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剑锋
江郎才尽这个典故,可以说那是世人皆知。至于江郎为什么会才尽?恐怕很多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江郎,名江淹,字文通,南朝文学家,宋州济阳考城人,也就是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程庄镇人,后来做了官,且越做越大。做官后的江淹,却不见了年轻时的才华。
年轻时,江淹就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文学家,诗和文章在当时获得极高评价。江淹六岁作诗,代表作《杂体诗三十首》,被诗评家树为拟古诗典范。他在《古离别》中写道:“远与君别者,乃至雁门关。黄云蔽千里,游子何时还。送君如昨日,檐前露已团。不惜蕙草晚,所悲道里寒。君在天一涯,妾身长别离。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菟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
用今天的话说:我们相隔这样遥远,你竟到了边塞雁门关。只见滚滚的黄尘无边,笼罩着千里荒原,什么时候你才能返回家园?依依惜别的那一幕,就如同发生在昨天,屋檐下不知不觉,已经秋露沾满。不是悲伤蕙草将被严霜摧残,悲的是你在远方挨冻受寒。你我天涯各一方,痛苦的离别太久远。哪怕是仅仅见上一眼,也赛过得到玉树琼枝万千。浮萍永远相依水面,菟丝总要寄身树间。《古离别》这首诗描写细腻,比喻贴切,更显跌宕起伏。一位闺妇思念远方的亲人,表达了坚贞不屈的爱情观。全篇生动形象,情感真挚,极富艺术价值。
这样的作品,这样的意境,在当时,那是无人能比。后来,江淹的名气越来越大,开始步入仕途,在官场上做得顺风顺水,一路高升。中年以后的江淹,官运亨通,仕途的高峰却导致了他创作上的低潮,到齐武帝后期,就很少有传世之作了。也许是名气大了,不再注重深入生活、向群众学习,原来的文采到此为止不能提高了;也许是随着官越做越大,屈不下身子了,不能发现生活中那些美的东西了,也就再也攀不上《杂体诗三十首》那样的高度了。有人说,是年少时的功成名就毁了江淹才华;也有人说,是官场上顺风顺水让江淹忘了初心。
假如江淹不背上功成名就的包袱,假如江淹不走上无尽的仕途,假如江淹在成绩面前不自傲、不止步,假如江淹当官之后不忘初心、继续深入生活、深入实际、深入群众,或许不会留下遗憾,或许不至于才尽。不管怎么说,江郎才尽终归都是一个遗憾,一个教训。江淹用自己的毁灭,就是要告诉后人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就是再有才华,再有背景,再有成就,都不能放松学习,都不能高高在上,都不能脱离实际,都不能远离生活,都不能忘记群众。
从这个意义上讲,江郎才尽,还是具有警示价值的。正是因为后来的江淹,写不出一个字来,就是偶尔来了“灵感”,诗也写出来了,却是文句枯涩,内容平淡得一无可取。一个人昨天的成绩,只能说明昨天;到了今天,你就得有新作为,才能继续书写辉煌。再多的“老本”,也是不够吃一辈子的。谁高看了自己,把自己抬得高高的,只能是“自我感觉良好”,或许因为你大权在握,没人敢揭穿你。
上世纪末,江西省有一位副省长叫胡长清,酷爱题字。胡长清自认为自己字写的很好看。在任时,给这个题,给那个写,整天忙的不亦乐乎。等他落马后,原来求之不得、身价百倍的“书法作品”,也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了。这是又一个悲剧。或许胡长清的“才华”,原本就是一些人“捧”出来的,与才华无关,与官职有关。胡长清的才尽,是一种必然,却也是另一种警示,谁刻意抬高自己,抬得越高,摔得就越重。
不管怎么说,身在官场上的江淹,是再也没有写出好文章来。仅仅这一条,就不能不警醒我们:要以江郎为镜,经常拿出这面镜子照一照自己,才不敢翘尾巴,才不敢骄傲自满,才不敢脱离群众。如果你忘记了江郎才尽的教训,下一个“才华用尽”的人,就一定会是你。