下二三十度,还不冻死了!”我在附近找一家旅馆让她住下。
我回到连里,领导和几个劫持者恼羞成怒,穷凶极恶,劈头盖脸呵斥我:“不许和她见面!”第二天,几个连领导轮番轰炸,主题就是必须马上立刻一刀两断!她有理有据进行驳斥。他们耍出无耻又无赖嘴脸,恶语相加。更卑鄙的是,竟对她说“我不喜欢她”,对我说“她作风不好”。她忍受了女人的最大侮辱。
第二天,深更半夜,几个人威逼她离开部队,押送她去火车站。
1970年4月,她快临产了,继母说,女儿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她明白妈的意思,决定到我妈家坐月子。坐上火车,她在心中默念,如果我做了坏事,就叫我把孩子生在火车上。她继母自她离家,白天晚上站在院里,双手合十,面向日月星辰念叨,要是我做坏事了,就叫我姑娘把孩子生在半路上,要是我没做坏事,老天保佑她平平安安生在婆婆家。
她4月12日到家,后半夜产前阵痛,当晚子时顺利生下儿子。助产士是个二十岁左右农村女赤脚医生,只接过两个孩子。
没钱买补品,我把她给我的定情物,一块上海牌手表卖了。
她产假结束起程回龙井那天,为了给她吃定心丸,我说:“咱到县里安置办,问一下我的工作情况。”到那里,工作人员对她说:“你回去安心工作,小孙的工作一定安排的叫他和家属都满意。”谈完话,两位工作人员,把我一家送出县府大院,又送出一百米外的大街上。去往火车站,她回想来时只身一人,回去又多一张嘴,孩子爸爸没有工作,想起这些边走边哭。父亲抱着孩子,也跟着流泪。快要上车时,她回头对我说:“哪天你工作安排妥了,第一件事儿给我拍个电报,写信太慢……”
她到沈阳办加快,兜里剩两块钱。到长春换车,吃过饭只剩下三毛钱。忽然听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龙井县医院朝鲜族闺密好友金大夫叫她。她买多了排骨肉吃不下,叫她支援一下。她自从到我家两个月,就没见过肉。
她调到宽甸以后,有思乡恋家之苦,得过肺结核,古时称“痨病”,为绝症,传染给哺乳期的儿子,染上肺门结核。我怕娘俩遭遇不测,顶风冒雪步行30公里去农村,动员老乡,把留作过年的鸡蛋卖给我。那时好在有了特效药连霉素,妻子经过半年多休养治疗,肺结核渐渐痊愈,但是还不断咳血。防痨科隋大夫检查说:“你这个小媳妇,看脸蛋溜光,肺上净是疤瘌。”进一步确诊,得的宽甸地方病肺吸虫。
她经常跑医院,每次去,老远医生就打趣说:“林黛玉又来了?”也有人说:“你看,病西施又来了!”
遇见贵人 ,我的命运迎来转机。
有一次我协助公安局完成一项保密工作任务,并写出工作总结报告,公安局的人看了,他们提出要调我去公安局。当我决定要去的时候,组织部说我是大集体单位职工,不能进国家机关。在我心烦意乱时,想到一个人,就是县委吴副书记吴玄珠,朝鲜族,延边茶条沟人。
自从妻子调到宽甸百货以后,吴书记的爱人,就三番五次去认老乡,邀请她去做客,相约一起搭伴回延边探亲。勤劳本分普通百姓家孩子,不擅长“攀高枝儿”,三年时间,她一次也没去过。
妻子说:“从来没走动过,遇到困难去求人家,多不好意思。”
经过再三思量,一天晚饭后,往吴书记家走,她自己进屋说明来意,吴书记说:“……只要工作需要就行,什么集体全民,你回去等着吧。”两天以后,公安局通知我去上班,分管外事工作。
天道再一次轮回。
是延边人诬陷我跌落水深火热之中,又是延边人拯救我回到灿烂阳光之下。
一次意外邂逅,我重返军营。
根据国家形势需要,公安机关扩大边防警察编制,外事民警也改为边防警察。对越反击战以后,国家决定将边防警察转为现役,进入人民武装警察编制序列。
天道又一次轮回。
我再次走进军营,先后在县武警边防大队、中朝边境太平湾边防检查站、丹东市武警边防支队任职。
这次没人再说我妻子不符合军婚条件,也未说我不适合军队任职。
妻子儿女随军。
1989年,我再次转业进入政府机关任职。
我多次评先评优授奖,评为丹东市“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工资提前晋级。退休时,获司法部“政法工作30年”银质纪念章,建党一百年,获中央颁发“光荣在党50 年”纪念章。
我焅倒两位政见不合、职位比我高、领导眼中红人的对面桌,被送进监狱。开庭时,我就坐在他眼皮子底下旁听。
我入党将近六十年,没给党丢脸,我做的都是日常小事,都是为人民的好事,所以我没有亏心事。
我一个小小的23级,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结婚,却遭到如此艰难曲折天崩地裂的过程,惊动了军政委,后来的黑龙江省委书记、中央委员。如今,我看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三年审查军婚时间,我被一个十多人的政治集团,捆绑到他们的战车上,遭到一帮政治流氓群殴。我一个出身卑微,没有靠山和政治背景,政治地位低下的底层军官,单打独斗,必然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我早已把龙井延边看作第二故乡。
进入花甲古稀耄耋之年,我俩经常回延边走一走,陪陪老人,会会弟妹,逛逛一松亭帽儿山,参观图们口岸和民俗文化村,重游我俩年轻时洗衣玩耍的海兰江窟窿眼桥,看地名碑,追忆神话般的龙井地名之水源地来历,前往妻子母校龙井东山小学和龙井三中,回忆儿提时代的天真烂漫,到岳父母墓前祭奠先辈,去珲春防川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悲哀。
我俩经常走在大街小巷,尤其缓缓走在海兰江畔,嘴里哼唱重游海兰江,唱词大意是:
(男女声)
(男)我和她,漫步在海兰江旁。
这里是,美丽家乡。
现如今,莺歌燕舞又鸟语花香。
(女)我和他,漫步在海兰江旁。
这就是,难忘的故乡。
现如今,洒满了阳光。
(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一轮红太阳。
(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灿烂的阳光。
(合)国家在繁荣富强,人民为幸福在欢唱。
(男)欢唱,欢唱,
(女)欢唱,欢唱,
(合)男女老少都在欢唱。
(男)风雨过后,我终于迎来彩虹沐浴那朝阳。
(女)风雨过后,我终于家庭美满幸福也安康。
(男)恩人啊,恩人啊,
(女)恩人啊,恩人啊,
(合)这个时候,我已是儿孙 满堂。
碧波荡漾的海兰江,见证了我俩坚贞不屈,雷打不垮的纯洁爱情。
清澈透明的海兰江,映衬出我俩儿孙绕膝,满怀喜悦,俏奔夕阳。
我俩都十分珍爱来之不易,形似一张大奖状的结婚证,时不时的取出来欣赏一番。我把两张结婚证翻拍洗印一份,给儿子女儿各一份,永久珍藏。
我告诉他俩,没有这份结婚证,就没有你俩和你俩的子孙万代,来到这个世界上!
在这场制造与反制造军婚黑案中,我和我的十多位政治对手,无论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有的斗了半个世纪,几乎没有赢家。
都说“人生要善始善终”,在我的对手里面,那个阳奉阴违,专搞两面三刀的指导员,50 来岁一命呜呼;那个和我“血战到底”的邹SG,冲锋陷阵整我有功提干了,升到某团通信连指导员,30多岁,一次军人运动会上,跑完一个赛程下来倒地,再也没起来。其他,张GQ调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季YJ升任独立营政委(特坏,后续情况不明),其它人继我之后,基本都在连职岗位陆续复员。龙井百货靠投机钻营进革委会的毕ZR,40来岁“夭折”了。那个崔MS在一商店搞了四五个女职工,其中把一名军婚搞出孩子,住院做流产期间,被突如其来回家探亲的丈夫发现离婚了。事情败露,崔MS被捕判刑,捆绑游街胸前挂两只鞋,我妻子蹦高指他鼻子,骂他是最坏的大坏蛋!
他们大多数人,虽然有善始,没得到善终。
我没有善始,还算得到了善终。我虽然被剥夺工作,365天以后拿到工作安置介绍信:三年后由企业调进国家机关;我被清洗滚出部队,又再一次重返军营……。
我俩都选择的初恋,相识59年,相知相爱57年,同床共枕55年,退休也快30年。
我俩每年都纪念“6·13”和“7·23”这两个日子。
如今,子女孙辈儿都比我俩过的好。
我的故事,今天听起来是笑谈,但它绝不是天方夜谭!
我引用一位网友的一首诗,结束今天的故事:
“岁月赠我两鬓霜,红尘赐我一身伤。尝遍人间千般苦,衰颜依旧笑夕阳。”
写在后面的话:
我给儿女立下遗嘱,在我驾鹤西去的时候,儿孙不哭不嚎。这个世界,我已经悄悄地来,更想静静走,不放哀乐,一定放歌曲《松花江上》,我要听着歌曲,牵挂着老伴,去寻找没有“史无前例”的世界。
作者简介:孙明铎,从军25年,军旅文学爱好者。从事政法工作30余年,曾任《中国律师报》通讯员,在地区法学会定期法学研讨会上发表多篇论文,其中《土律师的社会危害及应有对策》获优秀论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