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 外 头 条总 编 火 凤 凰 (海外)
海外头条总编审 王 在 军 (中国)
海外头条副编审 Wendy温迪(英国)
图片选自百度
向古代的勇行者致敬
水云天
一谈到西行古印度取经,历来光环过度罩射于唐僧玄奘一人;
一谈到古代旅行家,历来光环过度罩射于明代徐霞客一人。
这种一人得令万皆憔悴的风尚,对于古来还有许许多多为义理为立言不惜筚路蓝缕,不惜舍身履险而多有贡献的勇行者们,我们是不是对他们有所亏欠呢?
今天且先给大家详谈历史上前仆后继西行取经的众多中土僧人,之后再详述历史上一些功绩辉煌的远航旅行家。
他们都是伟大但都被严重冷待的古代勇行者。
一
史籍告诉我们,中土僧人到古印度求法并非始于唐代,更绝非只有玄奘一人。西行求法的风气其实维持了数个世纪之久,早于玄奘之前五百多年的东汉时期,汉明帝已首派蔡愔、秦景、王遵等人赴西域求道。蔡愔抵天竺后,邀请得竺法兰、摄摩腾远道返回洛阳,并创立了中土第一座佛寺白马寺,译出了第一部汉文经书《四十二章经》。及后由三国魏晋以至到宋代,均不断有僧人或为求法或为朝圣西去古印度,期间西行的僧众基本上不绝于途,为数以百计甚或以千计,其流行程度,用前仆后继来形容绝不为过。如果说玄奘西行求法的初心伟大,其余千多人不伟大吗?试认真想想,千载以前的西域,路途上有多么的艰难险阻,那凶险程度实在不是今天的我们所能想像的,没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是绝不可能上路的。
被人奉为“古代三大求法高僧”,与玄奘同代的义净就写下了一首诗谈及求法热潮,诗是这样的:
晋宋齐梁隋唐间,
高僧求法离长安;
去人成百归无十,
后者安知前者难。
路遥碧天惟结冷,
砂河蔽日力疲殚;
后人如未谙斯旨,
往往将经轻易看。
你看,诗中说晋宋齐梁隋唐间都有求法僧,而且去人成百,却归无十。然后呢,名垂青史又有几人呢?很悲催啊!
的确,被大家常常提及的,青史上有留名的求法幸运儿,就那么寥寥几个:三国时期的朱士行、东晋时期的法显、唐代的玄奘和义净,没有更多了。而拜<西游记>的普及影响,进一步令到唐僧玄奘家喻户晓,代代艳传,古代僧人西行求法的光环,差不多就只罩射在他一人身上。其余的千多人,绝大部分都默默归于尘土,他们的辛酸与遗恨,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了,着实教人扼腕浩叹!
即便几位也经常被人提及的求法幸运儿,他们被关注的程度,和玄奘相比也是极不成比例的。
西行取经首个取得卓越成就的高僧,是比玄奘要早生两百多年的东晋法显。法显经历的艰辛与危难,比玄奘更甚,当法显投身于荒漠、高原、冰川、波涛等危险的时候,已是六七十岁的高龄,和他同齡的老人,都在家安安乐乐含飴弄孫了。而两个世纪后的玄奘翻越帕米尔高原的时候,才30岁,恰处风华正茂年轻力壮之时。
法显早行两百多年,这意味在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比玄奘遇到的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而历尽艰辛的法显,取道海路归国时,更在海上漂流逾月,几乎惨遭葬身怒海之厄,到公元412年才侥幸脱险返抵青州(今青岛崂山)。他死里逃生返抵国门时,随同一起西行的僧人都或亡或留,只剩下这位年届八十的龙钟老人,形单影只,境况凄凉。反观二百多年后的玄奘,除最早一段吃尽苦头外,从抵达高昌开始,他便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若干人马护从及在大量金银财帛支援下,风风光光的完成壮举,境遇大相径庭。
奉唐太宗敕命而著的《大唐西域记》并非玄奘亲撰,只由他本人口述,由辩机主笔。这书因为受惠于玄奘的盛名加上后世小说《西游记》的流行不衰也就光耀千古。反观法显亲笔著述的《佛国记》,虽然地理学和文学价值同样卓越,且被列为佛教史和中外交通史的重要文獻,却因为欠缺了前者所享有的诸多优渥条件,便明显备受冷落矣。
吃苦头比玄奘多的法显,论可歌可颂并不亚于玄奘,最少,来自后世的尊崇是不应该少于玄奘的。以下是<佛国记>的两段节录,从中可窥见其文采的煜炜,值得我们揽读:
西行十六由延,便至那竭国界酰罗城。城中有佛顶骨精舍,尽以金薄、七宝校餝。国王敬重顶骨,虑人抄夺,乃取国中豪姓八人,人持一印,印封守护。清晨,八人俱到,各视其印,然后开户。开户已,以香汁洗手,出佛顶骨,置精舍外高座上,以七宝圆椹椹下,琉璃锺覆上,皆珠玑校餝。骨黄白色,方圆四寸,其上隆起。每日出后,精舍人则登高楼,击大鼓,吹螺,敲铜钹。王闻已,则诣精舍,以华香供养。供养已,次第顶戴而去。从东门入,西门出。王朝朝如是供养、礼拜,然后听国政。居士、长者亦先供养,乃修家事。日日如是,初无懈惓。供养都讫,乃还顶骨于精舍。中有七宝解脱塔,或开或閇,高五尺许,以盛之。精舍门前,朝朝恒有卖华香人,凡欲供养者,种种买焉。诸国王亦恒遣使供养。精舍处方四十步,虽复天震地裂,此处不动。............
法显住此国二年,更求得《弥沙塞律》藏本,得《长阿含》、《杂阿含》,复得一部《杂藏》。此悉汉土所无者。
得此梵本已,即载商人大船,上可有二百馀人。后系一小船,海行艰崄,以备大船毁坏。得好信风,东下二日,便值大风。船漏水入。商人欲趣小船,小船上人恐人来多,即斫緪断,商人大怖,命在须臾,恐船水满,即取粗财货掷著水中。法显亦以君墀及澡罐并馀物弃掷海中,但恐商人掷去经像,唯一心念观世音及归命汉地众僧:“我远行求法,愿威神归流,得到所止。”如是大风昼夜十三日,到一岛边。潮退之后,见船漏处,即补塞之。于是复前。
海中多有抄贼,遇辄无全。大海弥漫无边,不识东西,唯望日、月、星宿而进。若阴雨时,为逐风去,亦无准。当夜暗时,但见大浪相搏,晃若火色,鼋、鳖水性怪异之属,商人荒遽,不知那向。海深无底,又无下石住处。至天晴已,乃知东西,还复望正而进。若值伏石,则无活路。”。
二
上面谈过历史上西行取经的求法僧以千计,玄奘在众多优渥条件聚于一身之下,成为其中最幸运的一个。下面且来续谈古代伟大的远航旅行家。
许多历史上的名人其实也堪称伟大的旅行家的;比如郦道元,比如司马迁,甚至孔子。除此外,值得称道的旅海遗珠还真不少哩。
以下就挑两位同样留下了重要的著作,文采同样斐然的古代远航家来详细数说吧:
元代人汪大渊的航海壮举,比起广为人称颂的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还要早上七十多年,到过更多国家,比西方的地理大发现也早上了一两百年。他两次远航南洋、西洋,足迹遍及亚洲以至非洲东岸北岸,功绩之赫赫可谓前无古人。
汪大渊留下的巨著《岛夷志略》呈现出一幅奇幻的大世界,里面记述的地方其幅员之广,以一个元代人来说令人咋舌得难以置信,计包括了今天的澎湖、琉球、菲律宾、海南岛、南亚西亚诸国、北非东非多国,不太确定的还有摩洛哥、阿联酋、卡塔尔、阿曼、也门、吉布提与及澳大利亚等地,幅员囊括近半个地球,大大抛离了后来有朝廷鼎力加持的明朝郑和船队。他的航迹遍及东非北非沿岸,就当时世人对东北非海岸的认识而言,中国因为有汪大渊而居于世界前列。
《岛夷志略》所记国名、地名多达两百多个,其中有不少是首次见于中国人著录,并对其中99个国家和地区的山川、土俗、风景、物产作了翔实可信的记录,其地理学价值之丰伟实不亚于郦道元的《水经注》,是研究14世纪亚洲、非洲各国史地的重要资料。无怪西方学者尊称汪大渊为“东方的马可波罗”,凡是研究元代东亚、南亚诸国及海上交通的学者,都一定要研读《岛夷志略》。该书和《徐霞客游记》一起跻身于“影响中国的100本书”之列,自明至今一直为我国公、私藏书家所珍藏,被公认为上承宋代周去非的《岭外代答》、赵汝适的《诸蕃志》,下接明朝马欢的《瀛涯胜览》、费信的《星搓胜览》之划时代文献。不过,汪氏的名气一直不出学术界,普罗大众对他一直茫无所知。
虽然在公众之间名气不彰,但汪大渊的文学修养其实是颇高的,诗词更名重一时。《岛夷志略》的文采绝对不亚于《徐霞客游记》,以下兹摘抄书中三段,大家不妨细意赏读:
屿方而平,延袤荒野,上如云坞之盘,绝无田产之利。每値天淸气和,风作浪涌,群龙游戏,出没海滨,时吐涎沫于其屿之上,故以得名。涎之色或黑于乌香,或类于浮石,闻之微有腥气。然用之合诸香,则味尤淸远,虽茄蓝木、梅花脑、檀、麝、栀子花、沉速木、蔷薇水众香,必待此以发之。
此地前代无人居之,间有他番之人,用完木凿舟,驾使以拾之,转鬻于他国。货用金银之属博之。
地势盘穹,林木合抱。山曰翠麓,曰重曼,曰斧头,曰大崎。其峙山极高峻,自彭湖望之甚近。余登此山则观海潮之消长,夜半则望旸谷之日出,红光烛天,山顶为之倶明。土润田沃,宜稼穑。气候渐暖,俗与彭湖差异。水无舟楫,以筏济之。男子、妇人拳发,以花布为衫。煮海水为盐,酿蔗浆为酒。知番主酋长之尊,有父子骨肉之义,他国之人倘有所犯,则生割其肉以啖之,取其头悬木竿。地产沙金、黄豆、{麦}〔黍〕子、硫黄、黄蜡、鹿、豹、麂皮。贸易之货,用土珠、玛瑙、金珠、粗碗、处州瓷器之属。海外诸国,盖由此始。
是夜月明如昼,海波不兴,水淸彻底,起而徘徊,俯窥水国,有树婆娑。余指舟人而问:“此非靑琅玕、珊瑚珠者耶?”曰:“非也。”“此非月中娑罗树者耶?”曰:“亦非也。”乃命童子入水采之,则柔滑,拔之出水,则坚如铁。把而玩之,高仅盈尺,则其树槎牙盘结奇怪,枝有一花一蕊,红色天然。既开者仿佛牡丹,半吐者类乎菌萏。舟人秉烛环堵而观之,众乃雀跃而笑曰:“此琼树开花也,诚海中之稀有,亦中国之异闻。
三宝太监郑和也是古代伟大的远航家,他本人没有任何著作,本来是没有给世界留下甚么文史遗产的,不过很幸运地,却有三部文献因他的伟业而引发出来;那是马欢的《瀛涯胜览》、费信的《星槎胜览》、巩珍的《西洋番国志》。
这三人都是跟随船队远航的郑和幕僚,他们的一生虽然没有甚么传奇事迹,不过因为得乘明代官船远航之利而给世界留下了重要的史地文献,也值得记上一笔。
上述三位郑和船队的幕僚,马欢参与了第四、六及第七次下西洋,费信参与了第二、四、五及第七次,而巩珍只参与了第七次。他们的著录均有部份引录元朝汪大渊的《岛夷志略》,而巩珍更是约占了百分之九十引录马欢的著作。因而上述三本文献要数马欢的一本原创性最强,建树也最高。出身为随船通事(即翻译)的马欢,他著的《瀛涯胜览》不仅是明代一系列涉及中外关系的重要史籍,清代修《明史·外国传》的史料渊薮,也是古代中外交往史上影响极大的史籍之一,在中外均产生极大影响。印度著名历史学家阿里Ali教授在给季羡林的信中便这么说:“如果没有法显、玄奘和马欢的著作,重建印度史是完全不可能的。”,可见该书史学价值之巨。
以下是《瀛涯胜览》书中的三段,文采斐丽,值得大家细赏:
永乐十一年癸巳,太宗文皇帝勑命正使太监郑和,统领宝船往西洋诸番开读赏赐。余以通译番书,亦被使末,随其所至,鲸波浩渺,不知其几于万里,历涉诸邦,其天时气候、地理人物、目击而身履之。然后知《岛夷志》所著者不诬,而尤有大可奇怪者焉。于是采摭各国人物之丑美,壤俗之异同,与夫土产之别,疆域之制,编次成帙,名曰《瀛涯胜览》。
王之居侧,有一大山侵云高耸。山顶有人右脚迹一个,入石深二尺许,长八尺馀,云是人祖阿聃圣人,即盘古之足迹也。其大山出红雅姑、青雅姑、青米蓝石、昔剌泥、窟没蓝等一切宝石,每遇大海水冲出土流下沙中,寻拾则得之。常言宝石乃是人祖眼泪结成。
其海中有雪白浮沙一片,日照其沙,光彩潋滟,日有珍珠、螺蚌聚止于上。其王置一珠池,二、三年一次令人取螺蚌倾入珠池之内,差人看守此池,淘珠纳官。亦有偷窃而卖者。
结语
今天,我们出行有喷射飞机、豪华轮船、高速铁路,还有各种各样先进的旅游配套,万里往来既方便又快捷。然而千百年前,出门远行是一件千艰万难的吃苦事儿,甚至是危险事儿,可那些年还是有那么多筚路蓝缕的勇行者,他们为义理,为立言而舍身忘命投身到充满未知数的茫茫异域去;正所谓古书有云“乘危履险,不惜此形者,盖是志有所存,专其愚直,故投命于不必全之地,以达万一之冀”,所有这些勇行者,他们的宏愿风骨,他们的奉献精神,实在太值得我们敬佩了。
让我们谨在此以衷心至诚向这些古代的勇行者们致敬!
作者简介:
朱鏻灿 笔名:水云天
平生最爱寄情于水于云于天于林莽,宗大自然为师。闲时喜爱阅读及写作诗文,尤爱饱览散文游记,藉以神游天下。
屡获征文大赛一等奖、最佳散文奖,与及多项国际奖项。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文艺名家名作年鉴》、〈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出版有个人诗文集《行云流水水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